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談談死亡

第三人稱
第三人稱
戚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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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聊一聊死亡吧。
死亡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太宏大的命題了。宏大到我根本不敢去細想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如果過馬路的這一刻我沒及時閃開,是不是明天社會新聞上的人就是我了?甚至我很小的時候,看報紙上有孩子意外去世時的新聞,總是有身邊人的評價「該學生平時品學兼優,發生這種意外,我們感到十分痛心。」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這一刻走了,是會落上別人什麼樣的評價,在我的這則新聞里。
能夠這麼輕易地提起死亡,不過是因為生的屏障把我隔絕在外,我從未凝視死亡的深淵。
無知者無畏,我很早就開始編排我身邊每一個人的死亡。這樣說來不吉利,但是我真的想過你們每一個人的離開會是什麼樣。不是「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的離開,是永久地再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的離開。所以,哪怕我們此刻距離再近,我看著你的側臉,那麼柔和,我也會恍惚,這個人,真的存在嗎,這個人,真的是愛我的嗎。
很神經質也很矯情吧。
為什麼要聊死亡。很簡單,明天就是512,離2008年的512,已經過去了10年。這10年,我總覺得是我自己偷來的時間。我那時離死亡那麼近,它輕易地放過了我,卻使那麼多值得活下去的生命停留在了那個五月天。
我想過很多次,我不想白活。這10年,我浪費了大多數時間在很多細枝末節的問題上,總是不得重點,拎不清看不透。把自己困在感情的圈兒里,世俗眼光的圈兒里,被人捧高踩低,妄自菲薄又自大狂妄。
當然我現在也是。
死亡最終向我這隻小貓咪伸手是去年年末。我一直很慶幸從我出生以來,我的親人朋友,沒有去世的。我沒有參加過葬禮,只知道葬禮上是要寫祭文的。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要送走的第一個人是誰,我從小到大為她編排了無數個離開的場景。她就像電影電視劇中開了上帝視角的女主角,總能一一倖免。我以為她還會像劇本上寫的那樣,在一個明媚的早晨,窗外的一支薔薇花開了,她被花香喚醒,然後言笑晏晏地看著我。
「愣著幹嘛呀,快過來啊。」
可惜她沒有。
可能是去年冬天實在太冷了。她久病乾瘦的身體已經沒有再多餘的脂肪支撐她過冬,她選擇在冬天飛向了宇宙,化作一顆星,更高更遠地看著我。
我還是沒有參加過葬禮。這一次,是因為,錯過了。
我一直練習著失去她時嘴角的弧度,卻發現真正到了那一刻,渾身都是顫抖的。死亡輕而易舉抽幹了我渾身的力氣,它把我打回原形,告訴我生不可以自己選擇,死也不行。
512時,綿陽鐘樓的14:28的盤面停了很久,我走那裡過時總覺得心口悶悶。我不是一個很容易產生通感的人,我始終抱著局外人的心態旁觀別人的生活,不能對別人的情緒、遭遇感同身受。
但是這一天,每一年都會讓我停一下手頭的事,頭腦空白地想一會兒「今天又是512了啊」。
死亡離我們太近了。
近到我長久地凝視深淵,深淵也回以凝視,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那雙黑洞一般的眼。
是你離開時,朋友親戚家人哭得傷心欲絕,被淚水一遍遍洗刷的瞳仁。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誤解,我們就是自己一個人的,誰也不能來代替我們在任何問題上做決定,包括生死的問題。
這句話沒有錯。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應該多考慮一些,或者說,認識這個世界更多,也能找到更多支撐自己放下生死的理由。
自殺在我這裡不是懦弱也不是勇敢,是一種選擇。他找不到這個理由了,他選擇在此時此刻此地離開。
而我希望你,能再等一支薔薇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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