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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人用糖來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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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東西,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無法抵禦的了。

不論在哪個文化中,糖、甜、蜜和甘等辭彙,往往都描繪著美好的意象——從母親的乳汁,到口渴時喝到的山間清泉,抑或是在熒屏上看到喜歡的角色演出親密的橋段,都讓我們心中漾起一陣陣名為「甜」的愉悅。

甜味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味覺,也改變了我們的世界。圖片:Pixabay

對於甜的感受,彷彿是超越一切的人之本能,而如何尋找、生產甜味,也始終貫穿著整個人類文明。從蜜、水果,再到經過處理的糧食,我們希望把「甘甜」這種陽光賜予植物的能量形式,轉移到我們的味蕾之上。這其中貢獻了最多甜味的,無疑就是甘蔗。

從重重纖維里榨取的甜蜜

全世界每年生產的近兩億噸糖里,大約有80%來源於甘蔗這類細瘦的多年生禾本科植物,剩下的大部分則來源於甜菜。

與普天下皆有的小麥不同,甘蔗只能在日平均氣溫20°C以上的濕潤地帶生長(幾乎全部位於熱帶),然而潮濕炎熱的地方卻往往難以發展出成熟的文明。在過去,眾多熱帶地區中大約也只有印度同時符合以上特點,但由於生產條件跟不上,印度可種植甘蔗的地域也是有限的。

甘蔗的外表實在說不上好看。圖片:B.navez / Wikipedia

如今甘蔗屬下的物種並不多,它們大多通過了人類幾千年來的層層選育,其中主力有秀貴甘蔗 (Saccharum officinarum,又稱熱帶種)、原產於中國的竹蔗(S. sinense)、原產於印度的細桿甘蔗(S. barberi),以及一款親緣較遠的「割手密」(S. spontaneum)。今天的主角秀貴甘蔗是目前最普遍的製糖用甘蔗。

秀貴甘蔗的科學插畫。圖片:Précis sur la canne et sur les moyens d"en extraire le sel essentiel

甘蔗十分高大,個頭可以長到5~6米,長刀一樣修長的葉子,頭上會開出蘆葦那樣成穗的花,莖稈分成許多節,在分節的地方可以長出芽來(所謂的分櫱[niè])。人們把甘蔗切成一段段,橫著埋在土裡,在合適的溫度和濕度條件下,這些芽就會迅速長成新的甘蔗。

很難想像第一個意識到甘蔗甜味的人對它做了什麼——甘蔗富集糖分的部分來自甘蔗的莖稈,它藏在堅硬的外皮和粗糙的木質纖維中,需要費不小的勁才能得到裡面甜蜜的汁液。

秀貴甘蔗開花的狀態,莫名眼熟。圖片:Ton Rulkens / Wikipedia

在中國,指代甘蔗汁的「柘[zhè]漿」一詞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柘」是蔗的舊稱,不過現在另有所指),然而最早用甘蔗製糖的技藝,還是要去印度尋找。

甘蔗植株從原產地新幾內亞傳播到南洋群島,然後被帶到了印度,和印度本地的甘蔗種雜交。古印度人從甘蔗種提取糖汁,並提純為糖,喚作梵文的khanda sakara,直譯「塊狀的石頭」。

蔗糖就像一粒粒晶瑩的小石子。圖片:Fritzs / Wikipedia

Sakara一詞通過兩條路線,演變成為「糖」的代言。一條往中國,變成了漢代所謂的「石蜜」(意譯)。敦煌殘卷中有一段關於印度製糖術的記錄,說到印度的甘蔗可造最上「煞割令」。根據季羨林先生在《糖史》中的解讀,「煞割令」就是 sakara。

另一條則隨著西行的商隊,經過波斯語的 sukkar,被音譯成為拉丁詞根 sacca,並最終出現在甘蔗的屬名(Saccharum)、糖的化學名(sucrose)和印歐各語言的「糖」(sugar, Zucker 等)之中。順便一提,上面的梵文khanda也是 candy 的語源。

