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震+閱兵，一等功+二等功，沒提干卻退伍回家了？
原標題：抗震+閱兵，一等功+二等功，沒提干卻退伍回家了？
作者：陳 翊；責編：蝶舞；美編 :甜甜；
英雄卸甲
（此文獲2014年空軍首屆「強軍杯」軍事網路文學大賽徵文報告文學類二等獎第一名）
作者 : 陳 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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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傳
彭江林，1983年生，四川中江人，2001年12月入伍，空降兵某部第35任黃繼光班班長，2014年初確定以上士軍銜轉業返鄉，現為四川省德陽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工作人員。曾參加「和平使命-2005」中俄聯合演習、2008年汶川抗震救災、2009年國慶首都閱兵等重大任務，被評為「新世紀新階段十大傑出空降兵」，榮立個人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
恰逢周三，空降兵某部六連。
佇立在二樓黃繼光班的窗前，彭江林分明感到體內的熱血躁動不安，彷彿在催促他：下樓加入隊列中。
這次回部隊辦理手續，他猶豫再三，還是退掉了預定的賓館，決定住在老連隊。
回家的幾個月里，他好多次在夢中醒來，懷念著軍營的味道。
光陰似箭，2001年，彭江林，一個品學兼優的高三學生，入了黨，卻在高考中落榜。
走在街頭，路過熟悉的黃繼光紀念館，一個念頭油然而生：當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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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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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繼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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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認識黃繼光，是在鄰居家老人肖登良講述的故事裡。這位「上甘嶺三勇士」的唯一倖存者，從不曾忘記那段浴血榮光的歲月。
「……我們奉命在天亮前奪下597.9高地，眼看著離天亮只有40多分鐘了，還是營部通信員的黃繼光站了出來。他掏出早已寫好的決心書交給營參謀長，懇切地說：『把任務交給我吧，只要我有一口氣，保證完成任務』……」年過花甲的老人，每次講起那段經過，格外動情。
對軍裝的憧憬，孩提就已埋下。
「娃，去吧！」肖登良和藹地摸摸他的頭，鼓勵道：「咱們部隊後來改編成空降兵了！爺爺就在這等著你從空中跳下來！」
那年冬天，彭江林登上了開往江城的「綠皮車」，成了一名空降兵。
輾轉來到陌生的營區，聽到的第一個命令是「展腹跳」。他連做了20個，於是被一名大個中尉帶到了六連。
晚上，班長王滿告訴他：最好的兵在咱六連六班——黃繼光班。
第一次參加集體點名，當連長厲聲喊到「黃繼光」的時候，全連齊聲答「到」，震耳欲聾。
「很震撼，感覺一股熱血在體內沸騰」。那一宿，彭江林做了個美夢，夢見自己在藍天起舞！
第二天，新兵一起參觀六連榮譽室。在榮譽室，彭江林意外地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黃繼光銅像。
站在銅像前，透過黃繼光怒睜的雙眼，這一刻，彭江林彷彿看到昔日戰場的硝煙瀰漫，看到革命先烈的忠貞勇敢。
「連隊一直保留著黃繼光老班長的床位，只有工作表現好，才有資格為老班長疊被子。」聽著班長的教導，彭江林在日記本上寫到：我要加倍努力，成為第一個給老班長疊被子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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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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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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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得跟猴似的，力量型和耐久性的科目成績都不好。」空降兵某團政委、時任六連指導員田新回憶道，「但他身上有一股勁，敢拼，夠狠。」
正如田新所說的，當時的彭江林，雙杠撐不起來，武裝五公里掉在隊尾，戰術動作也不達標。
