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逐漸泛紅,沒過多久便在一團白霧中化做死蛇
他的身體逐漸泛紅,沒過多久便在一團白霧中化做死蛇。

遇蛇
吾恩;仇讎
00:00/06:21
葉梧桐從未想過,她心心念念的皇弟竟然會一病不起。
淳光三年,楚皇葉翎曾於正月初三圍獵城東,時節微寒,路逢大雪。返程路中,兩道青松陰森,突有異人立於車前,拔出背上紅羽,張手拉弓。連發三箭,一箭沒入乘輿車軾,一箭從楚皇青絲擦過,一箭襲入楚皇腹部。
隨駕人員頓時嘩然,瞬間便圍在乘輿旁邊,但那異人卻逃之夭夭。
回宮之後,長公主楚梧桐大怒,隨即下令,命上京城中禁衛統領嚴飭兵役,竭力搜查。一連半月,城裡城外,家家戶戶難以安寧。
可這異人還是沒有能夠捉拿歸案。長公主眼看著她皇弟的病情愈來愈重,絲毫未見好轉,不禁心急如切。
她看著御塌上昏迷地少年,愛憐地撫上他緊閉的雙眼,低聲慟哭道:「阿弟,你放心,皇姐必會讓你無虞。」說完又低頭飽含深情地在他唇上烙下深吻。
殿中的疾醫僕從見長公主如此行為,全都裝聾作啞,視而不見。長公主愛慕她的皇弟已經不是一日兩日,楚皇平日行事乖張,後宮三千空設,也獨獨依賴親姊。
這般罔天下不韙之事,卻在大內皇宮內位高權重之人身上上演。有不怕死的文臣曾上諫此事罔顧朝綱,望帝能言行端一,莫要荒唐。可楚皇竟下令將那文臣處以凌遲之刑。從那以後,只有眾臣私下搖頭嘆息,可再也無人膽敢御前覲言。
如今帝王病重,時有人在底下亂嚼舌根,說要趕快讓遠在藩地的燕王進京,長公主知曉此事,怒不可遏,直接提劍斬了那送信使者的頭顱,並下令從即日起,不出一月,皇帝便將康愈。
眼看三日過後,還是未有進展,長公主更是急如熱鍋之蟻。
鳳宸宮內,她慍怒地將盆栽摔至那群疾醫腳邊。大聲呵斥道:「一群廢物,平日里個個自詡神醫妙手,可如今卻個個束手無策,不如都將你們斬了,好先去黃泉路上探路。」
疾醫們頓時戰戰兢兢,有一名方臉長須的醫者突然雙眼發亮,跪爬著朝前兩步,恭謹說道:「殿下,臣早年居於東海撫州附近,那裡盛產秘葯,據說有起死人肉白骨的靈藥便藏於東海的一處無瀾島上。
但前去求葯的人多,倒是沒能幾個活著回來。可不乏有人得到秘葯,據傳是藥到病除吶。」
長公主皺著眉頭問道:「此話當真?」
「微臣絕不敢欺瞞殿下。」
「那若是從上京到撫州最快幾日。」
「回稟殿下,兩日便可。」
長公主在心中衡量半刻,眼看她親弟便要一命嗚呼,隨即便收拾行裝,帶著禁軍一百,快馬加鞭兩日,才到撫州城中。
長公主帶著一眾人馬,浩浩蕩蕩地揚帆起航朝著海中遠去。無垠的海面上唯有幾艘大船乘風破浪,可那無瀾島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眼看著在海上漂泊一日,還是未有收穫,她不禁攥緊拳頭,發狠地拍在船欄之上。
這時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遠處隱約能看見巨浪襲來,頓時船上一片躁動,有人驚恐大叫道:「快收帆,收帆!」船隨巨浪滑行,卻不料因速度忒快,船首猛扎涌浪背後,幾艘船隻無一倖免,全都翻船。
同行禁衛有人浮上木板,這才將葉梧桐拉了上去。海浪洶湧,又一番巨浪從天邊排山倒海而來,隨之她便望到了後方的無瀾島。
可還未來得及上岸,便又被巨浪推翻。葉梧桐不善水性,又與侍從被浪衝散。心中不禁失笑,也好,早日先去黃泉等著她的皇弟。
三日後醒來時,她已被浪推至無瀾島的岸邊。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冷笑著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緩緩朝島內走去。
島中林木蓊鬱,不乏遮天蔽日之樹,走至其間,靜聽翠鳥啁喳,更令人覺得心有餘悸。
突然面前有蛇出沒,嘶嘶地朝她叫喚。葉梧桐往腰中一探,好在自己的匕首還在,心下不由安穩半分。
卻見那蛇全身殷紅,蛇眼陰毒地盯著她,細長的身體卻是靈巧無比,它忽然騰空而起,朝著她噴洒毒液。
葉梧桐側身躲避,剛欲上前用匕首攔腰斬蛇三寸,不知從何處有人用飛刀斬落她手中的匕首。
樹叢之中有身著青衫的少年笑意盈盈向她走來,蹲下身朝那紅蛇輕聲說道:「小乖,快點回來。」
紅蛇似乎是很聽他的話,彷佛示威般朝她嘶鳴兩聲,接著又扭動身姿爬上少年的手腕。
葉梧桐這才看清少年的模樣,墨發柔順,只用一根青帶綰於腦後,星眸俊眉,看起來無端給人一種親近之感。
少年湊近她,眼底流過一絲亮光,再瞥了一眼地上泛著銀光的匕首,伸手撫上紅蛇,對上她蹙眉道:「小蛇這麼可愛,姑娘怎麼能夠如此心思歹毒,要殺了這蛇呢。」
