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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他們過得都不容易

對話林浩、范美忠:

「英雄」與「懦夫」的震後十年

龔菁琦 / 文

張珺 / 編輯

林浩(左)范美忠(右)

十年前的汶川地震,是一個人性檢驗常人的脆弱、冷漠,堅韌、溫情都在這個特定時空放大。

當時,9歲的林浩救起兩名同學,成為英雄,是悲苦中希望的投射;中學老師範美忠棄學生而逃,被斥為恥辱、貶為懦夫,成為眾人泄憤的出口——一個是被抬上殿堂的「小英雄」,一個是被打入地獄的「范跑跑」,地震帶來的標籤佔據著道德評判的兩極,印記看似蘊含著改變命運的力量。

面對即將到來的地震十年,林浩和范美忠身邊記者如蜂。林浩和經紀人談論著十年「公益業績」,即將開辦公益電影節;辭職在家的范美忠兜售著莊子的「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並以此作為自己的信條。

十年對人的改變,複雜,微妙,難以道明。看似名利雙收者,有難言的苦惱,而毀名之下,則仍有一以貫之的自得。

比道德審判更複雜的是真實的人生。

得救

2014年4月28日,成都光亞學校,下午的一堂選修課,范美忠向學生講授《莊子》。興起時,他會在黑板上疾書、揮舞雙手,並在提問時露出難得的笑容(@視覺中國圖)

清癯、嶙瘦、背微聳。北大歷史系畢業20多年後,范美忠還保持著典型的書生形象。藍白相間的短袖,一條褪色牛仔褲,走在路上不會引起任何回頭。

2018年4月28日,成都東郊,他家的安置房小區里,一路經過銀林會所茶樓、十三月休閑水吧,牌桌上的手推來送去,麻將聲嘩嘩啦啦,范美忠不無鄙夷,「我們遠一點找一間環境好的。」

他堅決與「低水平娛樂」麻將劃清界限,因為「只喜歡動腦筋、比較深刻的東西」。他遺憾家附近沒有咖啡館,「好的環境才有交流的慾望」,「我們現在搞反了,越低俗的越覺得正當,我覺得高雅的、本質的才是心靈最深的需求。」

這些「陽春白雪」的堅持,貫徹到生活的許多方面。比如,他家客廳沒有「反智反深度」的電視,一進門,兩排通頂的書櫃,上面是《卡夫卡全集》《魯迅全集》,岳母來看不了電視,也找不到讀得懂的書,最後只好去看小孩的童話故事。

高雅的生活里,同時滲透著瑣碎日常:做飯、開車,家裡沒米、沒油了,要交水電氣費了,都是他,「我妻子是一概不管的」。每天早上起來,他要給3歲的兒子穿衣服;星期天下午3點,他要帶12歲的女兒學滑冰。正在看球的賽點上,兒子突然一頓亂喊,他會毫不猶豫地奔去陪他。

這非常「不范美忠」。在其學生王一山看來,地震還未發生前,范老師在學校就獨來獨往,孤魂野鬼般。「只和學生打打乒乓球,和同事少有交流,只對宏大的命題有興趣,很少做家務雜事。」范美忠也承認那時自己焦慮、孤獨、虛無,「只有魯迅能抒發我的憤懣,但他到死沒給出答案。」

用范美忠的話來說如今是「得救了」。得救的表現是,做一切家庭日常之事時的滿足,在很多記者纏繞追問地震之事時的「無所謂」,「如果沒有人找,我也不會刻意去炒作,如果有人找,我也不拒絕。刻意拒絕和炒作都是一種活得不自在的狀態。」他認為自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周末的早晨,陽光剪碎樹葉,投在窗帘上,范美忠逗弄小兒,原木桌上放著喬治·斯坦納的《語言與沉默》,妻子和女兒盤坐在沙發讀書,客人來也沒能撬起她們的頭,幾顆枇杷靜靜躺在拙樸的小碟里。

而就在十年前,有人找到學校,恐嚇要報復他全家。

活佛

2008年8月8日,北京奧運會,林浩與姚明共同進場(林浩供圖)

與范美忠不同,林浩此刻迫切期待得救——從藝考的艱難中解救出來。

18歲的林浩,早已脫離了2008年奧運開幕式上,牽手與姚明入場時的稚氣模樣,那個頭上有一塊白斑,舉著國旗撫慰全國民心的災區兒童。

一副大黑框眼鏡,為了更精神梳一個背頭,再把兩邊剃光,毛衣裡面會仔細搭配襯衫或一條圍巾,林浩的打扮與普通藝考生無異。依稀還能辨認的,是一雙逗號式溜光的小黑眼。

地震後,有人找他演留守兒童,到後來演抗日神劇里各種打鬼子的小英雄,林浩開始認定要成為一個「演員」。2018年地震十周年,正好趕上他高考,從2月到4月,他參加了中戲、北影、上戲等學校的藝考,結果並不理想,甚至是殘忍,在南京參加考試,同宿舍的幾位都進入複賽,唯獨沒有他,「顏值、身高」兩樣硬指標把他卡住。