「練！同是中江人，可不能對不起黃繼光的英雄形象！」一咬牙，彭江林為自己制定了近乎「殘酷」的訓練計劃。
3個月後，團里考核，一共七個科目，他拿了個「滿堂紅」。
但這只是開始。要成為一名翱翔藍天的空降兵，意味著相比普通戰士付出更多。
傘訓的生活遠比夢中的要苦。練定型，練腿勁，練心理……
「老兵們常說『三腫三消，才上雲霄』，開始不以為然，後來人手一瓶紅花油。」他回憶道。
最難受的時候，彭江林就跑到班長那兒，借他的傘徽看看。那枚銅質的小玩意，是空降兵勇敢與榮耀的象徵。
這一天，彭江林迎來了首次升空實跳。「嘀—嘀—」隨著綠燈亮起，艙門打開，他深吸一口氣，迎風一躍……
「一千種花兒里，只有你在雲端開放……」穩穩操縱著打開的降落傘，俯視著腳下的土地，彭江林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傘兵之歌》！
「最勇敢的人，才能當空降兵！」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驕傲，還是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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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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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班長我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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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連六班，彭江林深刻感受到：這裡每個人的責任感都特彆強。
一次，團里組織建制連5公里考核，戰友李洪雷高燒打吊瓶，卻死活要參加。2003年7月，連隊游泳駐訓。當時代理班長瀋海峰，發燒在掛水，但他堅持參加。
在這個有著光榮歷史的集體里，慢慢地，彭江林讀懂了什麼叫榮譽感。
那年夏天武漢氣溫高達42度，訓練中許多人中暑。彭江林也暈倒了，他翕動著發白的嘴唇說「班長，我要繼續，我是六班的啊！」
旁邊的連長搖搖頭，心裡卻是喜悅與驕傲。
秋去冬來，他轉士官，結實了，在同年兵里第一個當上了骨幹。
2003年底，連隊奉命趕赴某地進行反恐演習，演習前一天，班長何少斌因病無法參加。
連長和指導員焦急萬分，副班長彭江林毫不猶豫地說：「我來指揮全班！」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你再厲害，畢竟入伍時間太短！」
他明白大家的疑慮和困惑：「我是一名黨員，請相信我。」他堅定的語氣，打動了大家。
當天夜裡，他和幾個排長，熬夜分析攻防路線。
第二天，彭江林將勝利的紅旗插上了「敵軍」的主峰。
演習結束後，到場參觀的一位將軍拉住他的手說：「黃繼光班有你這樣的班長，我們就放心了。」
何班長退伍那年，離別前的晚上，喝了點酒，給他念叨著，「好好乾！咱六班的兵不容易，要爭氣，只能比我幹得好。」
「永遠也忘不了班長滿懷期望的眼神。」那一刻，彭江林想陪班長一起哭。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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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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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頭將尾」的班長並不好當，何況是六班，素質過硬是一面，模範帶頭是另一面。彭江林就像一把滿弦的弓，蓄勢待發。
「和平使命—2005」中俄聯演當天，天氣惡劣，戰士都很緊張。
「當時，好多人臉色凝重，第一個架次說什麼也不能當『機降司令』。」情急之下，彭江林帶頭唱起了《空降兵戰歌》——
「戰歌如雷，馬達怒吼……」歌聲中，他走近每個人，擊掌鼓氣。又將自己跳傘順序調到第一位。
「雨點撲面而來，打得臉生疼。」不幸的是，著陸的時候，彭江林的右腳受傷了。可他不管不顧，硬是將黃繼光的戰旗率先插上了主峰峰頂！
後來他們才知道，當時空中合成風速12米/秒，超過跳傘條件，指揮部也猶豫再三。
演習結束，彭江林作為參演官兵的優秀代表，受到俄羅斯國防部長伊萬諾夫的接見，被授予榮譽勳章，並榮立個人二等功。
彭江林火了！他的事迹被《空軍報》、《武漢晚報》等多家軍地媒體報道！
2006年5月，他被駐地評為「十大傑出青年」。組織上將他納入了優先提乾的候選名單。
此時的彭江林，陷入了矛盾當中。
他喜歡這身軍裝，但對就此成為一名職業軍人，他缺乏心理準備。
他知道，未來戰場，更多呈現現代化、信息化等特徵，而自己除了跑得快點、沖得猛點，真要承擔戰友的性命，他沒信心。
此外，上次回家，父母又老了；女友，對多年異地戀頗為不滿。
