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記得媽媽，也要記得婆婆
母親
信仰在空中飄揚
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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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母親節到來之際，謹以此文獻給天下所有的母親……
婆婆
文|楊麗紅
①
結婚之前，我從未見過婆婆。1998年春節前，丈夫把我這個醜媳婦領回家結婚。這是我第一次去婆家，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婆婆。
當時，婆婆還不到60歲，個子不高，有些胖，總是慈祥地望著我。婆婆問我要不要舉行婚宴，我說不要。結婚是自己的事情，不用搞得那樣辛苦。儘管婆婆只有一個寶貝兒子，然而，她還是尊重了我的選擇。她在家裡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請來了丈夫的大伯、叔叔、嬸嬸、姨媽。我和丈夫就這樣不僅成為了法律上的夫妻，也成為了社會承認的夫妻。席間，叔叔對我們說，我們結婚，公婆非常高興，把家裡的房子徹底裝修了一遍，為此，他們打了兩個月的長工。他們希望我們回家住得舒服。
婆婆只會說湖北仙桃話，能聽懂電視和收音機里的標準普通話，無法聽懂我的帶有東北腔的普通話。因此，我們的交流變得異常困難。丈夫在場時，他是翻譯。他不在場時，我的話婆婆多半是聽不懂的，這種時候，她經常是笑笑，我也笑笑。
交流有困難，但不影響婆婆用她的方式表達對新媳婦的愛。她使出了渾身的解數給我做各種她會做的美食，食材主要是湖北獨具特色的魚了。小金元、滑魚、蒸魚、鯽魚麵條，還有高品質的、超級費力的純魚丸以及費時費力的炒魚雜。那個春節我享受了平生最豐盛、最持續、最幸福的魚宴。除了吃美食，更讓我意向不到的是，婆婆不讓我干任何家務，甚至是端碗拿筷，她都堅決拒絕，早上可以睡到任何時候，理由是這是回家，回家就是休息。
②
第二次見到婆婆，我兒子一歲多了。公婆一定要來看看孫子，說哪有孫子都一歲多了，爺爺奶奶還沒有見過？對於婆婆一進家門就做飯，我還真不大適應。她卻說，她沒有照看過孫子，應該做好吃的給我們。她來之前在仙桃就給我買了金項鏈和金戒指，她說我結婚的時候沒有要婆家一分錢，她過意不去。她一定要買這些給我。我收下了，但是，我一直覺得那個大大的福字墜兒，實在土氣，好像一直都沒有戴過。
兒子五歲時，丈夫的大學同學在武漢聚會。他去武漢，我帶著兒子回仙桃。婆婆做的泥鰍萵苣湯使我至今回味無窮。她依舊不讓我做任何事情，她說回家就是休息，休息好了玩得高興她就高興。婆婆的哲學使從小干慣了活的我倍受寵愛，家就是一個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用在乎任何人態度的地方。
兒子七八歲後，我們三口每年春節都回家。婆婆依舊是做各種魚給我吃。臨走時，婆婆一定要把家裡所有的年貨給我們帶上，至於剩下的年吃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我實在不願意看到日漸衰老的婆婆一個人忙得團團轉，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她讓步了，飯後的碗筷由我來刷，廚房我來收拾。婆婆不喜歡收拾房間，我和丈夫每次回來都把家裡來個大掃除。
我也努力用我的方式回報婆婆的愛。在我自己還沒有買房子的時候，我給婆婆買了一套。當婆婆住進裝修好的亮堂堂的房子時，她非常高興。這種喜悅她向我表達了好多次，我由衷欣慰。我為婆婆買了金戒指，出錢讓公婆去東南亞和雲南旅遊，他們還想去新疆，但不知道為什麼，未能成行。2016年春節前，我父親病重，我沒有回仙桃過年。我讓回去的丈夫給婆婆買了一個金手鐲。春天時，我回去看她。她擼起長袖給我看手鐲，還說現在穿的多，可以戴，等到了夏天穿的少，就不能帶了，不安全。我常常想，我們努力地掙錢，其實父母才是真正的財富。他們老時，可能會給孩子帶來一些麻煩。但是，他們是最挂念我們的人。他們可能無論在學識和經歷上都無法再給我們更有益的指引，但是，當我們把成功的沾沾自喜與失落的滿腹委屈說給他們聽時，他們絕對永遠是我們最忠實的聽眾。作為子女，我們要珍惜這份至真至純的愛，不要把他們的愛認為是理所當然，更不能肆意地消費。過年回家不是麻煩，過年有家回才是幸福。