曾經三年內上過央視70多次,獲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有人還說要為林浩造個十數米高的雕像。但在藝考時,「小英雄」並沒被評委認出來,「沒有時間給你去做任何方面的介紹,闡述自己是誰,出場大概只有30秒,有時甚至只有十幾秒。」他措手不及,很多情況下,還沒到表演,考試就結束了。

在映秀鎮,林浩的家鄉,一家豆花店老闆回憶起今年初他回鄉的情形,「大家都跑街上看,畢竟大人物、大明星回來了。」言語裡帶有一股酸味,同樣經歷了地震,命運迥異,老闆還不忘加上一句真假難辨的話,「救人也說是造假的,小娃娃嘛,哪能背得起兩個人。」

家鄉紛擾,林浩一家人早搬到成都。他感到地震過後小學同學挺疏遠,「別人覺得你有一種光環,自帶一種價值,他們不想因為這個影響他們的學習,只要跟你在一起,那就避免不了被採訪等一系列的打擾。」

難過的藝考,回不去的故鄉,都只是這個少年暫時的困擾,一個道德模範標籤架上後,每年,相關部門都要他填回饋表,列出一年在校內校外的所作所為。

「當模範的成本太高了。」林浩的經紀人田萬良感嘆,「高到不是一個正常人,比當演員還要演技。」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想說的,端著、坐著都很累。旁邊接待的電視台編導,把你當一尊活佛。「他們可以罵人,可以抽煙,和林浩就說,你好好待著,不要動就行。」

田萬良說,最近他還掉過一次眼淚,在看《芳華》時,目睹道德模範劉峰遭遇的種種,「這不就是林浩嘛。」田萬良咧嘴哂笑。

需要一個理由

2008年5月20日,地震後的北川縣城(@視覺中國圖)

所有的改變,或許要追溯到地震。

林浩不止一次在媒體上回憶,地震把他的生活打碎重塑。9歲前,他是在偏遠農村撿礦泉水瓶的留守兒童,之後他的理想是當演員。

重塑離不開他的「田爸」,林浩接受採訪時,恭敬地叫田萬良「父親」。「父親」今年46歲,接手林浩前,是成龍一個徒弟的經紀人。在成都西郊,田萬良把公司安置在一個小區,辦公室一幅大照片,年輕的田萬良與柯林頓握手,笑眼眯向前方。

如今田萬良留著時髦的背頭,發白了也不去染,「談成很多項目多虧這白頭髮。」這些年他一手做文藝演出項目代理,一手帶林浩,「林浩念書期間不賺錢,都是公司在支持。」

他認為自己的很多歷練都像是為了遇到林浩準備的,他從安徽農村出來,當過秘書,做過推銷,睡過立交橋,在湖南捲入傳銷還抓進去蹲了一個月。2000年,田萬良在深圳認識了一個跟演藝界聯繫緊密的老闆,成了其助理,踏進演藝圈,「做過舞台劇製作人、經紀人、新聞策劃,做音樂彩鈴,憑興趣學很多東西,成了一個雜家。這些帶藝人必不可少。」

最近田萬良為公益電影節開始學編劇,即便是「世界名著沒有看過一本」,他感覺惡補起來很快,「悟性比較高。」他認同自己與林浩人生有著相似的底色——農村長大不服輸,起點低,沒有任何資源,完全靠自己試錯。

談話中他習慣用古老的商業語言,4P、4C、市場營銷。「比如林浩是款產品,這個產品經歷過地震,汶川地震賣點,又經歷過奧運會,北京奧運會賣點,現在轉型也是賣點。標籤有好有壞,最重要的是如何讓更多人買單,關注,帶來流量。」

田萬良早意識到,「林浩想不淡出公眾視線,一定需要一個理由。」他曾對林浩說起,為什麼別人請你坐這麼多次飛機,因為你被需要。以前是地震,但地震遲早會被遺忘,至少得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本事。

「雜家」的資源還是派上了用場。比如送林浩在成龍弟子手裡學武,利用圈裡資源為其錄製唱片,但效果不理想,「沒有這個天賦」。直到碰到演戲,「呀,天生是做這個的。」他講起一個例子,一次林浩去央視客串一個公益片,客串完要走,導演讓林浩留下,「能不能來演男一號?」田萬良回憶導演嘖嘖稱讚,「導演說能不能對著我們鏡頭一分鐘哭出來,真的不到一分鐘,嘩嘩哭了。」

林浩也談起對演戲的敏感,「會有一種幸福感。」為演好一個角色,他會找老電影、相關書籍,10遍20遍地模仿。「最後這個經驗像一把劍一樣,每演一個角色所向披靡。」最近他在看《山海經》,認為裡面光怪陸離的世界,對表演會有啟示。

