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自我救贖
1
今天是秦朗的生日，琳達早早地發了信息囑咐他早點回家。桌子上放著紅酒，玫瑰，還有自己親手做的蛋糕。她關了燈，躡手躡腳地爬到沙發上窩著，像個等待表揚的孩子一樣期待和激動。
夜深微涼，玫瑰花瓣染了枯色。琳達緊皺眉頭，捏著手機又按了重撥：「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手機里再次傳來了客服的語音提示，「嘭」客廳里一聲銳響，手機摔在地上裂的粉碎，琳達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陷進去的，當初明明只是因為他的錢才動的心。
天剛蒙亮，客廳照進了一縷淡淡的晨光。沙發上一個肥大的身影動了動，琳達頭髮蓬亂眼眶通紅，一晚沒睡現在半個身子都是麻的，她揉了揉大腿，用胳膊肘撐在沙發墊上才慢慢站起來。她快速洗漱了一翻隨便套了件衣服就急忙趕去了她常逛的那條街市，她有種預感，昨晚秦朗一定是去了那個狐狸精的店裡過夜了。
清晨的街上除了一些早茶和餐飲店外，其他都還沒營業。「茉莉花開」店門緊閉，外牆花籃里的茉莉花還沒換，奄奄一息，已聞不到花香。老闆娘茉莉一直是睡在店內樓上的，服裝店2樓是茉莉的起居室。
琳達貼著玻璃門往裡瞅，裡面一片模糊，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茉莉花開」終於開門了，門剛一打開，蹲在店門口幾米遠的琳達就「噔噔噔」地沖了進去。
茉莉轉過頭，只見一堵肉牆朝自己壓過來，她陡然一驚，敏捷地側過身子，與肉牆擦邊而過。琳達沒了目標緩衝，整個人「嘭」地栽倒在地，半天沒見動靜。「琳達，你，你沒事吧？」茉莉蹲下來關切地問道，她扶著琳達的手臂，拉她起來。琳達又羞又怒，一把甩開茉莉的手，咬著牙說道：「偷人的婊子裝好心，你也真夠不要臉的，你把我男朋友藏哪去了？」
「秦朗沒在我這。」茉莉抱著纖細的胳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
「秦朗，你快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這。」琳達在一樓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又跑上樓掀開門帘，衣櫃，洗手間，還是一無所獲。她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像一頭躁動發怒的水牛，在房間踐踏一通，鞋櫃、被子、桌椅都被掀翻在地。
「其實我和秦朗早就認識，他第一次來我店裡的時候你難道沒發現他對你和以往不同嗎？」茉莉不知什麼時候上來的，她手撐著下巴身姿優雅，像一隻高貴的孔雀難得去和一隻母雞計較。
這半年來秦朗突然對自己忽冷忽熱，琳達心裡總是患得患失，一年前來「茉莉花開」的時候，秦朗第一次主動給她挑選衣服，想起以前逛街他不是在一旁看手機就是一言不發地讓琳達自己選。
「你現在看看你這副樣子，秦朗早就不愛你了，你已經配不上秦朗。」茉莉得意一笑，轉身下了樓。「他說過的，不管我變成什麼樣，他都會一直愛我的。」琳達面上堅定，心裡卻隱隱生出不安。
茉莉不置可否，嘴角上揚詭異著道：「女人太過信任一個男人是會要命的，也許今天晚上秦朗就會告訴你他的選擇了。」
2
琳達走後不久，「茉莉花開」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抱著一大捧盛開的茉莉花走了進來，店內芳香四溢。茉莉反鎖店門，翻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你今天來遲了耶，昨晚是在花圃過夜的嗎？」茉莉接過男人手中的花，面上露出少女般嬌柔的神色。
男人隨意地坐在沙發上，他摸了摸高挺的鼻樑，聲音充滿磁性：「嗯，這花長勢太慢，昨晚收拾花圃耽擱了一下。」
「喔，你女朋友剛來找你了，這次比上次可胖多了，你給她喝的的密達芬加量了？。」
男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和她說了些什麼？」
「說了一兩句難聽的話，刺激了她一下而已，你這次拖的太久了。」茉莉輕笑道。
「看來是時候給花準備新鮮的養分了。」一雙琥珀色明亮的眼眸深邃而不見底。
茉莉把花枝栽剪好抱了一小捧走出去，店外牆上的茉莉花該換了。她翻過正在營業的牌子，打開門說道，「今晚就動手吧，買主那邊已經在催了。」
秦朗並不應聲，他走出來若有所思地看了茉莉一眼便沒入人潮中匆匆離去。
3
琳達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今天她沒坐電梯，雖然才7樓但爬上來她還是覺得很喘。她打開房門快步走進卧室，卧室里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她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一張臉圓鼓鼓的，身粗體壯虎背熊腰，肚子上的贅肉像套了兩個游泳圈，兩條胳膊捍麵杖一樣掛在身上。琳達嘴裡一陣反胃，死死地捂緊嘴巴強忍著哭意，終是忍不住倒在床上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混在一起，不知什麼時候竟哭暈過去。