婆婆一向身體很好，前段時間突然病重。現在家裡人才知道，早在春節前，她就渾身無力，吃不下飯。但是她沒有對家裡任何人說。3月份的時候，經常和婆婆散步的奶奶告訴我的小姑子，帶婆婆看病。可是，家裡人都出動了進行勸說，婆婆還是拒絕了，她說是因為老年人缺鈣，她已經吃藥了，沒事了，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後來，她走兩步路都感覺累時，才說到醫院看看。這一看，就是晴天霹靂。丈夫先回去看她，他回來後我執意要回去，一定要回去看婆婆。因為我擔心，如果此時不回去看上婆婆一眼，暑假再回去時，我們有可能就是人間與天堂的距離。
婆婆的精神狀態很好，她仍然惦記著我。剛到醫院的當天，她安排小姑子帶我吃魚，讓我回家睡覺。我對婆婆說，媽，你不用管，我又不是外人。晚上，我在醫院陪她，她渾身疼得無法入睡，起來、坐下、倚著、靠著，怎麼都是睡不著。她堅持不用我，我執意想幫她時，她會和我急。甚至專門請來照顧婆婆的護工，婆婆也不打擾，婆婆永遠想著別人，哪怕是重病在身。臨走前，我為婆婆洗了頭髮，和她拍了一張照片，怕她知道，我強忍淚水，不知道此次一別是否是永遠？
我想，世上應該是有兩種愛。一種愛是你情我願，迎來送往，滴水之恩必須湧泉相報之愛；一種是默默的、深沉的、無私的、不需要回報的愛。這種愛如春風，如細雨，潤物無聲，暖心無語。這種愛是人類最聖潔、最高尚、最無以倫比的愛。這種愛是使人每每想起都倍感溫暖的人間之愛。我的婆婆擁有這種愛，儘管它很平凡，然而，它依然絢爛奪目，芬芳四溢。我和婆婆相處的日子很少，但我從丈夫的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愛，而丈夫的愛來自於婆婆的基因，感謝婆婆有愛如此。
我和婆婆婆媳一場，終是有緣。
③
一年一度的母親節就要到了，當我坐在案頭，重新讀著去年寫下的這篇隨筆時，婆婆已經離開了我們。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三口回家過年。婆婆已經很瘦弱了，抗癌藥物起到了很好的抗癌效果，但是，對婆婆的胃腸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吃飯喝水都很困難。不過，那時還好，婆婆至少還能每餐喝點粥、吃些麵條。這個春節是我們在家停留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們只想陪陪婆婆。我負責給家裡人做飯。每天吃晚飯時，婆婆都要叮囑我第二天要做什麼，從冰箱里拿什麼，哪個菜該怎樣做。我有一個菜炒的不好，婆婆甚至告訴我三遍下次應該怎樣做。臨走前，丈夫儘可能對婆婆的生活做好了安排。
清明節，我們回家看望婆婆，婆婆已經住院。我們見到她時，她已經是瘦骨嶙峋。婆婆握著我的手，目光依舊那樣慈祥。我特意讓丈夫握著婆婆的手，婆婆微笑著說，兒子最像他。是啊，無論是長相，還是心胸，丈夫都像婆婆。我們是4月8日回天津的，4月12日，家中來電，婆婆病危。13日，丈夫回到仙桃。第二天午後，婆婆在一陣劇烈的疼痛後出了一身汗，之後，氣息微弱，下午兩點多，離世。
丈夫和小姑整理婆婆的遺物。婆婆一生節儉，沒有留下什麼貴重的衣物。但是，卻保留了這些年家裡幾乎所有繳費的票據，婆婆將其分門別類地裝在袋子里。另外，用丈夫的話說，還有上百條嶄新的毛巾，而婆婆自己用的毛巾早已破舊。在一個很普通的筆記本里，他們發現了一張遺囑，對此，婆婆生前從未對人說過。遺囑是寫給她的三個兒女的，婆婆說：她就愛扶持弱者，對她個人各方面都可以馬虎，對來客一定要客氣。這就是我的婆婆，一位永遠想著別人，為了別人甚至可以忘記自己的人，一位平凡而偉大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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