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牟尼的人生大問題——劉奉禎

通過美猴王修行的啟示，我們審視一下釋迦佛的出離動機，二者是這一點上是共通的。釋迦摩尼就像美猴王一樣，放棄了世間人所認為最美好的東西，這一點恰恰是社會上的人最難明白的一點：腦子有病啊，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是幹什麼呀？所以我們出家師父以後再碰到別人以這種眼光來質疑的時候，可以將孫悟空的事情給說出來，就問他——孫悟空為什麼捨棄美好生活來修行啊？所以不要直接回答，對別人的這種不理解的疑惑，你無論怎麼回答，都不可能消解別人異樣的眼光，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那麼怎麼樣來消解他的不理解？反問，讓他自己去思考，思考孫悟空為什麼修行，當他想不透時，你再給他說。這個時候，對方還可以聽進去一點點。當別人心裡充滿了他的這個懷疑（不理解），甚至打上一個標籤：「修行人都是精神有問題的」，那麼你無論怎麼給他講，都不可能給他講通的，因為他已經充滿了他的那些見解，容不下外來的東西。所以要創造改變他知見的契機，就是給他一個問題，用這個問題給他封閉的觀念打開一個口子，用他自己的思考給他打開一個口子。迂迴一點，用其他的方式，不要直接講佛教的一套道理，說應該怎樣怎樣。他不會接受的，怎麼給他講，往往是對牛彈琴。因此要注意，不要用我們所熟悉的東西，一定要用他所熟悉的東西給他講道理。

我們接著談釋迦摩尼的出離動機，萌生的契機就是他出城遊玩的時候，在東、南、西三個城門分別看到了生病、死亡、衰老的現象。通過觀察、思考這三種人生現象，他升起了這麼一個堅固的出離心。這三種人生現象在整體上表明了的為何要出離，而最後一點是指明往哪裡出離，後面在城北門見到了出家修行的比丘，這就指明一個方向，以出家修行的方式來追尋解決問題的方法。釋迦牟尼的出離心，在經文中是以這麼一種方式來呈現的。

我們總結一下。要說明出離，首先要先來說明人世間生活的無常，所以經文（《過去現在因果經》）當中，我們都看了對老、病、死的狀況描寫的很細緻，另外說明一下，所有這些描寫老、病、死的過程，都是可以做觀想的，用來生起自己堅固的出離心。其次，要說明出離的方式，如何是他的人生方向，如何尋找解決的方法。

為什麼非得要出家不可？經文之中都有介紹：「我已不知父王於我恩情深耶？但畏生老病死之苦，是以來此，為斷除故。若令恩愛終日合會，又無生老病死苦者，我復何為來至於此？」假如不需要出家，在人世間生活，可以享受這種親情之愛，並且又沒有生老病死之苦，我何必要這麼千辛萬苦的修行呢？人心都是肉長的，他這麼離家出走來修行，哪能一點牽掛都沒有呢？心裡也是牽掛的，不能盡孝，不能撫幼，心裡還是很難過的。

但是，生老病死的逼迫始終籠罩在每一個人頭上，無法擺脫。釋迦牟尼深知這麼一點，所以才不貪圖這麼一時的歡樂，來尋找一個可以永久解決的方式。如果人世間不存在這種生老病死之苦的逼迫，又何必花費這麼大的代價呢？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正是為了尋求一個徹底解決的方式。

這種選擇，關涉著另外一個話題，就是關於「正常」的問題，怎麼樣才算是正常？因為按照人世間的標準，出家修行是不正常的；反過來呢？在修行者眼裡來看，世俗的生活反而往往是不正常的。

我們要了解，修行人所談的正常不正常，實際上是要讓人認識到生死無常的問題。所以正常不正常怎麼來看待？就是讓人醒悟無常。世間的生活，就像前面《西遊記》那首詩裡面描寫的那樣，人們最關注的事情都是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子孫萬代，而對此種觀念一旦有質疑，或者要跳出這種生活模式的話，人們都會覺得這種質疑不正常。就像佛教很多寓言故事裡面都提到，所有的人喝了湖中水，都變的很瘋狂，那麼有一個人不瘋狂，大家都說這個不瘋狂的人是瘋子。實際上就是這樣的問題，當人們已經習慣了五欲的生活，如果有人反過來要想質疑、跳出這樣生活的話，大家都覺得不正常。