躊躇之間，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年9月底，他被單位推舉參加空降兵部隊基層建設先進代表大會，被評為基層建設標兵個人，並再次榮立二等功。
「我只是個普通的戰士，組織上卻給了我特別的關心和厚愛……」那一晚，彭江林輾轉難眠。
一個多月後，臨近退伍，指導員劉世亭找他談心，彭江林堅定地說：「指導員，我留！」
晚上，他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父母意外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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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逝去的日子
彭江林人留下來了，心裡的結卻未完全消除：冬去春來，女友已不和他聯繫。
「是不是請假回去好好談一談？」正思量間，一個噩耗傳來：2007年3月28日，肖登良，這位老英雄，因病去世，享年73歲。
部隊決定：派幾名幹部攜彭江林一道，趕赴中江，代表部隊弔唁。
靈堂前，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哀樂聲中，彭江林狠狠磕了幾個響頭：「爺爺，您看一看——我聽了您的話，軍功章都拿兩個了！」
送走老人，探望過父母，彭江林去看女友，然而 「對不起」女孩說完扭頭就走。
望著女孩的背影，彭江林木然站在原地。
情感的失意，只能通過加倍的工作才能淡化。
彭江林回到連隊後，沉默並更加嚴格地要求戰士，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經驗都傳給他們。新兵剛跳完傘分過來，他就給制定計劃，周末講評完工作後，私下再跟副班長談心，指出他們工作中的問題。
河北兵楊文廣性情急躁，彭江林私下給他提醒和建議；貴州兵王應貴心理素質不過硬，彭江林就有意多安排他指揮唱歌、拉歌……那一年，彭江林帶的兵里五個走上了班長崗位。
年底，團里組織了首屆「黃繼光杯」建制連籃球聯賽。彭江林帶著全隊一路過關斬將，站上了最高領獎台。
發表獲獎感言時說道:「這第一屆『黃繼光杯』，咱黃繼光六連不拿冠軍，臉往哪兒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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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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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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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四川汶川發生8.0級大地震。
從黃昏到深夜，彭江林終於得到「家人安好」的消息。
部隊凌晨下達緊急出動救援命令，5月13日下午，他們進入受災嚴重的四川德陽市紅白鎮。
作為首批進入的外區部隊，剛剛報告完災情，他們就接到新的命令：派人前往 「歡樂谷」內，救人運送物資。
作為德陽人，彭江林對「歡樂谷」太熟悉了。
「我是黨員，我去！」「我去過谷里，熟悉地形，我去！」一番爭奪，六連28名官兵組成敢死隊，進入深山救援。
餘震不斷、斷層滑坡……兩天一夜，險死還生，他們救死扶傷。
5月31日下午6時，從一名老鄉家中幫著幹完活出來的彭江林發現，公路兩旁已站滿了歡送的居民。
返途中，遇見了自己的表哥。但他不想讓家裡人知道他受傷，就給表哥200元，讓轉交父母。表哥心疼他，他卻淡淡的說沒事，其實頭上的重傷是為了救一個老人。
8月16日，連隊接到歸建命令。
臨走前，彭江林才知道，陳健家裡的房子全塌了，父母都不幸遇難，而這個堅強的戰士，卻咬牙奮戰在救災一線，一直沒有跟部隊透露。
「這就是我的連隊！這就是我的戰友！這就是我帶的兵！」彭江林在日記本上寫道。
撤離當天，沿途擠滿了送行的群眾，彭江林和戰友們不由自主地舉起右手，獻上了莊嚴的軍禮。他不知道人群中有沒有自己的父母，但他切切實實體會到，這都是與他血脈相連的父老鄉親。
軍人的價值在哪裡？軍人的自豪在哪裡？那一刻他心中的答案很清晰：犧牲，奉獻！
回到熟悉的營區，彭江林被告知：在他幫受災老人蓋房的日子裡，又一次考學提乾的機會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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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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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門上太陽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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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映照的紅色天幕下，全副武裝的彭江林如猛虎出閘，向著下一個目標發起衝鋒。突然，他一個側滾翻，出槍、瞄準、開火——「嘭！」立於50米外靶桿上的可樂罐應聲飛遠。
