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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永泉:寫在母親的壽辰

文者其人

劉永泉,網名滄海一滴水。1960年出生於蘿北縣太平溝鄉興東村。1975年遷到江濱農場。酷愛文學,在黑土地的泥土芬芳中積累生活點滴,尋找創作靈感。勤於筆耕卻文筆不精。在辛勤編委幫助下有零星文章發表。

陰曆三月十二是老媽的生日。

因母親年老體弱身虛氣短,即使人背車接也經不住折騰,不能去飯店,只能在家設便宴。吃過早飯老伴便開始備菜,八點半鐘,家居名山農場的表哥表嫂及表弟弟媳也驅車趕到了,到卧室探看躺在床上的母親寒喧一番,老媽尚禮數周到,讓我扶她起來和幾個侄兒侄媳說會話。然後表弟便戴上圍裙大顯身手,下廚和老伴一起準備菜肴。我和表哥們在客廳里喝荼聊天。說起來,名山這四家表親對他們這個大姑真是夠意思,自老媽接到江濱後,不時的就來探望,足見重情重義。

十一點多,酒菜備齊,便把老母親從卧室扶起來,攙架到推椅上,推到餐桌前坐定。女兒把她們訂的大蛋糕也搬到桌上,表哥,姐夫,女婿和外甥女一眾人等拿出手機,把母親九十三歲的壽辰定格在手機屏幕上。在杯籌交錯的祝福聲中,母親強撐虛弱的身體沒吃多少飯菜便說吃飽了,同時目光瞅向我說:「泉,推我進屋躺會。」我知道老媽是因為人多有點心慌,吃不下,便又強勸吃了一點飯菜,就推著她進卧室扶著躺下了。

少了母親的壽宴有點冷落,我心裡既感動又感傷,眼裡有些濕潤,強顏舉杯答謝遠來的親人們。

母親接來快有一年了,剛來時扶著推椅在客廳里顫顫巍巍還能勉強走兩圈,也是氣喘吁吁,能聽到腿關節清晰的咯巴響聲,且腿疼得直皺眉,聽著看著讓人揪心。逐漸的,母親走不動了,整天卧在床上昏睡,有時扶起坐一小會,清醒時和我嘮幾句家長里短。

在陪伴照顧母親的日子裡,看著老人虛弱的身體,無助的情形,以及對早年困難時期生活的艱辛回憶,我的心湖時常掀起情感的波瀾,感慨,感動,感傷,感恩。

母親出生於1925年,經歷了戰亂、兵匪、偽滿、抗日、解放和土地改革,大躍進、大饑荒、「文革」。母親自小體弱多病,身有殘疾,身高只有1米四多,大腿比小腿短了近20公分。

就是這樣一位母親,卻生養了七個身體健壯無殘疾且智商都正常的孩子。今天又迎來了九十三歲壽辰。這也是上蒼對我們母子,母女格外垂憐和眷顧,母親的勤儉耐勞,堅韌頑強,慈祥智慧,忠厚善良的品質感動天地。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東北農村的生活還挺貧困,孩子多的家庭更是貧寒。可在我記憶里,不管是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冬季,還是驕陽似火,酷熱難耐的夏天,從未有吃不飽飯,穿不曖衣的時候,即使衣服鞋帽穿舊補了又補,都沒有讓頑皮的我露皮露肉,冬天在室外瘋玩卻沒有凍傷過手腳。全得益於母親做的棉帽子,棉手套和棉鞋,那種曖乎舒適的感覺透過幾十年歲月時光仍溫曖在心。然而這一切都是父母嘔心瀝血,辛苦勞累勒儉換來的。

記憶里,煤油燈下,母親做針線活常常熬到半領夜,一覺醒來,寒窗上已經掛上了獨特奇幻的窗花,油燈下,母親腿上搭著被子,身上披著棉祆,仍然在飛針走線不知疲倦地忙活著。針線活里,要數納千層底的棉鞋最累人,又累胳膊又累手,以至於母親一雙胳膊到現在都是彎曲的,尤其是右胳膊,從肘部彎曲近90度,都是繁重的家務和針線活累的。孩子多,母親總有忙不完的家務。

