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自述：柔軟只是我的表面，三尺白綾見吾剛！

文 | 江上漁者（讀史專欄作者）

我是衛子夫，出身卑微，年少時就被送進平陽侯曹時府上當一名歌女。沒什麼意外的話，我想我會和大漢所有平凡的女子一樣，最終嫁人，生子，過完這平淡的一生。但老天似乎不願意看到我的人生這麼平凡，於是我的命運發生了重大的轉折。

那是公元前139年的春天，陽春三月，上巳日。那天平陽侯府上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那個改變了我一生的男子。他就是大漢帝國的皇帝——武帝劉徹。當時他剛去霸上祭祀完祖先，歸途中順便來探望他的姐姐——平陽侯夫人平陽公主。

公主對皇帝陛下的到來十分驚喜，她早就培養了十幾個美貌的女孩，就為了有一天能夠獻給皇帝弟弟。畢竟當時武帝與皇后陳阿嬌結婚已有數年，但卻一直沒有子嗣。如果公主進獻的美人能夠為陛下誕下子嗣，那對公主是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只可惜，武帝就是武帝，什麼美人沒見過，對公主物色的美女並不感興趣。公主無奈，只好命她們退下，然後擺上宴席，招待武帝。

宴席開始，歌女上堂獻唱助興。我當然也在其中。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武帝居然一眼就看中了我，一把將我抱起，走進內室。

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我被公主送給了武帝。臨走之前，公主親自對我說:「要在宮裡好好乾，將來富貴了，不要忘了我的引薦之恩就好了。」

於是，我辭別了家人，踏進了深宮。從此一入宮門深似海，沒有了回頭路。

宮裡的美人太多了，以至於陛下轉眼之間就忘了我。我只好孤獨地在宮中小心謹慎地生活，直到一年後，剛好有釋放宮人出宮的命令。我終於有機會再見到武帝，並誠懇的請求他放我出宮。

這是絕對的真心話，在這一年的宮廷生活里，我知道要生存下去有多艱難。然而武帝再次見到我後，似乎想起了往日的情誼，就沒有答應，再一次臨幸了我。

不久之後，我便懷孕了。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陛下開心的事情，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給了他巨大的希望，於是他開始非常寵愛我。

這時，有一個人不開心了，她就是武帝的正宮皇后——武帝姑姑館陶公主的女兒陳阿嬌。因為她與武帝結婚多年，沒有生下一個孩子，所以她非常嫉恨我。

皇后想對我下手，但因為武帝的守護沒能得逞，於是館陶公主就派人去殺我的弟弟衛青。幸好弟弟有一群仗義的朋友，及時救下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武帝後來知道了這件事，非常生氣，卻又沒辦法對館陶公主處罰，於是就把弟弟衛青封為建章衛，並加侍中，還賞賜了大量的東西給我們衛家。

館陶公主和陳皇后見武帝出手了，也不敢太過放肆，此事就此消停了。在接下來的歲月里，我一直是宮中最受寵的夫人，先後生下了三個女兒，分別是衛長公主，陽石公主和諸邑公主。同時，我的長姐衛君孺嫁給了太僕公孫賀為妻，弟弟衛青也升為大中大夫。

我衛氏一門一時無比顯貴。但這只是開始而已。

公元前130年，那位失寵已久的陳皇后，被查出在宮中施行巫蠱邪術，詛咒我和其他幾位得寵的夫人。陛下大怒，因為巫蠱之術在宮中是被禁止的，陳皇后居然敢做這種事情，她也實在是無路可走了。

至此，當了十一年皇后的阿嬌被廢了，遷居長門宮，終其一生都沒有再見到武帝。

在這之後不久，我再次懷孕了，並於公元前128年春天誕下了一位皇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子。此刻陛下的喜悅之情無以言表，他為皇長子取名為劉據，詔令枚皋和東方朔作了《皇太子生賦》和《立皇子禖賦》，然後又祭拜婚育之神高禖神。舉朝上下都在為這個皇子的誕生而慶祝。

既然我的兒子都已經被立為皇太子了，那皇后不用說也自然應該是我。公元前128年三月，陛下正式冊立我為皇后，並大赦天下。自此，我入住未央中宮椒房殿，從此母儀天下三十八年之久。