會「嘩嘩哭」的演員林浩,似乎打破公眾對嚴肅英雄的想像。林浩也調侃自己的境遇,「英雄墳前無人知,戲子家事天下知。」這兩個相悖的角色,無法調和。田萬良形容這麼多年,林浩像一個縴夫,拉縴緩行,背後一直有人在拽他,輿論、他人眼光。曾有人道出林浩爭議原因,「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還有人指出,地震時,公眾對災民一直抱有憐憫心,出於強者對弱者的心態。但當小英雄們跨越階層,當起大明星,變成賓上客時,公眾變成弱者,會因突然角色的轉換不能適應。

面對質疑,林浩噼里啪啦地說出一大串,「那我很簡單,為了生存,我先干演員;第二我熱愛,作為一個演員要做得好;第三還能夠為家裡面減輕負擔;最後我通過演員還能夠傳遞想表達的正能量。不一定需要你去介紹,但是我就這樣做,這就是我的做法。不管你說我林浩為了名為了利,為了什麼目的,隨便你怎麼說,我心裏面知道就行。」

莊子與愛

地震讓林浩重塑自我,記者都想問范美忠的改變是否與地震有關。「沒有困擾,沒有關係。」問句還沒成形,答案已經擲來。原本他語速就快,談及至此,密集得像是機關槍,還有種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范美忠描述地震前人生的狀態,物質並不寬裕,經常處於斷炊階段,但從未為這個問題煩惱,曾在廣州同學家吃住過一段時間,而當時讓他絕望的是,找不到生命的意義,覺得社會很糟糕,很腐敗,大家都追求功利的生活。「我覺得應該是追求詩意、超功利的生活。追求真理、理想主義的生活。」

但謾罵、圍攻、不被理解,卻從來是他生存的常態,1997年北大畢業後,他寫一篇《評北大歷史系諸君》把老師罵了一個遍,認為他們只是考據家,全無知識分子情懷。後在四川自貢一高中教書,上課的基調就是猛批教材,「課本是滿紙荒唐言。」待得最短的是廣州一私立學校,21天,他在課堂上貶損「嚴打反右」。一次關於魯迅的講座上,他張口即「中國的文科老師多數都是白痴」,台下,人走大半。

有人用10個字形容範美忠:「執著如怨鬼,糾纏似毒蛇。」

而2008年的唯一特殊之處是,范美忠不被理解的程度瞬間達到極致。

「我是追求自由和公正的人,卻不是先人後己勇於犧牲自我的人!在這種生死抉擇的瞬間,只有為了女兒才可能考慮犧牲自我,其他人,哪怕是我母親,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會管。」當時,自認追求真理的他,在網上只是發表了當下最真實的心態,與一貫作風可謂一脈相承。

然而,輿論兇猛,網路寫手五嶽散人撰文提出「范跑跑」一詞,成為他此生難以揭除的標籤。

時隔十年,范美忠用一種知識分子的腔調來描繪這段經歷。「歷史和上帝選中了我,選我來完成這個時代的思想轉型。轉型需要有個重大的事件引起討論來實現。選中我,是它看得起我。」

不後悔,不道歉,他似乎已因訴說過無數遍而不耐煩,「人不需要為他面臨死亡的恐懼而向社會道歉,恐懼之下完全失去理智,就像一個人拿著刀追我,懸崖我都要跳下去。」

別人的謾罵、懷疑,在十年後,他早已輕描淡寫。「有人寫我是摩西,有人寫我是惡魔,有人說我是聖徒,也有人說我是神經玻」因為是千面之中的一面,范美忠並沒覺得沉重。「如果是一邊倒呢?」「那會是一種困擾,沒有聲音來平衡。」

這些即便是困擾,他認為都比不上巨大的精神包袱,那才是像一頭大象橫在那兒。孤獨,生命虛無、黑暗,沒有愛,沒有意義。「一直讀書也拯救不了你,最後讀書也沒意思,也改變不了自己。」

轉機是2011年,他「遇到」莊子,和2015年第二個小孩的出生。

范美忠花了一個多小時聊小孩。他學小兒子的動作,「不要媽媽,走開,要爸爸來」,他一隻腿蹬向空中,身子橫在沙發上,臉上是一種難得的稚氣的笑。因為他常陪伴,如今小兒只親他,黏著睡覺、看書、講故事。

這種人間煙火氣中,范美忠感到一部分堅硬的東西融化了,甚至思索起自我為中心的事。「建立起人與人之中愛的關係,是一種生命延續、承擔愛的關係。」范美忠解釋,「因為你給出愛就等於得到愛了,就得到療救了。你給出愛是超越自我的,而所謂生命的困境原因是自我中心。」

