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10周年：一個關於足球、災難和重生的故事

運動 05-12

十年前的今天，災難降臨汶川。如果體育有一種力量，能幫助經歷地震的人們度過一個又一個十年，這種力量並非堅強，因為每個人都有軟弱的權利；這種力量是陪伴，即便前路再難，也要讓你知道：你永遠不會獨行。

You"ll Never Walk Alone

How Do You Like It? / Ferry Cross The Mersey

Gerry & The Pacemak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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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後，災區的一場全市小學生足球比賽。一座山間河灘地上開闢出的土場。主隊新明小學半場0比1落後。中場時，隊員們圍成一圈，唱起來教練曾經教過他們的《你永遠不會獨行》，歌聲回蕩在山間。他們能像那年的利物浦一樣，反敗為勝嗎？

5月11日，汶川地震十周年紀念前夜，電影《破門》全國公映。電影以真實的事件為原型，講述了一個關於足球、災難和重生的故事。

故事的原型是四川省綿陽市安州區迎新鄉小學，安州區曾是「5·12」汶川特大地震的重災區。迎新鄉小學設施落後，學生以留守兒童為主，然而這支校隊在全國青少年五人足球邀請賽中勇奪亞軍，一戰成名。電影對迎新鄉小學足球隊的故事進行了藝術改編，融入了汶川地震、災後重建等事件，講述出一個曲折動人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的老師喜哥，正是由一手建立了這支球隊的迎新鄉小學副校長馬順洗本色出演，而飾演影片中的孩子的，也是毫無表演經驗的當地學生。

電影故事發生在四川西北山區的新明，一個「人人都想往外頭跑」的「山旮旮」。喜哥原來在縣裡的中學當數學老師，合併學校的時候，他放棄了外人看來更好的機會，來到新明小學。這裡的孩子多是留守兒童，課外娛樂匱乏，只能在學校操場上嬉戲奔跑，而且學校已經多年沒有體育老師，體育課程停了十幾年。喜哥毅然決定擔任這裡的體育教師，並且開始教孩子們「膼（zua）球」（四川方言，意為踢球），希望通過足球改變這些留守兒童的生活，一方面能夠鍛煉他們的身體，另一方面也能讓他們更加樂觀自信。

新明小學條件簡陋，孩子們也沒有任何體育基礎。沒有足球場，孩子們就對著牆練習射門；沒有像樣的隊服和球鞋，但孩子們踢得依舊開心。漸漸，喜哥和足球改變了這些孩子的生活，孩子們變得團結、勇敢，學會了相互尊重，甚至連性格叛逆、天天逃學的「坦克」也加入了足球隊。因為在學校里踢碎了玻璃，喜哥只好帶領足球隊在河灘上開墾出一大塊土場壩當作球場。新明小學的老校長在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想讓他們參加全市小學生足球賽，為學校和家鄉爭光。

喜哥。

能夠去市裡參加比賽固然可喜，但是毫無足球基礎的新明小學，該如何備戰？憑著一腔熱情，全隊上下團結一心，哪怕是天降大雨，仍然在泥濘的「訓練場」上堅持訓練；沒有專業器材，喜哥就改造了舊輪胎來進行力量和耐力訓練……有了足球，有了夥伴的陪伴，有了共同的夢想，孩子們樂在其中。

球隊里的孩子們性格各異，隊里也發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小鋼炮」個子雖小，卻有大大的夢想，他堅定地喊出：「我的夢想就是成為新明的梅西！」隊中唯一的女隊員「衝鋒槍」桑果一開始因為性別原因未能入選球隊，於是她據理力爭，勇敢地質疑喜哥和校長，批評他們「重男輕女，思想封建」。而因為球隊前鋒、守門員等位置的歸屬，孩子們之間也曾發生爭執……但最後，孩子們學會了團結和勇敢，在共同的夢想的指引下，逐漸凝聚成一支像樣的球隊。

小鋼炮（左）與桑果（右）。

但是，現實和理想的差距是巨大的——而且差距越大，失望也越大。去市裡的首次比賽，由於基礎薄弱、沒有比賽經驗，孩子們輸掉了比賽，原本信心滿滿的孩子們從來沒有遭受過這麼大的打擊，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為了開導小隊員們，喜哥給他們講起了2005年歐冠決賽的「伊斯坦布爾奇蹟」——利物浦在上半場0比3落後的情況下，下半場6分鐘內連入3球扳平比分，並在點球大戰中獲勝奪冠——還講到了那首不僅為利物浦球迷、而且為全世界球迷所傳唱的歌曲《你永遠不會獨行》。在榜樣的感召下，孩子們走出了失利的陰霾，下定決心，下一次也要反敗為勝。而且，本以為輸了比賽會特別丟臉的孩子們，已然成為了家鄉的驕傲——老校長和鄉親們備好了流水席給球隊「慶功」，還給每人發了一張「破門獎」獎狀。重拾信心的孩子們繼續訓練，一天天地進步，準備再次參加比賽。