我由一名卑微的歌女一躍成為大漢皇后，我的家族也自然顯赫無比。但我衛家的人，不是那種只會靠裙帶關係，在朝中作威作福的皇親國戚，他們都在用實力說話，用實力報答陛下對他們的恩寵。

像我的弟弟衛青和外甥霍去病，他們一生都在為陛下的天下打拚，把大漢的邊患匈奴人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之後，弟弟衛青更是娶了當年引薦我的平陽公主為妻。她自丈夫平陽侯曹時去世後，一直守寡，如今在陛下的做主下，嫁給了衛青，我們也算親上加親。

因為我們衛家人為大漢立下的巨大功績，我們衛家甚至有一門五侯的榮耀，這在當時乃至後來，都是無比的榮寵。我覺得太幸福了，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容顏逐漸衰老，不再如當年那般年輕貌美。古語云: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

我懂這個道理，也知道武帝的身邊不會只有我一個，事實上他身邊從不缺美人，諸如李夫人、尹婕妤和鉤弋夫人等，先後寵冠後宮。

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生出嫉妒之心，一如既往地為武帝管理後宮，在為他執掌後宮三十八年的歲月里，那種嬪妃之間爭寵嫉妒，互相陷害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我以德服人，宮人也以我為尊。雖然我容顏不再，武帝也還是很尊重我，信任我。我的生活一帆風順，似乎可以這樣安逸地度過餘生了。

然而，我的命運再一次發生了轉折，它發生在公元前92年7月的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我的兒子、太子劉據派人來通知我，請我用皇后印綬調用武庫兵器和皇宮衛隊，助他剿滅奸臣江充。

就是這個江充讒言武帝說，宮中有巫蠱之氣，詛咒武帝，以致武帝一直生病。

武帝老了，腦子估計也不清醒，開始命令江充徹查此事。因為江充和太子有過節，於是在翻遍了整個皇宮後，終於搜到太子東宮，偽造了詛咒武帝的木偶。

此時，武帝遠在甘泉宮，太子本想去向武帝說明情況，卻屢遭阻撓。再不反抗，此事就會被江充辦成鐵案。

我沒有辦法，我只有太子了。我那戰功赫赫的外甥和弟弟衛青早在公元前117年和公元前106年先後病逝。

實際上，自從他們病逝後，我們衛家的地位就已經不太穩固了。

三個月前，我的兩個女兒諸邑公主和陽石公主就因巫蠱之罪被處死。如今我唯一可依靠的兒子也即將面臨陷入絕境，我別無選擇，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在宮中等待太子的消息，我希望他能夠除掉奸臣，然後到父親面前解釋清楚，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到以前了。

最終，我得到的消息是，太子殺死了江充，但武帝同時也派了軍隊來討伐太子，罪名是太子謀反。太子因為人手不夠，現已逃出長安，目前下落不明。

而此時，宗正劉長樂和執金吾劉敢奉了旨意，來收回我的皇后印綬。

結束了嗎？我想是的。要我接旨，交回印綬，然後以廢后的身份下獄待罪嗎？

我做不到。太子現在生死不明，估計也凶多吉少，衛氏一族已經被江充等奸臣害得分崩離析，就連我也註定無法存活了。

整整三十八年的陪伴，居然敵不過一個奸臣的幾句顛倒黑白的讒言。罷了，最狠莫過帝王心。與其接受那些並不真實的罪名，然後以謀逆罪留存與史書，還不如就用這三尺白綾了斷呢！

於是，我就此結束了一生。

當年有聞名天下《衛皇后歌》:「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如今看來卻是這樣的悲涼。太子劉據逃出長安後，因被追兵追上而絕望自殺，除了剛出生不久的太子之孫劉病已（後來的漢宣帝）外，太子滿門被族滅。

公元前90年，武帝終於對太子的冤案有所察覺，建了思子台來懷念太子劉據。並將當初陷害太子的人處死的處死，滅族的滅族。只是一點，當初那個伴隨他三十八年的枕邊人衛子夫，似乎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唉，無情最是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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