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第一次知道生命的可貴

最新 05-12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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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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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少年以後回想起來，我都不會原諒那天打的賭。

2008.5.12.

那天中午吃過午飯，上初一的我，和那個已經不記得名字的同桌打了一個賭。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總是會打一些無謂的賭的，賭一些我們都覺得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天，我們打賭的內容是我提出來的。我說三天之內一定會有地震，同桌嗤之以鼻。

當時誰也沒有把這當一回事情，怎麼可能會真的發生這種事情嘛。我們國家又不是日本，哪來那麼多地震。

晚上回家路上，沒有什麼異狀。

一個人在家吃過晚飯，照例去奶奶家坐坐。奶奶正在看電視，看到我就說：「你外婆家地震了。」

我滿腦子都是「地震」？「外婆家」？

彼時人對地震的概念是比較模糊的，那場人間浩劫般的唐山大地震，已然過去了32年。

至於外婆家，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只在小學一年級結束後去過一次。

對了，我外婆家在四川省江油市，緊挨著北川。奶奶當然沒有這樣的概念，對她而言，四川，就是我外婆家了。其實這樣理解也是沒錯的。

然後我走到了電視機前面。

當時我看到了什麼畫面，業已記不清了。

我只知道，我只在電視機前呆立了不到一分鐘，就跑回家去。母親已經回家了。

她只是哭。哽咽著告訴我，下午她正在和外婆通話，而外婆正好在綿陽市區的舅舅家裡。只聽說摟在晃，然後電話就斷了，怎麼都打不通。而外公則在鄉下老家，更是聯繫不上。

後來越來越多的消息彙集過來，電視也是24小時不間斷地播放著最新進展。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到處都在捐款。那時候我並沒有什麼零花錢，因此我在班裡只捐了五塊錢，幾乎是最少的了。

沒想到平日里一直扣扣索索的母親，找到我的班主任，然後捐了兩百塊。那時候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不直接把錢打給外婆他們呢？

再後來，通訊恢復了。在甬工作的大舅，買了個帳篷回家，因為外公沒有領到帳篷。那幾天老房子歪掉了，外公只敢睡在地里。老房子最終的結局，是請解放軍同志幫忙推倒的，危房沒法住人。當然，這是後話了。

那時候我正處在叛逆期，經常和父母吵架。有時候就會想到，要不要像新聞里那些小朋友一樣去自殺，活著好沒有意思。

可是喝農藥很苦的，我連中藥都喝不下去。跳河我又天生會水，四歲就從橋上往下跳了，怎麼都淹不死。割腕太疼，跳樓萬一摔殘了怎麼辦？

總之就是因為瞻前顧後，我一直沒有將自殺付諸行動。

那幾天就看著電視裡面一次次更新傷亡人數，報紙上長篇累牘都是關於地震的新聞，還有就是以前從來都不會出現的血淋淋的照片。

甚至還有漫天飛舞的謠言，有人說哪裡哪裡死了幾萬人，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至今沒搞明白，傳謠者的目的何在？

我第一次知道死亡原來這麼可怕。

那時候電視里一直在放生命奇蹟，被困一百多個小時都能存活下來。但還有人明明堅持到獲救，卻最終還是去世了。

我第一次知道活著原來這麼困難。

後來我知道了護住學生的譚千秋，獨自跑路的范美忠。我也想過，如果我在那種情況下，我會是哪種？我沒有得到答案。

2008年發生了許多大事。冰雪災害我沒關注，因為我沒有外出務工不需要過年回家。奧運會我沒關注因為開幕式那天我就離家出走了天天睡公園。只有「5.12」地震，我自始至終地關注著。並不僅僅是出於對遠方親人的關切。後來我知道，那個時候，全國大多數人，不管有沒有親人在四川的，都和我一樣。只因為我們是中國人啊。

那年，有個HMP喊出了多難興邦的口號。我簡直想把他從電視里摳出來打一頓。如果能夠一帆風順，誰他媽的想要波瀾起伏？

2011年，震後第一次去外婆家。黃泥巴鵝卵石路變成了水泥路，山間修起了六車道。外婆家的房子，也變成了兩層半的小樓。

08年以後各地對口援建，寧波對口的是青川。不過我沒去成青川，而是去了安縣。

那裡有一條遼安路，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六車道。看起來相當漂亮，不客氣地說，我們寧波現在也沒有幾條這樣的路。後來知道，那些年，全國各地援建的，都比自己地區建得更好。

這大概是愛吧。

四川有很多景點，11年的夏天，我哪也沒去，就去了北川老縣城。

北川老縣城是在地震中被毀得最嚴重的地方之一，後來是「多難興邦」那位下令，保留原貌作為地震遺址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