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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時皆有花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春有百花秋有月

這是宋代禪宗「無門禪師」的一首詩偈,述說了禪者內心所嚮往的自由與曠達,後以采自江南民謠曲調的「春歌」譜曲,有著雨過天晴般的清新透亮與盎然生機。

春天的百花開了,秋天的月亮特別皎潔,夏天吹拂著徐徐涼風,冬天飄著皚皚白雪,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更替,就像我們生老病死的過程。人生也有四季,四季之中有美好也有凄苦與寒冷,無論是一年的四季還是一生的四季,只要有好的心態,不為瑣事阻礙欣賞生活的美,以一顆平常心去看待生老病死、榮辱得失,都不掛在心上,那麼四季均能發現美,四季皆是好時節。

也許有人說這樣的說法太過於書面化,屬於站著說話不腰疼,倘若不幸真的降臨到你的身上,你是否能依舊平常心去看待生命中的浮沉呢?

老子說,大成若缺。

小時候讀金庸小說,我最喜歡的人物是郭靖。這是一個無比完美的大俠,堂堂正正,大義凜然,找不到一點缺點,唯一的缺點也許是「太老實」。金庸寫郭靖,是按照孟子所謂的「大丈夫」「君子」的模式來寫的。然而長大以後,我卻越來越不喜歡郭靖,覺得虛假的成份太多,只可仰視而不可親近,總覺得不美,關鍵是少了幾分「人氣」。

小時候,我最不喜歡的人物便是楊過,他的奇思異想、狂放驕縱,他對倫理規範的輕蔑,以及他的獨臂形象,都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所不願接受的,長大了,我卻越來越喜歡楊過,喜歡他空空的長袖。我逐漸悟出金庸什麼要讓楊過失去一隻胳膊,因為只有失去胳膊的楊過才有可能煉成絕代神功,殘廢反倒使他生氣勃勃,光彩照人。他的身體是殘缺的,他的愛情也是殘缺的,一波三折,失而復得,然而正是這樣使他的故事變得真切。

楊過與小龍女

記得莊子的《人間世》里有一個「支離疏者」,他身體畸形,「頤隱於臍,會撮指天,五管在上,兩髀為脅」,算是一個超級駝背了。他的面頰縮到了肚臍下面,肩膀比頭頂還高,後腦勺朝天,而五官又都向上長,下雨天可以做蓄水之用,一般人有肋骨,他的雙腿就是他的肋骨。反正那樣子是極其醜陋,不堪入目的。

然而,莊子又說,他挫針治繲,足以餬口;鼓筴播精,足以食十人。是說就這麼個人,他縫縫補補,做點小針線活就可以吃飽肚子;他簸糠篩米,變粗糧為細糧去賣錢花,就可以養活十口人。

後來說,上征武士,則支離攘臂而游於其間;上有大役,則支離以有常疾不受功;上與病者粟,則受三鍾與十束薪。就是說國家打仗了要徵兵,別人到處躲藏,而支離疏不僅不躲,還一搖三晃地在鬧事遊盪;國家要建設大工程是要征勞役的,而支離疏就是跑到征勞役的官員面前也沒人看他一眼;但國家要發放救濟物質了,支離疏次次都少不了,總能領回一大堆東西。一句話,不好的事情往往離他遠遠的,好事不用要,不用搶,必定送到門前來。

最後,莊子說,夫支離其形者,猶足以養其身,終其天年,又況支離其德者乎!」一個外形無用之人,尚能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享盡天年,又何況是內在無用的人呢?

支離疏

在我的理解中,支離疏這個人正是憑著身體的殘缺免除了兵役,終其天年。於是在險惡的亂世人間世,殘缺成了天賦的美德。 我想,莊子其實想說的是:神比形重要。軀體殘缺的人遊離於正統的價值體系之外,虛無恬靜,順應自然,逍遙於天地之間,從而獲得心智的健全。軀體殘缺的人深味自身的有限性,敬畏生命,濾凈心靈,超然於利祿功名,獲得精神的自由。因此,所謂大成若缺,正是指這樣不因外形等先天因素而內心絕望、反而奮發生存的大逍遙者。

還有一則關於東坡的軼事,說東坡的老友劉貢父晚年得惡疾,鬚眉墮落,鼻樑斷壞。一日兩人飲酒,東坡戲之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鼻樑。」劉貢父不以為忤,相對大笑。我既為東坡的幽默喝采,也為劉貢父的曠達喝采。他們窺破了「臭皮囊」的本質,直抵靈魂的自足與自適。這種幽默僅有智慧是無法孕育的。在最悲慘的時刻,作拈花一笑,境界之高,令吾輩仰望。

人間四時皆有花,也許坐在輪椅上的史鐵生是這句偈語最完美的詮釋了,他如老僧入定,卻又熱眼觀世,名利場的龍爭虎鬥離他很遠很遠。我想,史鐵生那接近澄明之境的文字,一定與他殘疾的身體有關。他的身體跟正常人不一樣,他的身體對世界的感受也跟正常人不一樣。史鐵生說,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於是,坐在輪椅上的史鐵生遇到了「惑」——惑即距離,空間的開拓,時間的遷延,肉身的奔走,心靈的尋覓,寫作因此遙遙無期,《命若琴弦》中,瞎眼藝人的把琴弦指認為光明。彈斷了一千根琴弦,就找到了醫好眼睛的藥方,這種說法把目的手段化了。小說的結尾和開頭是一模一樣的,在陳凱歌的電影《邊走邊唱》中,畫面更為動人:莽莽蒼蒼的群山之中走著兩個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後,兩頂發了黑的草帽起伏躦動,匆匆忙忙,像是隨著一條不安靜的河水在漂流。無所謂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也無所謂誰是誰……

身體的殘缺是無法改變的,但對殘缺的態度卻可以改變。正如史鐵生所說:「殘疾無非是一種局限。我想走不能走,那麼健全的人呢,他們想飛但不能飛。」

正如光明的定義只有在黑夜中活了一輩子的海倫才能給出——她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讓我們所熟悉的光明黯然失色,美的定義也只有在史鐵生的文字里找到,那沒有煙火色、沒有暴戾心、沒有銅臭味、沒有血腥氣的文字,如冬日的陽光、春日的雨。寫作之於史鐵生,不僅僅是一種職業、一種光榮,也不僅僅是一種信仰,而與殘缺一樣,是一種命運。

海倫凱勒

人間四時皆有花,以一顆晶瑩剔透的平常心去看待生活、直面命運,那麼一切的美好都蘊含在點點滴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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