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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尋常最奇崛——我所知道的李先海及其木雕藝術

在我的眼裡,李先海手中的雕塑刀實際上就是一把魔術刀,憑著堅實的造型功夫和獨特的靈性,他要把人性一刀一刀地解剖出來,呈現在世人的面前。

李先海的作品沒有高大的形象,沒有空洞的形式買弄,沒有華麗的外表,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明亮,有的,是一種曾經心痛的記憶,一種看似詼諧的苦笑,一種刻骨銘心的人性的真實。每當看到這些經過他那一雙能夠塑造靈魂的巨手誕生出來的芸芸眾生,有如冷水澆背一般,不寒而慄。記憶之門剎那開啟,這些形象,好像與我們擦肩而過,卻總是與我們不期而遇,又彷彿就是卸了裝的我們自身。他們苦澀、枯瘦、醜陋,卻又不乏平靜、安閑、詼諧,並由此看到生命的渴求和與命運的掙扎,甚至在不經意中透露出幾分倔強與堅毅。這不就是尋常巷陌人家的真實寫照嗎?觸及他們,也就自然而然地觸及到了我們自身,觸及到了我們正在癒合的傷口,讓我們深刻地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和人世間無窮的憂患。

是的,看李先海的雕塑的感覺就是這種痛感、這種不甘毀滅的抗爭。從生命意義回歸生命,從市井中回到市井。如果說市井生活是李先海創作的源泉,苦難則是他藝術創作的動力。我與李先海數十年交往使我對其藝術風格的形成敢於說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

中國國家博物館「中華文明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李先海《中華醫學》

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我供職於奉節白帝城博物館,李先海在縣氮肥廠做鍋爐工,氮肥廠和白帝城比鄰而居,由於對繪畫的共同愛好,我們常常相聚,或者切磋技藝,或者暢談人生。李先海從小在瞿塘峽兩岸摸爬滾打,初中不到一年即輟學,做木工,燒鍋爐,干雜活。一個偶然的機緣,他從一個朋友那裡讀到《達芬奇小傳》,從此激發了學美術的興趣。繁重的工作之餘,繪畫是他幾乎唯一的享樂。其間他曾經四次報考美院,均名落孫山。但是,他對於繪畫的執著並未退轉。一天,他來到我工作室,在我收藏的一大堆陰沉木里發現了一件肌理特別的木頭,即興奏刀,一個貝多芬頭像呈現在我們面前,大家看了都說形神兼備,栩栩如生。李先海從此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創作了一系列作品。想不到一次妙手偶得,居然註定了他的藝術人生之路,他最終與陰沉木結下了不解之緣,他的興趣完全寄托在把玩木頭,用木頭為自己說話的世界中。陰沉木的凝重的色彩,天然的肌理,本身就具有一種歷史滄桑感,特殊的材料助推了他風格的形成。

李先海祖祖輩輩寄身於瞿塘峽中,當初的峽江遠非今日高峽出平湖以後的波瀾不驚之態,而是恰如杜甫所謂「峰與天關接,舟從地窟行」的險狀。兩岸絕壁倚天,奔雷墜石,一江急流狂瀉,勢不可擋。李先海世代為峽江弄船兒,行走江上,靠的是力氣、水性與堅韌不拔、吃苦耐勞來養家活口。「一眼看到南津關,兩眼淚不幹。」一曲流傳峽江的船工號子唱出了多少辛酸苦難,殘酷無情的滾滾長江,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李先海那身經百戰的祖父就葬身於瞿塘峽的驚濤駭浪之中。

藉助這一獨特的自然環境,我在工作和繪畫之餘,最大的興趣就是搜集陰沉木,製作陰沉木樹根雕。往來瞿塘峽中,經常就寄宿在峽尾大溪的李先海幾個舅父家中,關係融合,形同自家一般。李先海幾個舅父都是打魚出生,生得健壯樸實,虎背熊腰,是真正的峽江弄潮兒。

