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

最新 05-12

文/ 張金秀

圖/於連香

在農村長大的我，對故鄉總懷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結。一段唱腔，一句鄉音，一縷花香，一籃時令蔬果，都會勾起我對故鄉久久的懷想。

又是一年槐花香。

這濃郁的槐花香一定可以輕輕地拂去靈魂深處落下的俗塵，勾起每個人思緒里不舍的情懷。

周末珠山賞槐花，拾級而上，聞香而醉。石階旁，溝壑里，突兀倔強的虯枝上，綴滿了一串串潔白的槐花，與兀石相掩映，更顯槐花的樸素和靜美。我驚喜，在這個山海相依的城市一隅，竟然隱著久遠的鄉村情韻的株株生靈！置身槐香里，你都覺得語言的蒼白乏力。有遊人不停地說著：啊呀，真舒坦真受用！或許這就是此刻最恰當的辭彙了。

落日的餘暉灑落山間，我的思緒也隨著晚歸的鳥雀在暮靄中紛飛。晚風習習，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清香。一直慶幸自己擁有一顆常懷欣喜的心，讓我對生活保持一個敏銳的嗅覺和觸覺，讓我感知得到悠悠槐香里瀰漫著的故鄉情懷。

又到故鄉槐花飄香的時節了。

眼前這綴滿枝椏的一串串槐花，勾起了我對故鄉裊遠的回憶。五月的老家，是否依然寧靜又繁忙？我想，這一樹樹潔白，定會讓文字里關於故鄉的懷想也多了幾許清香了。

記憶中，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故鄉的槐花開得活潑肆意，又不失樸素靜雅。整個村落似乎被環抱在淡雅的潔白和清幽的槐花香里，連平時愛罵幾腔的婆娘也似乎被這活潑潑的槐花打動，收斂了不少潑辣，蒸出一鍋又一鍋槐花餑餑。漢子們也是喜滋滋兒地享受婆娘平日少有的溫情。

小孩子們不懂得大人的辛苦，我們只曉得與玩伴嬉戲於街巷院落，歡快的吵鬧聲搖曳著頭頂那一樹樹潔白，似串串風鈴，迴響在頑童的心中。黑黢黢的虯枝，蔥籠的枝葉，微風過處，那垂掛於枝葉間的串串潔白，點綴著滿樹的翠綠，就像鼓起帆的一葉葉小舟蕩漾在碧波之上，去追尋春的希望。不時有落蕊飄下，輕輕落入衣領里，卻不想把它們取出。只想背著這一隻只花舟，揚起笑臉，痴痴地想......

跟大多數人的童年一樣，與槐花有情結，還緣於放蜂人。對於一個相對閉塞的村野來說，某一日來了一批外鄉客，於年幼的我是多麼地新奇和激動。小朋友們奔走相告，恨不得讓放蜂人來到的消息鑽進每一家的牆縫裡，每一堆柴垛里，甚至想與世界上每一隻小蟲來分享。似乎整個村落都沉浸在這令人活躍的盛事里。孩子們好奇地看著放蜂人戴著網狀的斗笠，穿梭於蜂箱之間，嫻熟地割掉蜂蠟，用鑷子熟練地夾起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東西放入玻璃瓶里。

那時吃蜂蜜對於我來說是種奢望，於是，天天去看放蜂人，幾乎成了幼年時的我除卻吃飯之外最感興趣的事情了。如果有一天發現放蜂人不知何時高開了村子，我跟小夥伴們都會因此悵惘好幾天，村落也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活力。獃獃地望著滿樹翠綠之間幾乎沒了蹤跡的素白，心裡就會對槐花有些恨意。因為槐花，孩子們第一次聽說還有村落之外的異鄉，知道了異鄉人吃噴噴香的大米飯；因為槐花，孩子們知道了那些蜇人的小精靈可以釀造出世界上這麼饞人的香甜。槐花成了我們了解外面世界的教科書。

其實，老家五月的傍晚，天空最美。村野靜謐，炊煙裊裊，雲霞漫天。坐在田埂之上，看剛剛卸了農具的牛兒，喘著厚重的粗氣甩著尾巴吃草。溝壑兩旁，散落著低矮的小刺槐，那滿是刺刺的枝條上，竟也綴滿槐花。牛兒也許是吃膩了還不夠豐碩的嫩草，抑或是經不起是串串槐花的誘惑，它側伸出長長的舌頭，一下子把好幾串槐花捲入流著口水的嘴裡。

不想讓牛兒獨享，我迅速地拋下牛兒，選擇幾處開得正旺的槐花，一股腦兒地撕下來，塞在嘴裡，或許也順便吃掉幾隻同樣貪嘴的螞蟻，也毫不在乎。甜絲絲的感覺，久久仍覺清香縈口。看牛兒吃得起勁兒，心裡突然憎恨起牛兒搶了我的佳肴，折一根細細的枝條，抽了它的屁股。牛兒莫名地哞哞叫了幾聲，而我的心裡卻隱著几絲報復之後的快意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牛兒像做錯事的孩子順從地跟在我身後。鄉間小路的兩旁，滿樹綴著串串槐花，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上面，於純潔之中更添幾分靜雅。置身於悠悠槐花香馥中，連呼吸都籠罩在朦朧的詩意和甜甜的愉悅里了。

遠遠地望見自家屋頂的炊煙，裊裊地升騰在小屋旁那馥郁的香氣籠罩著的蒼翠里。那輕撓心旌的小饞蟲，也早已趕在我的腳步前，順著煙囪爬下，迫不及待地掀開冒著熱氣的鍋蓋......我似乎聞到了炊煙中槐花的香甜。我知道，那是母親引以為自豪的晚餐——槐花餑餑。槐花盛開的時節，母親總會變著花樣做出可口的槐花飯。母親說在那些忍飢挨餓的年代，槐花可是村民的救命口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