在他書櫃待了十多年的《莊子》,也在四十歲的節點撬開他的思維,他堅信「四十不惑」有一定道理。以前很長時間他都是個理性主義者、無神論者、科學主義者,覺得莊子是玄學,是要批判的。

而正是莊子把他腦袋裡思想的糾結、理性的執著給打破了。「你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你覺得你的idea(想法)是真理,每個人都自以為是,而且不同的自以為是還相互衝突,別人的自以為是為什麼就要符合你的自以為是呢?」他理解莊子的「心如死灰」不是變成麻木,而是不讓心被各種妄念執念困擾,讓最真實的靈性本真回歸。

關係

2008年5月15日,北川,震後四天,解放軍仍在救援(@視覺中國圖)

即便是「得救了」,在外人看來,范美忠還是有不少駭人聽聞的言論,比如他認為表姑、舅舅這些都不算親戚;給老丈人添飯、倒酒是一種不平等。他不無憤懣地談到,如果不是母親在,以後節慶不會再回四川內江老家,「每次回去智力都要拉低好幾個檔次。」哥哥與他產生分歧,有人揣測是因為沒有分勻雞蛋,讓他哭笑不得。

不看重親戚關係、同鄉關係、師生關係等,范美忠認為人與人之間只看重精神連接,必須性情相投才有交往的必要。表姑、舅舅甚至親哥哥,都不產生精神交流,他把這些排除在核心關係之外,「當你擁有這些東西時並沒感到多快樂,那你擁有的東西就不是真的,真實的東西一定會感到充實。」他固執認為這是回歸本真,是莊子指出的救贖之路。

他不常參加北大同學的聚會,校友中有億萬富翁、律師、政客,他也感到無話可談。一群人大讚一位同學獲得特聘80萬年薪,300萬獎金,100萬的科研經費,「我想天哪,幾百萬就這樣,那跟芸芸眾生有什麼不同。」段子橫飛的桌上,他常常要吟誦詩歌。「古人懂得追求高雅的精神,像蘭亭雅集,寫詩,思考人生,這才是人應該追求的精神生活。」

一旦選擇跟主流價值觀不同的生活就要承受壓力,「就像一個流浪藝術家也會有不被理解的壓力。」除了非議,人脈、資源也和他無緣。曾經有人把他魯迅的研究作品推薦給北大中文系教授錢理群,他說了一句,錢教授也水平不高……

范美忠常被提問怎麼看待林浩,他直言,官方塑造是脫離善的本源的,塑造的英雄難有精神內核。

2011年10月,曾被評為全國「抗震救災英雄少年」的陳浩(前)在成都遭遇車禍,同為「抗震救災英雄少年」的林浩(後)專程來到省醫院看望陳浩(林浩供圖)

林浩的確面對著複雜的成人世界。

前段時間田萬良公司遇到一次危機,承接的大型演唱會在即,請來的導演耍大牌。田萬良拿來當例子教育林浩,讓他懂得處理危機,學會和社會打交道。「別人一看就不爽了,馬上拳頭就上去,你還是要淡定。」他告誡不要輕易在微信上拉黑人,「再不爽,拉黑了別人會記恨,甚至你有可能冤枉一個人。」

主動,讓別人感到舒服,也是他們信奉的人際交往原則。一看別人有需求合影馬上主動提出,為劇組的阿姨拎個包,為一桌吃飯的長輩打飯舀湯都已成為林浩的習慣。一次,一位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的負責人鞋帶開了,林浩比較矮,一眼看到,就蹲下去幫忙繫上,後來會長還專門在微博上感謝此事。

在一些大場面上的語言天賦、得體表現,也讓田萬良對林浩很有信心,「哪怕生意不幹,我也陪著你。」一次和倪萍等人吃飯,敬酒到最後,倪萍笑稱他講得太好,應該拍下來。「小孩子的語言,但他說得很有意思。」田萬良時有感嘆,一輩子混得好不好,真的跟專業沒關係,就看你在任何場合你受不受歡迎。

但有些事並不是某個場域受歡迎即可,輿論比田萬良想像得複雜。在2014年左右,媒體稱林浩接下7部戲,引來輿論一波大倒戈,網上全是,「林浩都不上學了,天天拍戲。」田萬良也明顯感到了變化,比如大家對「林浩經紀人」這一稱呼的態度改變,前三年,大家對他的認識都是通過這一稱呼,到後面談項目,一聽到這一稱呼別人慢慢變得無所謂的樣子,「之後我也不再提這個稱呼。」

他覺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來一波林浩黑。田萬良也曾找過人在網上刪帖、還被騙。「想想林浩要是沒我,還是真可憐的。」

未來

即將到來的5月12日,讓林浩和田萬良都格外緊張。

策劃兩年多的公益電影節,選在紀念日前夕開幕。「這是林浩十年的公益業績。」田萬良談到。但高考在即,難兩全,田萬良叮囑林浩一定要抽出一天,「林浩聽說贊助不夠,還提過班上同學家長可以贊助。」