葉梧桐不禁心中腹誹,方才這蛇可是卯足了勁要殺自己,她不過以牙還牙,怎麼就成了歹毒呢。
少年見她面上不悅,索性俯低身子放了紅蛇放其自由。他對上葉梧桐泛著冷意的眸子,伸手捋過她額前的髮絲,帶絲討好意味說道:「你怕了?」
「本宮,本姑娘就沒有怕過…」她抬手打落了他的手,眸間反而愈發焦急,停了半刻,又啟齒問道:「這島上可還有其他居民?可有通往外面的船隻,還有你可知無瀾島在何處?」
「姑娘不知,這島便是無瀾島,島上可只有我一人,若是姑娘想要出島,那便須等十日之後,海上霧氣太重,貿然出海,恐會跌落鯨口。姑娘若不嫌棄,倒不如隨我前去我的住處。」
少年目光誠懇,他的視線落在葉梧桐絞動的指頭上,緩緩開口道:「姑娘,天色不早了,還是快與我回去吧,入夜之後,林間頑蛇可是會四處遊盪的。」
葉梧桐心中一驚,後脊不禁發涼,她上前跟緊在少年身後,倒惹得少年一聲揶揄:「你怕蛇,姑娘…」
少年的住處離得不遠,走了半個時辰便到。茅屋三間,籬笆圍成。
院中的木架上還掛著烤乾的兔子,還有幾隻狐狸。少年便是用這兔子給她做了一頓兔肉大餐。雖然香嫩無比,她也飢腸轆轆,可方才見那烤乾的兔肉上還黏附著些許血跡,一瞬間竟然是食之無味。
少年見她不吃,自己親嘗了口,並無異味,疑聲說道:「姑娘,為何不食呢?」
葉梧桐不耐煩道:「公子自個吃便是,我沒胃口。」
少年放在口中的長箸忽然不動,他又起身朝著房內走去,不一會兒便端出一碗熱氣蒸騰的米粥。
那雙殷勤的眼睛看向葉梧桐時,倒讓她心底湧上一絲溫暖。她不由好奇問道:「不知公子姓甚名何,怎會獨自一人在此?」
少年彎了彎雙眼笑眯眯說道:「我叫肖無憂,自小便生長此地,姑娘芳名是何?入島又為何事?」
「我是葉梧桐,入島為求神葯。」她說這話時仔細地窺察著少年的臉色,卻見他一副悲天憫人說道:「這葯我有,代價其重啊。」
「可是價值不菲?」
「這倒不是,只是代價是一顆人心罷了,姑娘,你能給我你的心嗎?」
少年說這話十足輕鬆,他見葉梧桐半晌不語,於是又補道:「姑娘怕死?」
當然怕了,她怕死了,便不能帶葯回去,她怕她死了,再也不能和她的皇弟長相廝守了。
「死又如何,生又如何,你若能為我尋到葯,那我便給你一顆心。」
少年湊近她的耳畔,忽然蠱惑道:「這心取出來,人就不能活了,那你還要尋葯嗎?」
葉梧桐冷笑嘆道:「那肖公子是尋還是不尋呢?」
「當然尋,務必尋…」
這少年一連幾日帶她深入叢林,美名其曰採藥,可只見他總是招來林間細蛇,嚇得自己夠嗆,並未有真正尋葯。
每每她驚慌失措時,少年便會故意摟著她的身子,將那蛇盤在另一隻手上,故意拿至她的眼前晃動,總要她討饒片刻,說盡好話,他才肯罷休。
直至那日他擁她入懷,未理那些靠近的細蛇,用著一種陌生而又滿足的語氣說道:「梧桐,你留下來好不好,我們在這裡與世隔絕,做一對天涯鴛鴦可好,你們人世間總說,世上情難捨,可我覺得,我遇到你便捨不得了。」
葉梧桐在他懷中掙扎,卻被他抱得更緊。他的溫熱氣息落在她的脖頸,讓她的心頓如鼙鼓緊張不已。
良久之後,她才嘆息道:「可我要神葯去救我的親弟,無憂,你給我神葯可好,當我求求你了,這幾日你明明都未去尋葯。」
「你當真不願留下來嗎?」
「我要神葯。」
少年放開了她,那雙冷光幽幽的雙眸緊緊鎖著她,突然發笑:「好啊,那你給我你的心。」
梧桐從他腰腹摸出短匕,拔出鞘便朝胸口刺去。
少年慌張地奪匕而扔,在她的唇上落下鋪天蓋地的深吻。
他還說:「帶我回家,我便給你神葯。」
少年最終跟著她去了撫州。事隔多日,撫州官吏都以為長公主遇難,再也無法歸來。如今見到公主完好無損,不禁感嘆神靈庇佑。
葉梧桐將他帶入皇宮,見她皇弟早已面如死灰,只是吊著一口氣在等她。
她黯淡的眼眸對上少年那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只見少年笑得十分勉強,他立在殿中,不緊不慢說道:「梧桐,我不是人,我是蛇,我的蛇膽便是良藥。你取了神葯,可我就沒命了,所以用你的心相抵,以命換命,不是很公平嗎。可我從頭至尾,只想要你的真心而已,我想要一句你的心悅而已。你可答應我?」
少年掏出懷中匕首,猛然朝身體刺去,他笑得比哭還要難看,自嘲一聲:「你真的不願意嗎?」
他的身體逐漸泛紅,沒過多久便在一團白霧中化做死蛇。
有太監上去,剜取鮮活的蛇膽,奉於她的面前。葉梧桐雙眼微闔,點點頭示意送至皇帝殿中。只見她踉蹌兩步,走下高台,跪坐於少年歿去的地方,眼角流下兩行清淚,喃喃自語道:「你不要報酬了嗎,怎麼能這麼倉促,就離開我呢,無憂…」
文/苑小月
圖/青瑤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