然而世事難料。

2008年5月12日，地動山搖。

所有人的生活在這一瞬間都被改變。新明小學霎時間坍為一片廢墟，「坦克」失去了父親，喜哥的兒子不幸遇難，而隊長「上校」為了先讓桑果得救、為了拿上廢墟中的那隻喜哥帶來的破足球，在餘震中被掩埋，永遠離開了大家；「小鋼炮」失去了雙腿，還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再也無法在場上肆意奔跑，實現他成為「新明梅西」的夢想……家園面目全非，親友陰陽兩隔，每個人的心中就像災後的大地一樣，遍布瘡痍。學校可以再建，球場可以再修，可是心中的創傷卻很難癒合。

但是，總有一些信念在閃光，在黑暗的暴風雨中照亮前路，指引人前行。當「上校」被掩埋在廢墟里的時候，已經獲救的桑果和坦克讓他抱緊足球，廢墟外的兩人唱起《你永遠不會獨行》，鼓勵他堅持下去，不要睡著，等待救援。兩位老師經歷了徹骨的傷痛——喜哥失去了心愛的兒子，老校長眼看著傾注了多年心血的學校被毀，只有他三十年前來到學校時題寫的校名牌子被從廢墟中扒了出來。但他們回憶起自己的從教生涯，仍然不改對鄉村教育事業的初心。而孩子們也沒有忘記足球。一天，桑果抱著那個喜哥帶到新明小學、「上校」用命換來的漏了氣的舊足球對喜哥說：「帶我們膼球吧。」

在國家的支援和各方的幫助下，新明的人們逐漸從災難中走出，重建家園，新明小學足球隊也重新組建了起來，恢復了訓練，準備參加下一次的比賽。在震後極其艱苦的環境下，師生們盡其所能地創造條件，喜哥從學校的廢墟里又翻出了以前用於訓練的破輪胎，帶領孩子們克服心障，重新在河灘球場上開始了訓練。

災難無情，失去的已經失去，痛苦也不可能輕易消失，但總有一些東西——比如體育，比如足球，能給困厄中的人們以力量。能夠踢球，就代表著還有希望；能夠踢下去，就意味著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正如喜哥所言：「有些事情，我們沒得辦法，但踢球這件事情，我們還是有機會把握的。」

球如人生，人生如球。足球教會了人們勇敢、堅持、團結和永不服輸的信念。球場上，面對落後的局面，可以完成絕地逆轉的奇蹟；人生中，面對巨大的苦難，也有勇氣去戰勝。喜哥告訴孩子們：「最重要的是，你永遠不會獨行。」在災難和痛苦面前，沒有誰是獨自一人。

電影中，重新組建的足球隊再次踏上了比賽場。賽前加油鼓勁的時候，喜哥問孩子們：「我們要啥子？

孩子們堅定地喊道：「團結！」

「我們還要啥子？」

「陽光、大氣、有胸懷！我們還要有血性！」

這些品格，正是足球，正是體育帶給孩子們的。原本缺乏關愛、或孤僻或貪玩的孩子，變得團結自信、樂觀向上；之後他們又從震後巨大的心理創傷走出，重拾陽光、大氣和血性。是的，在球場上，我們學會了和隊友合作，學會了尊重對手，學會了不妄自菲薄，學會了在逆境中不輕言放棄。無論在電視機前是觀看世界最高水平的比賽，還是在土場上踢野球，我們都能感受到同樣的信念，激勵著我們前進。正如喜哥所說：「人一生總會遇到些不太容易的事，踢踢球、唱唱歌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不但能撫慰、溫暖你受傷的心靈，還會幫助你重新找回自信，從中獲得力量。」

電影的最後，重組的新明小學校隊重新踏上了市級比賽的賽場，而這次，是在自己的河灘主場。孩子們終於有了嶄新的隊服和球鞋。上半場一球落後，中場時，在桑果的帶領下，全隊圍成一圈，再次唱起了那首《你永遠不會獨行》。下半場最後關頭，新明小學終於攻破了對手的大門。點球大戰中，戴著印著利物浦隊徽手套的桑果撲出了對手的最後一粒點球，新明小學擊敗對手，上演了屬於自己的「伊斯坦布爾奇蹟」。

電影名為「破門」，新明的孩子們攻破的不僅是足球之門，也是心靈之門、夢想之門；孩子們戰勝的不僅是對手，更是艱難的生活，無情的天災，和自己曾經的脆弱；這場逆轉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勝利，更是師生們克服簡陋的物質條件和巨大的心理創傷的見證，是他們自己的救贖，是他們在什麼情況下也不會放棄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