這個公益電影節依託於林浩的愛之鏈公益基金。2013年,田萬良在飯桌上向全國政協領導彙報「林浩小朋友這幾年的成長經歷」。一個月後,全國首個以未成人名義設立的公募基金髮起,在田萬良看來,地震小英雄的名號畢竟有價值。

公益電影節按田萬良的設計,除了把電影帶給落後地區課堂,還希望「聚集大量人在平台上去玩」,著名導演、演員、編劇、投資人還有政府官員,各個領域都邀請過來。田萬良細緻描繪一套「公益生態」,通過電影節聚集版權,「只要參賽都簽訂協議,我們可以自由剪切,使用。」頒發電影獎做出名聲後,可以申請一系列商標,童裝、文具、手錶。他還去諮詢過工商部門,已經申請了相關45個商標。「我定義林浩今後是一個資源整合者。」

電影節的煞費苦心背後是對林浩前途的擔憂。田萬良近年觀察到,林浩當演員戲路很窄,都是文藝片、公益片,沒演過商業片。「一個英雄去演殺人犯還是有些彆扭。」加上藝考之路的艱辛,如果不能科班出身,今後演戲的機會去哪找。「為什麼不自己做製作,公司自己去拍戲呢?」通過電影節解決版權問題後,他倆豁然開朗。

他如今感到林浩的前途有無限種可能,他認為林浩可以做電影節的執行者、企業家,又是中共預備黨員,條件適合去掛職當官也可以。「他是非常能幹的執行者,他又是林浩,會活得很好。」

范美忠也感到自己活得很好。在安置房小區旁的茶樓里,他見了一個邀請他去做視頻課程的人,是以前學生的丈夫,也是曾經報道過他的記者。「每天三分鐘,講歷史。」如今互聯網碎片化,范美忠也在適應,曾做過「三分鐘講莊子。」

在成都IB學校工作十年後,2015年他主動辭職,專註於小孩教育。兩個孩子都是在家學習,他和妻子按認定的理想主義方式培養。「語文主要是閱讀,滑冰、游泳等體育項目也花大量時間去學,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辭職前他還有顧慮,怕不能養家糊口。後來證明擔心是多餘的,往往在快斷線時,突然有個機會蹦出來。之前有人請他開莊子課,每個學生收幾千。或突然來的講座,一場也有幾百上千。「算起來比之前還賺得多。」范美忠總結自己填補了一項市場空白,針對不滿足於教材知識的學生。

辭職與不辭職的區別,在他看來是更能做自己。最近他在網上講解《狂人日記》,第一句關於「月光」的解讀,他就侃了50分鐘。「這都是我想表達的,我的標準不是對於當下,是對應未來的永恆。」

他並不在乎別人眼中北大學子該有的事業,「回老家他們認為去國務院、當大老闆才是北大人的出路。」他哂笑,將其斥為「形而下的東西」。

看書、寫詩評、研究莊子成為他最熱衷之事。不在乎發表,范美忠沉浸在迷醉的精神之樂中,地震似已離他很遠。(記者梁靜怡、實習生石潤喬對本文亦有貢獻)

「豬堅強」、汶川狗、大熊貓

的別樣餘生

梁靜怡 / 文

張珺 / 編輯

10年,3652天,約等於87648小時,5258880分鐘。2008到2018這十年,足以讓有的人漸漸淡忘傷痛,讓汶川縣映秀鎮的漩口中學遺址建築外牆鑽出爬山虎,縫隙里開出黃澄澄的油菜花。

可是,對動物而言,十年的計算是乘以倍數的。那些被救的汶川小狗,很多已逝,大熊貓們也已高齡,如果按照「豬活一歲,抵過8年」的傳說,著名的「豬堅強」算起來已經相當於人類的八十幾歲。

他們原本的生命軌跡各不相同,如果沒發生那場地震的話,小狗也許還會守護在主人門前,「豬堅強」早已成為盤中餐,熊貓「晴晴」或許還會在卧龍核桃坪的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和「毛毛」一起玩耍……但5·12大地震將一切改變,十年的點點滴滴,拼湊出這些動物的餘生。

生命救援

2月7日,成都愛之家動物救助中心,陳運蓮抱著「精靈」(左)和「幸兒」(右)。(@視覺中國圖)

「精靈」已經很老了,嘴邊花白的鬢毛顯示著歲月的痕迹。

這隻十幾歲的狗衰老、弱孝黑不溜秋,它如今的主人、成都愛之家動物救助中心的創始人陳運蓮甚至都已忘記是在都江堰哪個地點救下的「精靈」,也沒人知道它是否已經忘記那場災難,但失去的那隻眼睛提醒著世人,它也是大地震中為數不多的動物倖存者。

