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王土錄說「至今此地無青春」——尋訪白起墓
這個春天，我尋訪白起墓，大體源於傳唱了幾百年的「咸陽八景」中有「杜郵春草」一景。再加上前些日子，中央電視台播出的《大秦帝國》再次把人的視線和思維引向了兩千二百多年前的秦帝國和咸陽。
杜郵是戰國秦時的杜郵亭，位於今天咸陽市渭城區任家嘴，是秦大將白起的伏劍之地。
白起號稱「人屠」，與王翦、廉頗、李牧並稱「戰國四將」，是孫武，吳起之後又一個傑出的軍事家、統帥。
白起是今陝西眉縣人（？—前257年）， 先祖是秦武公的嗣子公子白。武公死後，公子白未能繼立，武公的同母弟德公將君位從公子白手中奪走。武公居住的故地在秦國都城雍（今陝西鳳翔）附近的平陽（今陝西岐山、陳倉區一帶），德公把平陽封給了公子白。公子白死後，他的後人就以白為氏。 白起的父親希望 白起長大以後能夠像吳起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
白起墓標誌碑
說白起，長平之戰是一個繞不開的大事情。公元前262年，秦、趙為了爭奪韓的上黨郡，發生了長平（今山西高平縣西北）之戰。
當時趙將廉頗採用堅壁高壘，三個月不出擊，準備拖垮秦軍。這時候，秦軍反間趙孝成王，稱秦軍只怕趙括，而廉頗將要降秦。趙王中計，讓趙括代替廉頗為將。秦國聽到趙括代替廉頗，任命武安君白起為上將軍， 王齕為副將。趙括繼任後，改守為攻，全線出擊。白起卻兵分二路，一方面假裝潰敗引誘趙軍深入，一方面切斷趙軍退路，趙軍糧道斷絕，被困在長平。後來，趙括戰死，四十餘萬降軍被全部活埋。長平之戰廢了趙國，提振了秦的精氣神。
秦昭王四十九年，秦攻打邯鄲，白起認為時機不合適。秦王安排王陵出征，趙軍頑強死守，秦久攻不下。於是，秦王想讓白起代王陵為將，白起拒絕，這次作戰，秦軍死傷慘重。白起知道後慨嘆「秦不聽臣計，今如何矣！」
政見的分別，有時候很快就會毀滅一個忠勇之士。這時，相國范雎從中攪和，秦王免去白起武安君的爵位，貶為士兵，遷往陰密。過了三個月，秦軍前線吃緊，節節敗退。秦王氣不打一出來，派人催白起起行，不得留咸陽中。白起出了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秦昭王與群臣商議，隨即派使者賜給他秦王劍自刎。
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在體制的軌道上並沒有走多遠，自己把身家交給了一把白花花的長劍。
白起一生指揮許多重要戰役，被稱為「常勝將軍」，他徹底掃平秦軍東進之路，其一生經歷的幾十場戰鬥，沒有敗績，令六國膽寒。後來，司馬遷在《史記》中稱讚其為「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
白起自刎後，就地被葬在了杜郵亭。
白起墓碑
唐代詩人曹鄴曾寫過《過白起墓》：
夷陵火焰滅，長平生氣低。
將軍臨老病，賜劍咸陽西。
唐代胡曾《杜郵》詩中充滿了對白起冤情的悲嘆：
自古功成禍已侵，武安冤向杜郵深。
五湖煙月無窮水，何事遷延到陸沉。
清代劉企向《杜郵懷古》詩里流露了對他蒙冤的悲憐：
黃土一抔渭水濱，道傍碑峙伴漁綸。
生前已被秦王惡，死後還遭宋祖嗔。
野草風吹舒舊恨，閑花雨灑泣前因。
將軍武略孫吳並，智信勇嚴惟欠仁。
在清代黃中璜的《杜郵》詩中，我們看到了忠烈之士蒼涼的身影。
將軍尚欲立奇功，立得奇功身亦終。
既悔長平坑降卒，杜郵何必怨東風。
……
功成見忌是強秦，何不埋名去護身。
威震四鄰主亦震，兵權自古懼人臣。
清代王土錄的《長平坑歌》，既有對秦王不仁的責怨，又有對壯士末路的惋惜：
虎狼之秦胡不仁，銳頭小兒服振振。
劫灰未促括也將，一戰趙壘成埃灰。
白骨兵積四十萬，
白起墓
。
丹塢水繞發鳩麓，指點當年趙兵衄。
土人往往坑旁耕，拾得殘戈或斷簇。
……
白起遠去了，如今也不過一堆慌丘。其墓底部直徑不過20米，墓高8米。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曾被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後又被取消。
白起墓地處渭水北岸，向陽而居。每到春季，荒冢上的草比別的地方綠得早，曾有詩嘆：
親膺閫令出秦關，斬將坑兵楚趙間。
常倍謀猷能致勝，可憐魂夢已歸還。
侵階芳草自春色，滿地遊人空淚斑。
報國未終身早喪，英名幸得重丘山。」
驚蟄過了沒有幾天，春草的嫩芽已迫不及待地探問。我來的時候，生機還沒有完全出來。前人說的杜郵春草，也許不會一直停留在前人的傳唱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