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家族這場世紀拍賣，講述了藝術贊助人如何推動藝術史

藝術贊助人如何推動藝術史 ？

北京時間5月9日上午，佩吉及大衛?洛克菲勒夫婦（Peggy and David Rockefeller）珍藏系列晚間拍賣「十九及二十世紀藝術」在位於紐約洛克菲勒廣場的佳士得拍賣大廳舉行。此次拍賣專場中，44件拍品悉數成交，成交總額逾60億美元。

其中，畢加索創作於1905年「玫瑰時期」（Rose Period）的代表作《拿著花籃的女孩》，以超越預期的1.15億美元成交。備受關注的馬蒂斯的《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莫奈的《綻放的睡蓮》、高更《海浪》分別以8075萬美元（創下個人拍賣紀錄）、8468萬美元、3518萬美元成交。

洛克菲勒家族在西方現代藝術史以及美術館史歷程中扮演了「藝術贊助人」的角色，他們藏品中也有眾多中國文物身影。今天這篇文章從該家族的收藏說起，講述現代意義上的「藝術贊助人」，如何推動一個時代的藝術文化乃至社會事業發展。

左圖為畢加索《拿著花籃的女孩》

右圖為馬蒂斯創作於1923年的《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

始於石油與昆蟲

2017年3月20日，大衛·洛克菲勒在紐約的家中去世，享年101歲。

佩吉及大衛?洛克菲勒夫婦，1973年

大衛·洛克菲勒是美國標準石油公司創始人、美國第一位億萬富豪約翰·D·洛克菲勒最小的孫子，也是小約翰·洛克菲勒的5個兒子之中唯一一個畢生經商的家族成員。大衛·洛克菲勒在美國大通銀行工作了35年，並出任了首席執行官。與此同時，他還是一位知名的藝術收藏家，他為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下文簡稱「MoMA」）捐贈了大量作品。可以說，MoMA發展到今天，大衛·洛克菲勒堪稱一大功臣。

除了以上官方介紹之外，其實最真實的大衛·洛克菲勒是這樣的：他對收藏的癖好始於甲蟲。據說他在7歲時偶然發現了一隻名為Parandra Brunnead的長角甲蟲，從此便痴迷於收集昆蟲並一發不可收拾。在去年3月享年101歲去世時，他的昆蟲藏品包括至少2000個物種和15萬件標本。如今，這些精心存放在密封硬木盒李的昆蟲被捐贈給了大衛的母校哈佛大學的比較動物學博物館（Museum of Comparative Zoology）。

這個龐大的家族不僅以其豐厚的財力為人所知，其名望之高還在於洛克菲勒家族一直投身於社會慈善事業，並且從約翰·洛克菲勒二世開始便持續不間斷地進行藝術品收藏，先後收藏、捐獻了大量世界精美藝術品，同時還參與了現代藝術博物館、亞洲協會博物館、大都會博物館分館Cloister等著名博物館的建設。

紐約亞洲協會博物館大廳 攝影 | Frank Oudeman

古典品味成就MoMA

對大衛·洛克菲勒來說，對藝術的品位其實是古典的、學院派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保守的。但很重要的一點是——他收藏的繪畫視覺藝術是他同時代的作品。這也是為什麼今天我們很多人說「收藏當代就是收藏未來」的真意所在。

對當代藝術，大衛·洛克菲勒確實持保留意見。他說：「我對於那些似乎每幾個月就冒出來的方向奇怪、內容煽動性的新藝術形式會感到不安甚至憤怒和抵觸。我覺得很多展覽很無趣：奇怪的影像、失真詭異的油畫、塗鴉、低俗的攝影。」 「當我回到自己舒適的家中時，塞尚、蘇涅克的作品在我周圍安靜地熠熠生輝，我感覺自己很放鬆。」這一點和佩吉·古根海姆對現當代藝術的品味和支持是完全不同的——後者創立了一個迄今最成功的博物館連鎖品牌：古根海姆美術館。而洛克菲勒則只是捐贈自己鍾愛的藏品就足矣，對他們來說，藝術品應該是一種撫慰和溫暖，誠如亨利·馬蒂斯所言：「我的藝術是就像一把舒適的安樂椅那樣，使疲憊的身體得到休息，喚醒內在喜悅的力量。」