十年前,5·12地震,震痛蒼生,在大地痙攣、災難延續之時,陳運蓮組織了7輛車,和十幾位義工趕到汶川展開營救。對當年救援的諸多細節,她已經印象不深,但對「路邊」,她忘不了。

「路邊」是一隻很大的土狗,這不是它本來的名字,只是因為它是在北川縣的路邊被救下,陳運蓮為其起名為「路邊」。

北川是汶川地震的重災區,5·12一夜間,山川瞬間崩裂,道路瞬間扭斷,北川中學轟然倒塌,2761名學生只剩一半倖存。

北川廢墟旁搭著好些帳篷,帳篷前,陳運蓮遠遠地發現地上有一堆東西,「我開始以為是樹樁,一動不動的,近看原來是一隻狗。」

這隻狗就是後來的「路邊」,當時,它靜靜趴在那兒,不動也不叫。

陳運蓮覺得奇怪,詢問旁邊帳篷里的大姐,大姐告訴她,這地方是它原本的家,地震頃刻,天翻地覆,主人一家全沒了,「路邊」先是跑掉了但地震剛緩,它就回來在那個地方使勁地刨啊刨,刨得雙爪全是血,刨出主人幾件衣服。

從那天開始,它就趴在衣服上面,什麼地方都不去。

為防疫,狗不許進入帳篷,大姐心疼它,每天給它放點水和吃的,「路邊」就這麼靜悄悄地等著、守著。

一天,它被清走,大姐心想這次它肯定活不了了,可到了晚上,「路邊」又回來了,「脊梁骨已被打斷,爬過的一路都是血。」

它一步步爬回到主人曾經生活的地方,又爬著去找被防疫部門拿走準備燒掉的幾件舊衣服,艱難地拉回到主人家的位置,繼續趴著,誰叫也不理,瘦骨嶙峋,奄奄一息。

「我一開始叫它,它就像什麼都聽不見似的。我和它說,乖,媽媽接你回家。你不跟我走的話,你會在這兒被餓死,曬死。」陳運蓮說。

陳運蓮和大姐邊勸邊哭,可是這隻狗一動不動。直到陳運蓮說「你不跟我走,就見不到你主人了」,「路邊」一下把頭轉了過來。見狀,大姐也趕緊說,「跟著阿姨走吧,她能帶你去見主人。」它的眼睛終於開始動了。

陳運蓮發現「路邊」沒辦法站起來,全癱了,可準備抱它時,它不樂意地掙扎,陳運蓮又安慰它說,主人在等它,「路邊」聽話了,跟著她回到了成都雙流柑梓村基地。

「狗對主人這麼忠誠,我想一定要救它,如果我不救它,它一定活不了了。」陳運蓮說。就這樣,陳運蓮和義工們在餘震中奔波,在脆弱的廢墟中,斷壁殘垣的邊角里,救出一隻,兩隻,三隻……「往往是我們剛出來,後面的樓房就塌了。」陳運蓮回憶,當時自己緊張地閉著眼睛,身後像放鞭炮一樣地響。這樣的努力換回了200多隻狗的生命。這十年,這些狗有的被領養,有的已逝,成都基地里目前還有9隻從汶川救回的狗。

和北川相隔約150公里的卧龍核桃坪,這裡的熊貓也經歷了這場災難。

作為國寶,熊貓從出生開始就被悉心呵護,可汶川地震那天,卧龍核桃坪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一時山崩,石頭墜落。據該研究中心介紹,32套大熊貓圈舍有14套完全被摧毀,18套嚴重受損。

工作人員用石頭砸開被摧毀的熊貓圈舍,救出多隻大熊貓。可也有的熊貓受到驚嚇,再加上餘震不斷,紛紛出逃,有的爬上樹,有的逃進山。經過統計,有6隻大熊貓失蹤,其中包括後來贈台大熊貓「團團」、「圓圓」。

循著熊貓的糞便,工作人員沿路插上蘋果、窩頭,幫助熊貓找到回家的路。5月12號傍晚,找回來「團團」,四天後找回了「圓圓」。最終,除一死一失蹤外,工作人員救回了63隻大熊貓,並將其迅速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後來有許多送到別處寄養。

與狗和大熊貓不同,「豬堅強」的故事帶有一種神奇色彩。

它原本只是四川彭州市龍門山鎮團山村村民萬興明家的一頭不到6個月的150公斤大肥豬。「5·12」過去36天後,儘管體重已經變為原本的三分之一,但靠著自身能量,吃木炭,喝雨水,它居然活了下來。網友們紛紛把它視為生命的奇蹟。

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聽聞此事,特地派副館長去到當地,用3008元將其買下,取名「豬堅強」。一時間,「豬堅強」的名號與傳奇故事「紅」遍大江南北。

