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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開了又謝

那年,花開了又謝(短篇小說)

「皎若芙蓉既出水,艷似菡萏曾展瓣。落入世間本有故,恰逢悲秋無以盼。」

——引言

在遙遠的祖國一隅,有一個偏僻落後的小鄉鎮,鄉里唯一的一所初級中學,在當地有「垃圾廢品回收站」之稱,來這裡讀書的學生大都為了響應國家九年義務教育的號召,混個初中畢業證。各種機緣巧合,苗苗便出落在這所鄉中,此文將要表述一個關於妙齡少女苗苗毅然輟學的故事。

苗苗是一個乖巧懂事的農村女孩兒,每天騎自行車來回穿梭在相距大約五公里的家校之間,在鄉中讀書的這三年,她風雨無阻,從未遲到過。早早坐在教室看書的是她,上課認真聽講的也是她,考試成績排名第一的還是她。也正是由於這樣,她備受老師們的青睞,獨享著老師們的恩寵。物理老師霸道、蠻橫,每次上課都要與班上的同學唇槍舌戰一番,卻唯獨對她輕聲細語,小心地呵護著。她是他的驕傲,「你們看看人家苗苗」是他在課堂上的口頭禪。化學老師年紀較大,有點駝背,性格卻極其溫柔,混亂的課堂秩序經常讓他不知所措,還好苗苗坐的位置靠前,每次講課她都能聽得到,而且每次講完課,他都會走到苗苗桌前,俯身問她:「聽懂了沒有?」「這堂課有沒有不懂的地方?」政治老師和苗苗有血緣關係,是苗苗的三大爺,為了避嫌,他從不在課堂上跟苗苗有過多親密的語言交流,但是嘴上不說的他卻被眼睛出賣了,每次上課盯著苗苗,好像是在講給她一個人聽一樣。血濃於水的情感可能自古便難以克制。最疼愛苗苗的當屬她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那是本校唯一一名具有大專學歷的專業教師,她剛大學畢業不久,懷著滿腔熱血的接任了這個班級,關注到了苗苗。她經常趴在苗苗的課桌上詢問她的學習和生活,每次分座位,都是先把苗苗挑出來,讓別人挪完了桌子,再讓苗苗回到原位,苗苗坐在中間第二排的位置,三年,幾乎沒有過變動。

苗苗最初似乎也沒有什麼遠大的學業理想。只是,這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特殊待遇,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這裡的老師,學歷不高,有的甚至難以稱得上是為人師表,但是他們對苗苗的關愛致使希望的火種在苗苗的內心生根、發芽。她開始發奮、努力,為的只是看到老師眼中那肯定和讚賞的眼神。許多年以後,苗苗其實慢慢的明白了一件事情:當老師們以這種特殊的方式愛她的同時,也以相同的方式傷害了其他的同學。只是當時她還太小,靦腆卻自豪的享受著一切。

2005年的夏天,苗苗終於不負所望,考進了縣城最好的中學,自此,她更是成為了母校的榮耀,以至於畢業很多年以後,她的名字依舊會出現在那個校園裡的很多角落。據說,還是物理老師最常提起:「以前,有個學生叫苗苗,學習成績特別好,上學從來不遲到······」

那個時候,她就像是一副剛出水的芙蓉在眾星捧月的歡愉下開得正艷。

難以預料的是,當這段新的人生旅途才剛剛開始的時候,便已經偏離了預設的軌道。到了縣城,第一次住校,第一次上早自習、晚自習,第一次聽老師用普通話上課……對於一個來自農村的女孩兒而言,太多陌生的東西充斥著她的雙眼、衝擊著她的內心,她幾近丟掉了自己的靈魂。那種不熟悉的、毫無安全感的學校生活讓她感覺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即將窒息。她將外界環境看成是隨時都有可能會吞噬自己的惡魔,並無時無刻不將這種陰暗的心理喚醒,用放大了的痛苦去回擊並抵制環繞她的一切。她與周圍世界是隔離的,並拼盡全力來維持這種隔離。很顯然,她不適應新環境,而更可怕的是她那拒絕適應的強硬心理。