在這段旅途中,糖從稀有物品轉變為日常物品,而人們藉助對甜蜜的追求,實現了利益和權力的爭奪。說糖改變了世界,一點也不誇張。

甜,曾是奢侈

想要將堅硬的甘蔗變成綿軟的白糖,除了選育甘蔗,得到汁液更豐富、纖維更柔軟、更容易出芽的種外,還有一整套播種、收割、榨汁、提純、乾燥的過程。

製糖廠。圖片: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Inventions of Modern Times

剛榨出來的甘蔗汁中有非常多的雜質,需要不斷熬制,然後冷卻結晶才能成為可供食用的糖塊,剩下的,則是黑乎乎、黏糊糊、味道不那麼美妙的糖蜜。如果要想得到潔白的冰糖或白糖,則需要更加精密的工藝。

製糖工藝下的幾種產品。製圖:物種日曆

雖然從甘蔗提取糖要比蜂蜜和水果高效不少,但在生產力低下的過去,蔗糖實在可以算是一種奢侈品。強大而富庶的阿拉伯哈里發王朝大概是第一個嗜糖的國度:他們一方面把持了東西方貿易的要道,積累了大量財富,另一方面又佔據了一些種植甘蔗的理想地帶,例如地中海南岸的摩洛哥等。

西敏司在《甜與權力》一書中就有考據,那時候阿拉伯帝國就曾經徵用奴隸種植甘蔗,同時配合的還有強大的灌溉技術,以及從印度、波斯傳來的製糖工藝。大量地使用糖也成為了一種炫富的手段,據傳還有用糖製造的、用於獻禮的清真寺。

說到這裡,眼前的蔗糖似乎都開始閃耀金光。圖片:CSIRO / Wikipedia

甘蔗被稱為 「可以獲得固體蜂蜜的蘆葦」,直到11、12世紀才傳入歐洲。當時,幾乎所有稀奇古怪的異域珍寶都被描述為有「療效」,糖也不例外,甚至到林奈命名甘蔗的時候,也挑選了「診所/藥房」作為其種加詞。現在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一個人病懨懨的時候,白糖的確能夠提供大量卡路里,令人快速恢復元氣

歐洲的上層社會繼而開始用這種甜蜜的奢侈品炫富。其中一種作品,是用糖摻上杏仁粉或糊,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在宴會上做裝飾以及甜品。這種叫杏仁糖(Marzipan)的甜品,現在還能在歐洲不少地方買到,最有名的應該產於德國小鎮呂貝克(Lübeck),形狀是真的漂亮,味道嘛……

小豬形象的杏仁糖。圖片:Alice Wiegand / Wikipedia

宋朝之後的中國也掌握了蔗糖的煉製技術,製糖成為了江南的一門重要產業,糖製品和蜜餞從那個時代開始出現,甜的東西成為了富庶江南的代表

所以,當我們吃下甜掉牙的無錫菜、杏仁糖或者中東甜品時,我們吃下的都是一個個象徵富裕的時代標籤。

甜,成為日常

自哥倫布把甘蔗從加那利群島帶到加勒比的那一次航行起,糖作為奢侈品的命運就徹底被改變了。毫無疑問,以號稱「日不落」的大英帝國為首的全球殖民,讓甘蔗和糖成為了殖民權力結構的一個縮影

加勒比地區炎熱潮濕,天生就是甘蔗種植的理想地帶,而從非洲販運過去的黑奴,則是理想的勞動力。英國人建立了集約化生產的種植園,將糖和甜味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從自然界中榨取出來。從加勒比小島開始,「甘蔗-奴隸-種植園」模式擴展到了南美洲的巴西、非洲甚至東南亞,配合大型機械的誕生,糖被大量地生產了出來——當然,糖蜜也不能浪費,它還可以拿去作為朗姆酒的原料。

1823年,英國殖民地安提瓜的甘蔗種植園。圖片:British Library / Wikipedia

糖的普及,給承擔體力勞動的工人們提供了大量且廉價的卡路里;而作為工業製品,糖又被運輸至世界各地,買下更多的奴隸、投資更多的種植園;同時,航行於大洋的軍艦、商船和探險艦隊上的水手們,則大量地飲用朗姆酒,一是解悶,二是消毒。