恢復與陪伴

2008年6月,四川彭州龍門山鎮團山村,被埋36天後,「豬堅強」獲救,體重已從原來的150公斤減到50公斤(IC圖)

十年後,四月底的一個下午,吃過飯,白花花的「豬堅強」在建川博物館的綠地上優哉游哉地散步。如今的它已經10歲有半,400多斤的體重,有一間宿舍,一間辦公室(展廳),一位「全職管家」,每天有嚴格控制的飲食,時不時吃點樹上掉下的枇杷,每天散兩次步,淡定地「享受」著大家的圍觀,外貌和剛到博物館時天差地別。

建川博物館文宣部的黃毅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豬堅強」的模樣——

那天傍晚7點,麵包車把「豬堅強」送到,天有點黑,加上「豬堅強」在木炭堆中熬了36天,「全身黑漆漆的,我們還以為是只黑豬。」過了兩天,飼養員王大爺心疼它,買了一瓶飄柔洗髮水給它洗了個全身澡,才發現原來是只大白豬。

地震給「豬堅強」的身體留下了痕迹。長期呆在潮濕環境里,它的膝蓋就像得了關節炎,一到冬天就不得勁兒,站起來都很是困難,甚至有段時間跪著走路;頭後有片皮膚不長毛;左蹄附近長了一個大膿包,還做了手術。

黃毅覺得「豬堅強」可懂事了,做手術當天,怕按不住,她喊來獸醫和四個保安。結果它很聽話,兩腿伸得直直的,保安並不用上手。「經過地震的,果然不一樣。」她說。

1月12日,四川成都,「豬堅強」獨自起身,前往「餐廳」準備用餐,由於受傷病影響,當時它只能跪著行走,身體其他方面無大礙(@視覺中國圖)

也正是經過地震後一個多月的餓,「豬堅強」的腸胃不太適應,一開始每天需要吃7頓菜葉子稀飯,慢慢調節,一年多後又長到了三百多斤。醫生說不能再長了,要控制飲食,一開始「豬堅強」餓得嗷嗷叫,後來慢慢適應。如今只能喂粗糧控制體重,飼料怕有添加劑。

但「豬堅強」很聰明,會自己開門,也會自己找果子吃,「整個動物園百分之九十的果子都是它吃的。」飼養員龔國成說起這話時,一臉寵溺。

它儼然成為「園寵」,黃毅笑稱自己是代言人。甚至,因為羨慕「豬堅強」過的貪吃貪睡不幹活的生活,她把自己的微信名也改成了「豬豬」。

採訪當天,龔國成本來打了一桶熱水,拌上艾葉準備給它洗澡,但因為氣溫有點低,決定改天再洗,「不能讓它著涼感冒了。」

不僅是身體,動物們經過地震後也會害怕、抑鬱、變老,需要更多的照顧。

據卧龍大熊貓苑神樹坪的工作人員介紹,大熊貓們剛遷到雅安時,食欲不振,敏感不安,體重下降很快。飼養員們害怕熊貓感染病毒,每天稱體重,沒日沒夜地守著,換著法兒給熊貓吃竹子。

其中有一隻熊貓,地震後不久生了寶寶,但它把寶寶丟到一邊,自己跑去角落躲著。專家來研究才知道是熊貓感覺到了餘震,缺乏安全感。

大熊貓是近視眼,但有靈敏的聽覺和嗅覺,如果聞到熟悉的飼養員的氣味會安定下來。因此,飼養員們每天都會撫摸著熊貓的鼻樑安慰它們,獸醫全程陪同做安撫。

到成都生活的汶川狗「路邊」和它的小夥伴們剛到營地時,因為身體羸弱,陳運蓮讓它們住單間,單獨喂飯,不時加餐雞胸肉,「它們身體太弱了,和其他狗搶食物哪裡搶得過,都是一個一個喂的。」陳運蓮說。

因為「路邊」脊椎骨斷了,無法走路,基地工人給它做了個支架,背後插個小紅旗,每天和其他致殘的小狗在院子里鍛煉身體,陳運蓮給這支隊伍取了個名字叫「寶馬隊」,基地工人叫「寶馬隊隊長」。

如今小狗們一天吃兩頓飯,陳運蓮去飯店吃飯時,會將剩菜剩肉處理成一小塊一小塊打包,帶回去給「精靈」,「其實在基地,小狗沒有品種的區別,只是像汶川狗這樣身體弱的,會特殊照顧。」

逝去與新生

動物的十年,足以迎來生命的逝去與新生。

談起「路邊」的去世,陳運蓮還是抑制不住紅了眼眶。被救回之後,「路邊」身體羸弱,總是顯得很抑鬱。「這個道理就和人一樣,它受的刺激太深了,不願走出陰影,對身體害處特別大。」