我任白帝城博物館館長期間,曾經想把李先海調白帝城博物館作美工,以結束他鍋爐工的生活,然而終因氮肥廠與白帝城這種企業與事業的不同體制,不能如願以償。他後來因兩地分居遭受婚變打擊,旋即自動辭職,以木雕和繪畫謀生,艱難度日。1996年輾轉到了成都,樹根雕同行王雪州以自己的車庫接納他,營造了一個簡陋的工作室,繼續他的木雕創作。正是這種機緣,李先海認識了王雪州的侄女小賀,並由此締結了這段美滿因緣,他終於有了一個逆境之中能避風雨的港灣,然後有了他們的女兒。陰沉木在市面上又叫烏木,所以,親戚朋友均調侃地稱兩娘母為「烏木老婆」和「烏木女兒」。成家之後,夫妻二人在成都送仙橋古玩市場租下一個店面,出售木雕工藝品,生計依然艱難,甚至朝不保夕,加上此時他的父親和兄弟也在身邊需要他的照料,上有老下有小,肩上的擔子異常沉重。所幸其妻小賀精明能幹,家務日用精打細算,雖捉襟見肘,而勉強度日。據說每有一筆收入,必事先屯足一袋大米,以解一大家人饑荒之虞。

畢竟是「苦心人天不負」,著名雕塑家趙樹同對李先海的木雕作品大為讚賞,力推其作品《小川戲》參加第九屆全國美展,並以在美術界、雕塑界名不見經傳的一介寒士榮獲優秀獎。一舉成名天下知,隨後的榮譽便接踵而至。2001年《巴人》參加「四川省室內雕塑狀態展」;2002年《川西老農》參加美協主辦「中國西部風雕塑巡迴展」;2005年 被評為四川省工藝美術大師榮譽稱號;2005年 《走街口》入選中國工藝美術展獲「銅獎」;2006年 《鋤禾正當午》入選中國工藝美術精品展獲「銀獎」;2007年 《四川老茶館》入選中國木雕創作大賽獲「金獎」。

2009年李先海《苦旅共甘泉》,再一次轟動中國雕塑界,參加第十一屆全國美展獲「銀獎」(金獎空缺),被中國美術館收藏。2013年 《古蜀一韻》入選法國盧浮宮國際藝術大展,現已被中國友協收藏。2016年《中醫系列》被國家博物館收藏。並被評為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黃永玉先生對李先海的雕塑極為讚賞,委託我請李先海創作兩件木雕,作為萬荷堂永久收藏。

至此桂冠雲集,李先海風格已卓然獨立,已然成為中國雕塑界的一種現象,一朵歷盡風霜獨自綻放的奇葩。

天生一人,一人當有一人之用。李先海的成功可謂窮而後工。峽江人、陰沉木、刻刀成為雕塑界的傳說。瞿塘峽孕育了他倔強的生命,困厄鍛造他悲苦的靈魂,孤獨給予了他創作的衝動,苦難成為了他特殊的語言。——這就是當下雕塑界公認的「李先海現象。」

李先海生性剛毅,不善言談,不事炒作。其成功乃是藉助他對大山大水、大悲大喜的身居下層芸芸眾生的熟悉,形成天人感應的宇宙意識和悲天憫人的宗教情懷,以心取象,信手拈來,臘肉、稱桿、板凳、算盤。。。。。。等等道具的恰當運用以及塊狀陰沉木的創造性組合,營造出他獨有的藝術語言。每當激情噴發,無須草稿與小樣的推敲琢磨,直接湊刀,一氣呵成。

李先海曾經被學院所拒絕,也不被體制所接納,在當時看來是很不幸的事情,因為導致了他生活的困頓,但是,如今看來恰是一種萬幸,沒有亦步亦趨討好跟風的平台,從而才有了思想的自由馳騁和大刀闊斧地表達的獨立人格。

巴爾扎克說:「挫折對於天才是一塊墊腳石,對於能幹的人是一筆財富,對於弱者是一個萬丈深淵。」苦難與憂患,或許正是一個人成功的補藥。

魏靖宇(重慶市文史研究館館員,原白帝城博物館館長)

2018年春於雲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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