馬蒂斯《側卧的宮娥與玉蘭花》在洛克菲勒家族宅邸

「對於紐約人的商業和文化生活，沒有人的影響力和持續時間可以與大衛·洛克菲勒相提並論。」前紐約市長邁克爾·布隆伯格在對洛克菲勒去世發表的聲明中寫道，「沒有大衛的領導和慷慨捐贈，MoMA不會取得現在的成就。」 世紀之交的那些最閃亮的大師們的最具辨識度的代表作都在這裡：梵高的《星夜》、塞尚的《沐浴者》、馬蒂斯的《舞蹈》、達利的《記憶的永恆》、蒙德里安的《百老匯爵士樂》以及莫奈的《睡蓮》系列。

莫奈 《綻放的睡蓮》與梵高《星夜》

MoMA創建於1929年，建設者主要是艾比·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也即大衛的母親）、瑪莉·昆·蘇利文（Mary QuinnSullivan）與莉莉·布里斯（Lillie P.Bliss），營建和收藏品管理則主要由洛克菲勒家族財務支持。所以大衛也常常稱MoMA小名為「媽媽的博物館」。

痴迷收藏中國文物

洛克菲勒家族在藝術之外，真正的慈善事業在於科學與醫療，而這可能對亞洲的影響更為深遠一些。1913年，洛克菲勒基金會與美國中華醫學基金會合作創立的北京協和醫學院就成了亞洲的第一所醫學院。協和醫院項目也是洛克菲勒基金會在海外單項撥款數目最大、時間延續最長的慈善援助項目。

在藝術方面，洛克菲勒家族對中國瓷器也一直都很痴迷。

元代青花蕉石麒麟紋大盤

康熙素三彩方瓶

大衛的父親小約翰·洛克菲勒曾參觀過收藏家奧特曼（Benjamin Altman）的陶瓷收藏，當時滿滿當當的清代康熙瓷器的裝飾風格令他著迷。1915年，美國鋼鐵公司最大股東摩根病逝於羅馬，其家族的繼承人有意出售1500件中國瓷器，其中包括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展覽過的瓷器。於是，小約翰·洛克菲勒向父親請求借貸200萬美元買下了這批收藏品。據不完全統計，洛克菲勒家族總計收藏了全世界十幾萬件藝術品，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中國藝術品，如北魏鎏金銅佛像、唐代漢白玉菩薩立姿像、元代青花蕉石麒麟紋大盤和康熙素三彩方瓶等。

商代晚期的皿方罍，曾登上《國家寶藏》節目

大家一定還記得2013年亮相紐約佳士得拍賣會的青銅器「皿方罍」，被來自湖南的收藏家群體提出聯合洽購，佳士得經與「皿方罍」當前所有者溝通後達成拍賣前的成功洽購，最終湖南藏家將「皿方罍」捐獻給了湖南博物館。這件「皿方罍」就曾經是洛克菲勒家族的收藏。

藝術贊助人的社會意義

由於歐美國家較高的遺產稅，歐美收藏家去世之後，其家人往往都會把收藏家生前所收藏的藝術品拿出來，或是捐贈、或是拍賣。當然，藝術品無論是捐贈給各種博物館、美術館或者非贏利機構和慈善組織，最終使富人的財富部分返還社會，提高的是家族及企業的知名度。

波提切利畫作《三博士來朝》，畫中形象皆為美第奇家族成員。美第奇家族是文藝復興時期最大的「藝術贊助人」

近兩年，上海的私人美術館蓬勃興起，尤其是作為上海「十三五」規劃文化重鎮的西岸藝術走廊區域，將聚齊大量的私人美術館及藝術空間。古往今來，人類歷史上也出現過很多富可敵國的家族，他們對藝術品的收藏都反映了、甚至可以說是主導了一個時代的品味，比如眾所周知的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從「藝術贊助人」的歷史演變來看，藝術收藏應在經濟和信仰之間，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尤其是對私人藏家來說，有心興建美術館而不是把作品放在家中，這是值得讚賞的事。

但仍須指出的是，國內「藝術贊助人」體系尚未成熟，部分私人美術館或藏家還是很遺憾地擔當了類似「中間商」的角色——收藏以歐美當代藝術品為主，然後轉銷國內市場。當然我們並不是說不能收藏西方當代藝術，而是我們現在過於仰賴西方藝術市場，我們是否真的認為那些西方當代藝術品是「好」的，還是僅僅因為它們「好賣」？所幸近年來很多本土優秀的當代藝術家也在被有心的收藏家慢慢發掘支持，唯有商業觀念與藝術理念兩者都趨於成熟之後，當代藝術才能發揮更大的創作潛力和社會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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