「路邊」離去前,身體已經不太好,一天,陳運蓮特意跑去給它買了蛋糕。

回到基地,工人說「路邊」不對勁,讓她快去看看。陳運蓮剛踏進房間一隻腳,「路邊」就爬了過來,「我說『路邊』,你別著急,媽媽來了,給你買了蛋糕。它爬過來倒在我的腳上,望我一眼就斷氣了。」陳運蓮說。

「路邊」去世時大概7歲,陳運蓮和工人們給它立了個碑,上面寫著「路邊,我們永遠愛你」。

「豬堅強」是商品豬,並不能繁育豬寶寶。2011年,深圳華大基因提取了它的基因成功克隆出六隻「小豬堅強」,其中兩隻在建川博物館長大。但「小豬堅強」並不堅強,一年多後得病去世。

2017年冬天,樊建川發現「豬堅強」生病,站不起來了,發微博向網友徵詢「豬堅強」的後事準備,網友們建言獻策,建議做成標本繼續展出,「汶川地震」的標籤不僅會伴隨著「豬堅強」的餘生,還有它的身後。

2008年5月12日15點50分,熊貓寶寶驚慌中對科研人員開口便咬,科研人員不顧一切將其送走(@視覺中國圖)

地震後,汶川救出的大熊貓「晴晴」於2014年6月27日在雅安碧峰峽基地生了寶寶。「團團」和「圓圓」也在台灣生活著,孕育出了「圓仔」,新生命延續著希望。

2011年4月,由香港特區援建的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卧龍神樹坪基地動工,並於2015年迎來第一批遊客。2016年5月11日,寄養在他處的「蘇琳」等多隻大熊貓跟隨著武警卧龍森林中隊的戰士回到故鄉。

「蘇琳」看見它的救命恩人王剛時表現得異常興奮。2008年,王剛從塌方堵塞的河溝中找到了受傷的「蘇琳」,2016年退伍前的王剛再次見到它,那時「蘇琳很胖,懷孕了」,王剛像得知自己妻子懷孕的消息那樣興奮,給蘇琳加餐。

人類也許並不能完全懂得動物的語言和情緒,只是同樣作為地球上的生靈,這些動物和人們一起遭遇了5·12地震,並幸運地活了下來。

「我們就想它(豬堅強)已經經歷了地震,希望它的後半輩子平平安安的,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黃毅說。

十年·重建

梁靜怡 龔菁琦 / 文

2008-2018,汶川地震十年了。當年受災的城鎮與村落發生了些什麼?本刊記者循著一路暢通的災後新建高速公路,走訪當年受災的村落與城鎮,一探究竟。

站在高處俯瞰金台村,會完全忘記刻板印象中村落房子的形狀。一棟棟極其有設計感的房子依山而建,房子呈不規則幾何型,牆的外體大部分呈紅色,再用白色拼接起來,最引人注目的則是房子的屋頂,呈階梯型的農場狀態。

這是香港大學的林君翰教授帶領團隊專為金台村打造的房屋。林君翰想改變人們對村莊的認識,在新的建築中注重生態和環保,有雨水循環系統,樓頂可搜集雨水,種花種菜,房子里有地方搜集沼氣,飼養生畜。

林君翰坦言:「房子不是最重要的,生活才是,我們想讓村民的生活變得更好。」

離開小村到了鎮子,則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五一假期期間,汶川地震的震中映秀鎮迎來無數遊客,映秀鎮中心道路堵了幾公里。沿路飯店的店員跑到路中間拚命招攬遊客,舉著醒目的牌子,上寫「吃飯,免費洗車」。去桃坪和去羌人谷的路上,無數小販戴著草帽,在路上吆喝賣水果。在通往汶川地震遺址的短短不過兩百米的路上,記者先後遇到不下二十個穿著民族特色服裝的導遊,看見路過的遊人便問「要不要請導遊」。

災後十年的重建,讓災難人類學學者張原開始反思:「重建也需要匠人精神,需要一步步地慢慢來,沉下心來把事情理清楚,一點一點推進,不然貿然重建可能引發另一層災難。」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1、四川省巴中市南江縣流壩鄉金台村,在遭受地震後進行重建,重建項目包括22棟房屋和一個社區活動中心,被《世界建築》評選為年度最佳住宅設計TOP10

2、震後重建的北川新縣城

3、2018年4月20日,北川河邊的幾棟樓被堰塞湖泄洪淹沒的痕迹依然在

4、2008年5月15日,北川縣城受災嚴重,一個女孩在廢墟里尋找自己的媽媽

5、震中區映秀鎮重建現狀

6、2008年5月14日,救援人員在汶川縣映秀鎮通過直升機運送傷員

7、2008年5月15日的映秀鎮,地震過後幾乎沒有完整的建築存在

8、2008年5月17日,地震重災區什邡市鎣華鎮化工廠

9、重建後的什邡市紅白鎮

看天下417期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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