生產的擴大,使得糖的價格於18世紀之後一降再降。關鍵是,糖實在是太好吃了,許多工人階級寧可花多一些錢,也要讓家裡人吃上糖。

人們對糖消費模式的改變也體現在了飲品的變化上——在英國,加糖的茶和咖啡(主要是茶)走出了上層階級,開始在中下階層普及;而茶毫無疑問也是來自大英帝國的種植園,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斯里蘭卡。

英式下午茶,可少不了糖。圖片:Per Mosseby / Wikipedia

殖民和奴隸制有結束之日,然而這種貿易結構卻保留了下來。如今,中國南部、印度、加勒比諸國和巴西仍然生產了世界上大部分的糖,而與此同時,許多英國人甚至連甘蔗都沒見過。

我還依稀記得在倫敦的Camden Market,一個各類異域和文藝商品聚集的地方,一名來自牙買加的小販在那兒賣甘蔗和鮮榨甘蔗汁。路人們紛紛拍照,驚訝於這東西居然能榨出「這麼甜的果汁」,更別說吃甘蔗了——小販不停提醒人們「嚼了就吐,千萬不要吞下去啊!」

沒啃過甘蔗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大霧)圖片:Pxhere

甜,太甜了

或許人們從未意識到,對於甜的追求,不僅改變了世界經濟和政治結構,也改變了人本身。在食物匱乏的漫長時代里,人對於甜蜜的追求是本能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止境的,即便是佛陀喬達摩·悉達多也在嘗到糖時,經歷了與愉悅和渴望搏鬥的過程。

然而當人們可以從自然中無節制地榨取甜蜜時,我們的慾望也被打開了。在英國,1700 年的人均糖攝入量是1.8kg,1800年增加到8kg,而1900年則到了41kg。今天,平均一個美國人每天會吃下160多克的糖,攝甜量冠絕全球。

一個甜甜圈中就藏著分量驚人的糖。圖片:Pixabay

這些糖中的近三分之一,不僅是做了甜點或者配了咖啡,而且作為添加糖,存在於各種加工食品里——番茄罐頭裡有糖,熱狗里有糖,早餐麥片里也有糖。

曾經人們認為用糖代替早餐中培根和火腿的油是好事兒,家樂氏(Kellog)也因為開發了帶糖的早餐麥片而名聲大噪。糖能夠讓好吃的東西變得更好吃,讓味覺變得更愉悅,就連炒菜時撒下去的那一小勺糖也能讓菜增色不少。

對於拔絲地瓜這樣的菜,糖更是至關重要。圖片:豆果美食

順便講,人們對甜的追求也不僅僅局限於蔗糖。當英國壟斷了大部分甘蔗種植園的運作時,當時的死對頭法國為了擺脫對蔗糖貿易的依賴,不得不開發其它的甜味來源——於是就有了甜菜;而美國為了擺脫英國主宰的蔗糖貿易,二戰之後用自家大量的玉米加科研技術,搗鼓出了高果糖漿/果葡糖漿這麼一個東西。

甜菜的塊根中也有著大量的糖。圖片:Scott 97006 / flickr

不過今天,我們一勺勺吞下去的糖已經多到了危險的地步,而我們依然還在一步步地往更深的泥潭裡踩。

飲食是最容易操縱的行為,糖能夠極大地刺激我們腦中的「快樂中樞」,帶來滿足和愉悅,甚至令人為之上癮。儘管我們已經意識到高糖飲食的危害,然而食品生產廠依然會用甜點與飲料里的糖來讓我們「上癮」——因為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買賬。

或許,當我們再看見甘蔗本身時,會心生一種陌生和疏離——那被植物緊緊鎖在桿和莖中的甜,已經不是我們的甜了。我們的生活已經甜到了極致,感官已近麻木。而這樣的甜,如何才能擺脫呢?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4年的第131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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