新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似乎也並不大看好她,第一節語文課她就受到了來自這個大腹、禿頂男人的羞辱。那是一篇毛澤東的《沁園春?長沙》,老師提前布置了任務,要求背誦。結果在上課提問的時候,只有苗苗一人沒有背下來。老師氣急敗壞的說:「你這樣的學生,是怎樣考進一中的?」一瞬間,苗苗覺得自己從天堂掉進了地獄,那個老師眼中優秀的苗苗已經不存在了。「他不僅是一個普通的語文老師,還是自己的班主任,難道真的要跟這樣一個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相處三年嗎?」苗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她想念那些曾經疼愛她的鄉中老師們,又想到了現在這個不喜歡她、當眾羞辱她的男人。這種巨大的落差讓她覺得委屈、難過,根本無心學習。她常想:「我的世界裡出現了一個新的老師,老師們的世界裡應該也出現了新的學生,這個新老師無法取代你們,那些新學生是否也無法取代我?」然而當時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意識到她不僅學習異常,而且整個人都痛苦的掙扎在學校內、外之間,或者可以說她已經身在曹營心在漢,走出這個學校很遠了。

他們家距離縣城二十多里路,每隔兩周她會騎著自行車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之前,她都會想像今天的母親是坐著的還是躺著的?都不一定,沒準兒還能下床活動了呢!但每次回家之後看到的場景都令她很失落。她每次回家都會用自己省吃儉用的生活費給母親買一些好吃的,母親尤其喜歡吃涼皮,但真正能吃的時候卻很少。

母親在非典肆虐的2003年,也就是苗苗上初二的時候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七年。這七年跨越了她的整個中學時代,隨之而來的是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長大了,她沒有屬於青春的叛逆期,因為在這個最可能叛逆的時期,她被剝奪了叛逆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幾乎以母親的生命為代價。那些年,母親兩度在她身邊休克,主要靠靜脈注射來維持生命;母親說話的時候,苗苗必須要把耳朵貼過去,否則什麼也聽不見;街坊鄰居每次在看完母親走出苗苗家門的時候,都會搖搖頭說:「不行了」……晚上她會一個人躲在被窩裡抽泣、顫抖,她害怕極了。母親隨時有可能離她而去,而她不能接受那樣的現實,但又無時無刻不在接受著這樣的考驗。她不敢想但還是想到了一旦失去母親,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她常自私的以為,只要母親能活著在她身邊就夠了,無論是躺著的還是其它的。在家裡,她幾乎從來沒有做過功課,因為她有好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洗衣做飯,照顧母親自不必說,還要下地干各種農活兒,有的時候,還會在晚上獨自一人去被一片墳地包圍著的農田灌溉。她很害怕,但別無選擇!

每次回到學校都是一種折磨,因為她的心早已不屬於那裡。她坐在教室里,望著窗外,心想:「既然不屬於這裡,為什麼還要花錢留下來?為什麼不去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而這個時候最需要自己的就是父母。」她走出了教室,走進了小賣鋪,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父親的號碼。

她堅定地告訴他:「我要退學,我不想念了」。

父親疑惑的問:「怎麼了?」

「就是不想念了」她哭著說。

不知道父親是真的累了渴望有個人能幫他一把,還是因為他尊重苗苗的選擇。電話里片刻的安靜之後,他平靜的回復道:「好的,那我晚上去接你。」

那晚,父親騎著自行車來接苗苗回家,她背著書包坐在后座上,時不時的跟父親說著學校里那些無聊的事情,他話異常的少,而且每一句都說得很小心。月光灑下來,路上很安靜,苗苗不知道那是一種解脫還是一種無奈,就這樣,她輟學了。

故事到這裡顯得有些哀傷,但卻映射出這樣兩個現實問題:苗苗的一起一落,教師都難脫干係,那麼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理性看待這個平凡而神聖的職業?面對學生,教師個體又應該如何去發揮自己的積極影響?苗苗的故事看似個人悲劇,但其實不止於此,群體性個人悲劇的背後其實是社會的疲敝,那麼作為一名有良知的社會成員,我們應該如何為這個社會的良性發展擔起自己的責任?或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認知、態度和行為來作為回應。

還是那朵剛出水的芙蓉,花期未了,便夭折在了她最美麗的時刻。

作者簡介:

柴凈,河北邢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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