由此看來，釋迦摩尼佛最可貴的一點在什麼地方？就是從來不忽視人生的疑問。古往今來這麼多人，對人生產生疑問的不止一個兩個，實際上每一個人都會動過這樣的念頭，但每個人對這個念頭的態度是不一樣的。對於釋迦摩尼這種修行（出離）的傾向，凈飯王用我們所謂「正常」的方式來誘導他，經典上描寫的很清楚，給他蓋了三時宮殿——春、夏、秋，然後又準備了很多漂亮的美女，整天的歌舞表演，同時又給他迎娶了一個十分的出色女人做老婆。這樣，凈飯王把人世間所有最能享受的享受全都給他提供了，凈飯王採用的是人世間最「正常」的方式，試圖把他拉回來，讓他做一個符合社會標準的「正常人」。

可是最後呢？相對於釋迦牟尼對人生大問題最真摯的疑問，這一切的享受都是不值得一提的。要特別注意這一點，為什麼許多人有時候會感覺修行的動力不足，甚至感覺有點疲沓，根本原因在什麼地方？出離心不夠強。不是沒有出離心，修行人最大的問題不是沒有出離心，而是出離心不夠強。出離心不夠強就會怎麼樣呢？在誘惑面前定力不足。所以很明顯，我們要麼被各種誘惑牽著鼻子走，要麼內心有足夠的力量對誘惑說「不」。而我們靠什麼力量能夠對種種誘惑說「不」？就是這個最初始的出離心。

人們一直講：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可是怎麼樣才能不忘初心？就是初心得夠真、夠強才可以。如果不夠真、不夠強，那麼時間一長，就被種種事情沖淡了，慢慢地就疲憊了，從而對這些誘惑就顯得意志不夠堅定，沒力量。所以有這麼一個問題要特別注意，這是最基礎的，最核心的，就像蓋房子一樣，先把地基給打好。我們首先要把出離的問題給解決好，出離的問題解決不好，直接學高深的東西，根本不相應。換言之，你學的只是學的，只存在於頭腦思維意識中，而生活還是生活，沒有多少作用，沒有太大意義。因此，首先還是審視我們這個出離心，把這個初發心的問題給解決好，對照一下釋迦牟尼的態度與決心，然後回顧一下自己的情況，以他為榜樣，升起這麼一個強大的動力，真真正正做好這個出離的問題，後面就不用擔心沒油了。

此外，與這個問題相關聯的一件事就是要反思——反思我們對人生大問題的態度。當然對出離心比較強的來說，這個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而如果出離心不夠強的話，我們則需要常常想一下，我們對於人生大問題到底是怎樣一個態度？是像釋迦摩尼那樣嚴肅、認真的對待，還是種種拖延和逃避？

拖延和逃避的現象真的有。有一位居士，是個年輕人，整天在廟裡待著，我就問TA，到底想怎麼樣，是想出家還是有其它的規劃？TA不能下定決定出家，但是又整天在寺廟裡。他為什麼總在寺廟裡？是因為確實感受到人生的無常了，但是又不敢深入的思考下去。一旦深入下去追問，就需要面對——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呢？世間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TA有些害怕面對這種問題，因為一旦深入下去，往往會把人世間慣常堅持的意義給全部否定掉，人世間的一切有什麼根本意義呢？這樣就把自己過往生活的支柱全部給否定掉了，TA還不敢面對這個問題，先這樣拖著，就是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對於這樣的大問題，我們要特別注意，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對待這個人生大問題，不要拖著。拖到什麼時候呢！拖到什麼時候才來解決呢？生死無常，時不我待，對大問題敷衍，實際上是敷衍自己整個的人生方向和人生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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