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拚命想記住的，是他們拚命想忘記的

今天是2018年5月12日，

距離2008年5月12日，已經整整過去十周年了。

我的手機接到的一條信息：

「5月12日是全國防災減災日，今年主題是：

行動起來，減輕身邊的災害風險。」

簡訊很短，意義卻很好，它希望我們，

不要忘記10年前那個山河破碎風飄絮的午後。

但是，我們這些想刻骨記住它的人，

始終不曾經歷過那些，

我們不曾有親人分離，也不曾有愛人逝去，

沒有經歷過別人的人生，就不要勸誰大度。

我們今天努力想記住的，

其實是他們拚命想忘記的，

但是實際上，他們想忘卻忘不掉。

那些在汶川苦難中走過來的人們，

現在怎麼樣了？

01

親愛的，對不起，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這個標題出自董先生的一封信，

下面節選幾段：

「親愛的彤兒：

天末涼風，蒹葭蒼蒼。

自你離去，已有九年零三個月的時間了。」

董先生，在那一年，失去了自己愛人，

從此他心無所依。

「你知道嗎？

九寨溝前兩天也地震了。

我在上海得知發生地震的那一剎那，扔下手中的碗筷，發了瘋地往外跑，

似乎一直跑一直跑，我就會跑到2008年5月11日，那個地震前一天的晚上。」

他努力的奔跑，多麼希望時光能夠重來。

「說實話，我以為我愛你沒有那麼深，

我以為哭過痛過總要重新來過的，

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療愈一切的，

我以為三年的感情可能需要三年才會忘記的。」

董先生曾以為，三年的感情，

三年後就能忘了，

從08年到現在，三年三年又三年過去了，

但直到現在，他說：

「我上班時，假裝你還在家裡熟睡；

我回家後，假裝你加班還沒有回來；

我把咱們租住的那個房子買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我會為你點亮一盞小夜燈，

生怕你萬一回來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許在別人的眼裡，37歲還沒結婚的董先生是個名副其實的傻瓜，

但是他終究碰到了一個能夠理解他的人。

「親愛的彤兒，你在那邊還好嗎？不孤單吧？爸爸媽媽和弟弟都陪著你吧？你在凡間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放心吧，福利院的安安已經12歲了，前幾年被一對美國夫婦領養了，偶爾他還會給我寫信；

你在樓下種的小白楊也已經枝繁葉茂了；

你的閨蜜跟原來的男朋友分手了，嫁給了現在公司的同事；

還有你曾經最愛的戀人――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對不起，親愛的寶貝。對不起，我最愛的人。」

新的女主人公叫做思彤，董先生這時候真的相信了命運。

「她離異兩年，人很善良，容許我的空間里有你的存在。

有一次她看到我手機屏幕上咱倆的合影，

非但沒有責怪，竟然說太難得了，

一個人對死去的女友都如此深情，

恰恰說明了這個男人值得去愛。」

在信的最後，他說：

「幾十年後，我們還會再見。今生未了的情緣，期待來生再續。

今日的告別，權當一種儀式。因為我深知，此生雖不再入蜀地，你卻已經在我心裡獲得了永生。

汶川，再見；九寨溝，再見；成都，再見；四川，再見！

最愛的你，再見了！

愛你的董」。

不知道銘記了10年的感情，

是否可以像信紙中寫的那樣，這麼容易讓人忘掉。

02

如果當時能再快一點，該多好

主人公是汶川抗震救災部隊里一個普普通通的衛生隊員。

在汶川待了2個月，回來時候集體二等功，

他自己也立了個人三等功，但是他卻像換了個人。

隊友想讓他講汶川的故事，晚上去找他，

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戰友痛苦。

後來戰友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

他們當時一個班的戰士，找到了一個被掩埋超過140小時的女孩，

8小時的全力救援，終於把女孩挖了出來，

但是挖出來後，女孩卻沒有搶救過來，

知道嗎，上天給了戰士們指引，讓他們滿懷希望，

原來卻是活生生地陪著女孩走完了短暫生命的最後一程。

幾十個鐵血軍人，戰友犧牲沒哭，負傷流血沒哭，

此時卻都哭得像個孩子。

他對戰友說：「如果當時能再快一點點，該多好。」

後來這個戰友看到了總隊派了很多人來到團里，

他還以為是來檢查的，

後來才知道，這幫人全部是心理醫生。

沒有什麼，

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充滿希望的生命一點點燃燒殆盡，

而自己拼盡了一切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更讓人心碎。

03

孩子，媽媽給你指著回家的路

北川中學，是當時受災嚴重的一所學校。

由於學校在山腳下，遭遇了地震引發的泥石流，

全校師生，無一倖免。

在廢墟上，一位母親10年間，掛了三十條橫幅，

上面除了思念兒子的話，還留著她自己的電話：

「親愛的兒子，媽媽好想你，馬上就十年了。

你過得還好嗎？現在應該是個男子漢了。

寄給你的錢上，都寫著你的名字。

你要是哪天回來了，媽媽的電話是：

151xxxxxxxx。」

這位媽媽，至今連兒子的遺體都沒有找到，

她怕自己的兒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於是掛上橫幅，十年也沒敢換手機號碼。

孩子，如果下面太黑，

請回到人間看一看，

你的母親，

還執著的守在你上學的這個地方，

等你回來。

結尾

我們在10年後的今天，把所有目光又都投向北川，

我們回憶過去，回憶痛苦，

這源自於我們每個人的使命感與責任感，

蘇軾說：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其實對於真正經歷過苦難的人來說，

回憶只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他們自己也努力忘記，

只是傷口結繭容易，卻會落下傷疤。

在故事的最後，

董先生終於結了婚；

戰士終於歸了隊；

母親的另一個孩子已經走向成人；

北川新縣城也早已建好，距離老縣城23公里，

名字叫做永昌鎮。

我們再問新縣城的08後孩子們，

大多都不知道當時他們的父輩發生了什麼。

北川已經走向平靜，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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