「琳達，求求你，別離開我，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願意給你！求你了。」一個肥胖的男人跪在地上帶著哭腔懇求道。
琳達撇撇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現在一無所有，還能給我什麼？」
旁邊有人起鬨：「琳達，這胖子哭的這麼可憐，要不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了。」琳達狡黠一笑，「也行，你去給我買到那個香柰兒限量版的包，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胖子似乎看到了希望，從地上爬起來連連點頭，「我現在就去想辦法，我一定給你買，你等我……」
「琳達，這胖子錢都被你搗騰完了，還能想啥法子拿出錢？」
她看著遠去的緩慢挪動的肥膩身影，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除非他去賣腎，不然還能去哪拿錢。」
幾天後一張熟悉的大餅臉突然出現在琳達眼前，此刻她剛和一群朋友從KTV嗨完出來，胖子蹲在門外雖面色憔悴，但掩不住欣喜和期待：「琳達，你看，我買到了，我終於買到這個限量版的包了！」
朋友們發出一陣鬨笑聲：「嘖嘖，這胖子還真是痴情啊！」琳達有點吃驚繼而不屑地笑道：「你哪來的錢買包，你現在是窮光蛋，怎麼可能買的起這個包？你買個假貨來蒙我？」
胖子一聽急了：「我買的是真包啊！」他急切的掀起上衣，「你看，我把腎賣了，我有錢了。」捲起的衣服下露出了一條醜陋的粉紅傷疤，傷口縫線粗糙，像一條猙獰的長蟲，讓人看了十分可怖。
周圍的人被胖子的舉動嚇得噤聲，琳達打了個哆嗦：「你，你是個瘋子，你離我遠點，你別再纏著我了，我不會喜歡你的。」
胖子希冀的眼神暗下去，面色痛苦不堪，「琳達，因為我是個胖子嗎？」
人群里突然有人叫道：「胖成這樣，也不拿鏡子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人群曝發出一陣鬨笑。胖子痛苦的臉突然變得扭曲，他指著琳達發出驚悚和快意的笑聲：「快看快看，哈哈，胖子，你也變成了胖子……」各種嘲笑和譏諷聲充斥著琳達的耳邊。
「不，我不是，我不是胖子，我不是胖子。」琳達陷入夢魘，凄聲慘叫著。
「親愛的，別怕，有我在！」一隻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額頭。琳達睜開眼睛，「朗朗，你說過你會一直愛我的，對嗎？」她握緊秦朗的手，眼中焦慮忐忑。「你看你出了這麼多汗，先喝杯水緩緩吧。」秦朗把水杯遞到琳達嘴邊。
「可是，我……」琳達有些慌，她腦子裡現在一片混亂，她想和秦朗談一談，可是喝完水琳達感覺頭暈目眩，眼前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4
琳達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窄小的單人床上，床尾落地窗帘半圍著摭擋了前方的視線。身體條件性反射起身，可是全身軟塌塌地使不上力，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琳達心裡疑問重重。
房間很靜，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琳達嗅了嗅，是茉莉花的香味，心口似被颳了一道口子，難受至及。
吱——，門被一雙修長的手推開了。
琳達瞪大眼睛，努力仰頭往後方向望去。腳步很輕，雖然來人戴著口罩和帽子，但琳達還是一眼認出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朗朗……」她的聲音微乎其微，眼神里滿是疑惑、不安和探詢。秦朗穿了一身醫用手術服，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琳達，沉默著戴上膠皮手套，慢慢從口袋裡掏出各類手術刀具，期間還不時地觀察她的反應。
「你要對我做什麼？」琳達張了張嘴，發出微弱的聲音，眼神中充滿驚慌和恐懼。秦朗轉過頭朝琳達詭異一笑：「別怕，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他嫻熟地用注射器吸入一小支無色的藥水，然後在琳達的手腕處注射進去。秦朗眉眼彎彎，看起來很開心：「這針強腎劑可以讓你的腎賣個好價錢。」
眼角有冰涼的液體滑落：「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為什麼？」琳達哭吼著。
「噸噸，還記得嗎？那個為了你賣了房賣了腎的傻胖子，你可還記得？」秦朗一點點捏起琳達的臉，似乎想要把她的麵皮扯下來。
琳達痛的嘴角一陣抽搐，內心的恐懼慢慢像瘟疫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你，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認識他？」