我們兄弟姐妹7個,大哥比我大17歲。從第一個孩子到我出世,這近20年的的歲月里,母親就在不斷地孕育,生子,浴血重生,然後在哺育的艱辛過程中苦熬苦盼,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在這同時還得縫、補、洗、涮及無數的繁瑣家務等著去完成。想想看,對於一個普通農家婦女,且又是纖弱的身體,那是一種怎樣的人生啊!母親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都耗費在養育兒女上了。人這一生有幾個二十年啊?

1975年夏季,15歲的我在故鄉興東,一個依山傍水風光秀麗的黑龍江畔村莊7年級畢業。等待我的命運是到生產隊里當社員,干繁重的體力勞動。那時的農村,生活還不富裕,一個棒勞力社員在隊里干一年也掙不了多少工分,年底分不了幾個錢。糧食以玉米小米等粗糧為主。疏菜都是房前屋後自家菜園子種的。

那時農場是兵團建制,工資固定,且以細糧為主。米面糧油菜蔬都是統籌供應。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家因此離開了這片深愛的熱土和鄉鄰,遷往江濱。我的大哥早年就調往了這個農場。我們便是投奔大哥而去。

難忘1975年8月,天藍水清,碧野千里。一個平常又刻骨銘心的日子。當大哥帶著兩台膠輪拖拉機來搬家,主要家當和生活必須用品裝上車,我和四姐,父母,大哥上了車,兩台拖拉機緩緩駛離故居開向村外時,已經成家留在村裡的二哥二姐和鄰里們跟隨著送到大路,和我們灑淚而別,就要和父母弟妹分別了,二姐難過得都站不住了,我也是淚眼模糊,嗓子像有團東西堵在那裡,喉頭哽咽,年少不識愁滋味,只是末到傷心時。

此時已近傍晚,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今霄夢醒何處?陌生地,曉風殘月。縱有千般惆悵,卻向何人訴說?

離開了故土和淳樸的鄰里鄉親,離開了熟悉的山水大江和一起長大的夥伴,帶著迷茫惆悵和前途末卜的忐忑心情來到了江濱農場原五連,那時的房屋只有三十多平米且是八家一棟房,不如我老家興東三間草房敝亮。父親在連隊菜地種菜,四姐在隊酒坊制燒酒的酵母。

我又繼續了學業,母親怕我學習跟不上又復讀了7年級,這樣就可以轉成職工上班開工資了,但是慈愛智慧的母親又堅持讓我上了8、9年級,一直到1978年才畢業,9月19號正式上班,當年冬天便調到機務排成了東方紅鏈軌拖拉機手。在業務培訓上有紮實的文化底子,學起來得心應手,不覺吃力。

母親不識字,領受了沒文化的可怕,因此高瞻遠矚,供她的七個子女都上了學,沒有一個文盲,這在五六十年代是很了不起,很有眼光的。也寄託了母親深切的期望。

往事如煙,卻又歷歷在目。

母親給了我生命,又為我插上知識的翅膀搏擊風雨,為我裝上遠航的風帆搏擊風浪。

我們來到這世上,從襁褓到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到長大成人,要從母親身上榨取多少心血呀?每一個長大的孩子都是她心血的結晶。沒有母親,我們來不了這世上,看不到這五彩繽紛如萬花筒一般的世界。母親,是生命孕育的溫床,是慈愛聖潔的天使。

儘管孩子眾多,但十指連心,母親對我們都一視同仁非常牽掛,時刻關心著我們的冷曖溫飽,即便現在高齡,有時我和老伴誰出去時間長了,她也老是惦記,由於記憶渾濁於是問了一遍又一遍,我們便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答覆。