「啪啪啪啪——」掌聲如雷。
「當兵就要當彭班長這樣的兵！」圍觀的新兵們紛紛膜拜他，立下入伍後的第一個目標。
沙場秋點兵。2008年11月，為了迎接來年10月的國慶六十周年首都閱兵，空降兵海選開始，選拔身高標準：175厘米以上。
7年兵齡，參加各種考核比武無數，彭江林第一次在競爭中得到了「照顧」：身高174.5厘米的他，在單位領導的強力推薦下，以黃繼光班班長的特殊身份，成為了1200餘名預備隊員中的一員。
時正臘月，北風呼嘯，刮在臉上如刀割。幾天下來，許多隊員手凍腫了，腿凍僵了，耳朵凍爛了……
「14個排面，每排面25個人，加上2名領隊，352，這就是明年國慶節那天能代表空降兵從天安門前走過、接受國家領導人和全國人民檢閱的人數。」站在隊列前，教官冷著臉向他們揭示著殘酷的現實：「七成的淘汰率，只有動作最標準的人才能去北京！」
「絕不能被淘汰！黃繼光班班長丟不起人！」面對巨大的壓力，彭江林爆發了：清晨深夜，他一直在訓練。120斤的他，一個月里又瘦到了102斤。
回報，是在方隊的考核中，他接連拿下了「軍姿標兵」、「慢正步標兵」等多項榮譽，並被任命為小教員兼八班班長。
隊友們都羨慕他，卻不知道他內心的恐慌，動作絕對沒問題，可萬一、萬一最後一次被卡身高怎麼辦？
吊單杠、拽門欞、讓戰友幫著拉腿腳……這就是彭江林想出來的招。
兩個月後，早就過了25周歲生日的他，竟然硬生生被「拔」高了7毫米！
當了班長，不能只管自己。榜樣在前，如鼓棰心。在彭江林帶領下，班裡 6個戰士在方隊考核中4個優秀、2個良好，被譽為閱兵村裡的「黃繼光班」。
2009年10月1日，彭江林，作為空降兵徒步方隊的「匡子兵」（最後一個排面最後一名），和他的戰友們一起，以最高的標準，昂首闊步走過天安門，接受檢閱。
時任空降兵參閱領導小組總指揮、空降兵某軍副軍長王永臣少將，在總結表彰大會上專門誇獎了彭江林，並再次要求機關考慮給他提干、立功。
因為超齡，彭江林提干泡湯。他立了一等功，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當兵當到我這份上，已經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
入伍八載的彭江林，又到了抉擇的時刻。
父母和同學希望他回家，戰友和領導希望他留下。
正在徘徊時，幫他下決心的是一名他帶的新兵。
「班長，請不要走！」一次演講中，台上，素來剛強的戰士，泣不成聲；台下，從六連到全團，戰友們自發地向彭江林致敬、呼喊。
「再愛他們幾年吧！再陪他們幾年吧！」晚上，彭江林悄悄退掉了網上預訂的回家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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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愛，沉甸甸
「女孩叫劉舒舒，醫學院的研究生……」在父母的叮嚀中，2009年12月31日，27歲的彭江林相親了。
當天下午，彭江林機緣巧合地坐進了女孩父母的車上，一起回家鄉。
一路上，他正襟危坐，家長問才回答。
晚上，女孩主動發來了簡訊，字裡行間，善解人意。兩顆年輕的心，越靠越近……
他求婚了：
「常年聚少離多……」彭江林一口氣列出了軍婚的20種無奈，將選擇權留給對方。
「我信你！我願意！」這是女孩的回復。
2011年7月15日，兩人登記。至於婚禮，「記不清是10月20幾號，只記得是個周一！」彭江林回憶道。
讓他愧疚的，何止是記不清大喜之日？婚後第三天，他就取消蜜月，回連隊參加考核。
她有點生氣，卻默默為他收拾起行李。或許，當她選擇了軍人，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2012年10月，妻子臨近分娩，彭江林卻趕上部隊階段考核衝刺，他在預產期前一天才趕回。女兒出生一個星期，他又不得不向親人告別，回部隊參加考核。
這一次，徹底引爆了岳父母的怒火，他們指責彭江林。
然而劉舒舒卻含著眼淚善解人意地說：「你跟寶寶告個別吧！」
「舒舒——」小屋裡，緊緊擁抱著愛人瘦弱的身軀，彭江林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此生好好待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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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那些誰也不知道的事兒
2011年仲夏，東南沿海某訓練基地。
應用射擊，戰場搬運…… 「超級戰士」比武方案一出爐，部隊立馬炸開了鍋，讓人心焦火燎的是選拔規則：每個專業，一個連隊一個參賽名額。
六連，已是老兵的彭江林當仁不讓，85後、90後的初生牛犢們也不甘示弱。
武裝五公里、手雷投擲……每輪都有失意者。
最後一個科目，300米武裝泅渡，彭江林一度位居第一，半程過後卻突然胸悶欲嘔。他勉力支持到終點，還是比上等兵王清勇慢了1分鐘。