秦朗眉頭微微一皺，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一個肥胖的身體跪在地上卑微乞求，一片真心被踩碎滿地，當愛被棄之如履，欺騙和嘲諷撕碎身心，死便是唯一的選擇。
「我是誰？哈哈哈，我就是老天派來懲罰你的人。」秦朗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以你之道給你下套，你也不虧，你欠了他的，終歸是要還的。」
琳達感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了，她痛哭著面目扭曲：「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沒有想到他會去賣腎的，我……」秦朗沒有理會她的哀求，他眼神陰冷地高高舉起手術刀，像來自地獄的劊子手狠狠地朝琳達的心臟插去。
「不要，不要。不——」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琳達「咚」的一下從床上滾下來，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她閉著眼捂住胸口手心裡黏糊一片，整個身子都在微微戰慄，過了好一會她才敢慢慢睜開眼。鏡子、床還有衣櫃，琳達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咧嘴嘿嘿兩聲，她爬起來抱著胳膊像個傻子一樣又是哭又是笑。
「我沒死，哈哈，我沒死，我真的沒死。」彷彿剛經歷一場劫後餘生，琳達慶幸道。她恢復了些精神站起來摸了摸胸口和身體各部位，身上除了出了一身粘膩的冷汗，並沒有發現一處傷口和血跡，原來剛才那一切都只是個夢，太可怕了，這夢是如此的真實和慘烈，琳達撫了撫胸口心有餘悸。
此時客廳突然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琳達剛鬆懈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盡量保持冷靜，她對著鏡子把蓬亂的頭髮整理了一下，然後坐在床沿仔細聽著客廳的動靜，十幾分鐘過去了外面還是沒有聽到一點動靜，難道是聽錯了，秦朗並沒有回來？琳達內心忐忑不安，是出去查看還是要繼續龜縮？糾結中琳達還是決定打開房門探個究竟。
客廳里並沒有人，四周很安靜，沒有一絲剛入門的痕迹。琳達吁了口氣揉了揉有些浮腫的臉，心想肯定是自己太緊張了，開門的聲響只是產生的錯覺而已。嘴裡乾的有些發苦，她走到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眼角餘光瞄到餐桌上豎著一張紙片。琳達一驚拿起紙片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圓嘟嘟的大餅臉，「噸噸？」琳達呼吸一窒，手腿抖成篩子差點栽了跟頭。內心的恐懼像病毒般迅速擴散，手不聽使喚，客廳的門被鎖死了，琳達的使盡蠻力怎麼都打不開。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琳達轉過頭便瞧見一雙銳利冰冷的眸子朝自己掃射過來。她張了張嘴，害怕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秦朗提著一個小箱子慢慢朝琳達走過來，英俊的臉上揚起一抹嘲諷之色：「原來你還記得他？也不枉他對你情深一場。等了這麼久，是不是也該下去見見他了。」秦朗嘿嘿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
「我真的不知道會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我當時就後悔了可是沒用，我知道我有錯，我貪婪虛偽可是我沒想要害死他。」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黏糊一片，秦朗看著琳達肥膩浮腫的臉心裡泛起一陣噁心：「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
琳達想起夢中發生的恐怖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不，她還不想死，她顫抖地把手伸進口袋按下110……
如果現在一切還來得及，她一定會改過自新，為當初自己所犯的錯贖罪，一切都還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淚眼蒙蒙蒙中，琳達堅定地對自己說道。
完
作者簡介：嗨！我是馨兒的魚，一條想長翅膀的深海魚。給生活多一點夢想，給夢想添一雙翅膀。轉載請聯繫公眾號：故人小酒館（id:gurenxiaojiug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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