初嘗敗績的彭江林既喜也憂，喜的是戰士優秀，憂的是自己失利。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是他的身體，為他敲響的第一次警鐘——
籃球場的疲憊，靶場的呼吸不暢，動作示範時耳中突然一片嘈雜……
軍醫檢查：腰肌勞損，神經性耳鳴……建議：多休息，少運動少訓練。
揣著一紙診斷書，為了延長自己的軍旅生涯，2012年12月他卸下了黃繼光班班長職務。他希望，能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帶年輕戰士。
但作為全團乃至整個空降兵部隊的「名人」，他受到的關注，顯然並沒有因此就減少。
2013年，他隨部隊一起，駐訓、演習，每一次比武、考核，他依然是沖在最前頭。
再一次休假回家的時候，印象里嗷嗷待哺的女嬰，已經會說話了。
彭江林伸出大手，「爸爸抱抱！」
女兒警惕地打量著面前的陌生人，將頭深深埋入母親的懷裡。
那一刻，彭江林心痛如絞，鼻子一酸……
「愧對她們的太多了……」回憶到動情之處，彭江林眼眶濕潤。
或許，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彭江林決定脫下軍裝：畢竟，今天的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更是丈夫，父親！
2013年10月，連隊不停有人找他談心，核心：捨不得！
對團政委田新來說，彭江林不僅是單位的一面旗幟，更是他最引以為驕傲的學生，是他小兄弟！
對六連指導員鍾林來說，彭江林是與他同生死、共患難的好戰友。
對許多年輕官兵來說，彭江林是老大哥！
戰士們一個個打電話、面談試圖挽留他。
素來果決的彭江林，生平第一次糾結了。
一邊是血濃於水、卻長期分居的親人，一邊是朝夕相處多年勝似親人的戰友，平的兩端，都是那麼重，那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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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不說「再見」
那天，彭江林來到連隊學習室從書里尋找答案，然而突然眼前模糊，噁心欲嘔。
這又是怎麼了？懷著一絲擔憂，他又做了一次全身檢查。醫生告訴他，腦袋裡長了囊腫，需要好好休整，否則可能惡化為致命腫瘤。
隨著對自己病情了解的深入，彭江林的心也越來越涼。
是退伍回家，與親人團聚，還是順勢留下，換一個輕鬆舒服的崗位，慢慢養傷？
彭江林的內心，逐漸生出了些別樣的心思。
剛下哨回來的他，一頭鑽進圖書室。
他手中的《士兵突擊》，正翻到這樣一段情節：
原鋼七連老兵伍六一，在現代都市的工地上，專心地趕夜工……
往前翻，是他拒絕了高城等的好意留下當司務長，再往前翻，為了成績和榮譽可以把腿部韌帶都跑斷的伍六一，在參加特種部隊的選拔考核時，負傷後為了不拖累許三多，毅然決然打出了承認放棄的信號彈……
他突然想起了2007那年的一個夜晚，當時兩立二等功的自己志得意滿，卻在與連隊幾位老兵的談心過程中，得知自己和歷任班長有很大差距，正是那晚的批評，督促他後來持續努力。
「軍人，倒下也要向著戰場。」忘了是在哪讀過這麼一句話了。
但今天，彭江林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力量！
他，決心已下！他，要超越自己！
「彭江林要走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團，引來一片喧嘩。
有戰士的不理解，有幹部的鄙視。當然，也有不少官兵，對他的選擇表示支持。
他，沉默，微笑。在記本上寫：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11月23日，隨著退伍命令的宣布，指導員鍾林當著全連，親手為彭江林卸下了軍裝上的領花、軍銜……
那一刻，這個曾經在全軍軍事比武中斬金奪魁的優秀幹部，淚流滿面，手抖得厲害。彭江林自己，則緊閉雙目，抿緊雙唇，任涕淚長流。
翌日，全團退伍老兵「向軍旗告別」儀式上，政委田新從主席台走下來，經過彭江林面前，突然紅著眼一把抱住了這個兵。
他發誓：那是這12年里，第一次看見田政委眼角的淚痕……
他以最安靜的方式，告別！
再見，再見，再次相見，又要說「再見」！
不久，團傳達室送來一封信，收件人是連隊黨支部：
「……我將最美好的青春奉獻在這裡。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軍人，自該建功沙場。面對心中的』黃繼光』，我莊嚴宣誓：若有戰，召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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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安置取消？倒逼現役軍官考證謀後路？真的好嗎？
※夠了！想讓孩子考軍校進體制捧鐵飯碗的家長，請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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