母親現在仍保持著早睡早起的習慣,像鬧鐘一樣準點準時。即使白天睡多少覺,晚上天一黑就困的睜不開眼。夜裡身體不適想翻身看我睡的熟往往不忍心叫我,好在無論是否睡熟,夜半的時候總能醒來為她翻身,已經習以為常。而早晨天一亮必醒,一面呻吟一面叫我扶她起來。我也努力調整大腦生物鐘,盡量隨著她的規律早睡早起。否則睡眠不足一整天都頭腦昏漲不清醒,白天要常攙母親起來解手,加上她身上難受坐卧不寧,我即使想睡也睡不著。

每天早晨都要進行一套起床後的程序,脫掉紙尿褲,擦洗身體,穿衣洗臉梳頭戴假牙,等這一套做完老伴也做好了早飯。喂飯菜時總是小心翼翼,更不敢輕易和她說話,一不小心就嗆著,咳嗽半天,臉都憋紅了,有時吃煮雞蛋或豆腐啥的也要讓她小口吃,以防噎著,不敢大意。

我們兄弟姐妹里我最小,卻也年近六十,大哥遠在山東石島,身患糖尿病十多年且已經七十六高齡,雖然不能親奉老母卻也沒少拿錢,牽掛老媽,像候鳥一樣年年回來。今年春節期間,由於老媽在我家,因此也成了親情驛站。初四那天,東西南北的親眷們齊聚一堂有七十多人,家裡根本招待不下。稍坐片刻便齊聚酒店來個親情大團圓。有親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我的大姐二姐和二哥在十年里相繼離開人間,而父親更是在1985年就因癌症去世。那時母親思戀故土便回到了興東。三姐家在遜克縣,三姐夫有腿疾,四姐夫冬天時做了心臟支架,四姐腰疼的厲害身體也不好,母親在三姐家一待就是7年多,現在贍養母親的義務責無旁貸落在我和老伴的身上,但我們也都年近60,而且種植水稻摸爬滾打了30年,30年的風雨坎坷,所經歷的苦和累一言難盡。即便是石頭也會磨蝕了稜角,何況肉身凡胎?老伴高血壓,經常後背疼,而我也是胃潰瘍,胃炎加之心律失調心動過速,每分鐘90至100的心律於我是正常值。突然吃力的動作心慌的不行,常吃降心律的倍它樂克。

但只要我們不趴下,不頭拱地就必須擔負起責任。哥姐們也曾說過要雇保姆,但母親起坐睡卧一切都不能自理,需要人攙架,且大小便失禁,為了鍛煉站立盡量延緩癱卧在床的時日,一天里需攙架起來十次八次解手,由於便秘必須用藥才能解下來,一旦用了葯便一刻也不能離開,解起來根本控制不住,翻腸倒肚便凈為止,斗室里便味滿屋,用藥少了又解不下來。這樣一種狀態交給保姆怎麼能放心得下?即便重賞之下必有勇婦,畢竟隔心隔肺的不貼心,於我來說不放心,不忍心,不捨得。母親養育兒女一場,到風燭殘年,生命之火搖搖欲熄的時候,不能盡一段人子之孝,這樣的人生無論平凡還是輝煌,畢竟不算圓滿,是有缺失和遺憾的。

我們來到世上,虧欠最多的就是父母,而母親尤甚。養兒防老,囤糧防飢。網路上說生養孩子是任務,養育孩子是義務,老靠孩子是錯誤。這種論調不敢苟同,試問不依靠孩子養老,那生養他還有何意義?不如當流行的丁克一族!現在的孩子本就嬌生慣養,衣食無憂,養尊處優,再不盡人子之責,那麼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親與親之間還有溫曖,有愛心,有責任,有人情味嗎?

常常,在給母親喂飯時,母親像嬰孩一樣系著餐巾,張開口等我送到她嘴裡的一勺飯菜,心裡就有一種溫曖欣慰的感覺,這種溫曖的回報不親自侍奉是體會不到的。母親吃飯從不挑三揀四,飯好飯孬飯量均勻,從末暴飲暴食。但特別鍾愛米粥,一日三餐一頓一小碗,喝的很是愜意。這種飲食習慣也是長壽的一種方式吧?只是嚼食和吞咽能力下降,因此老伴在煮粥時盡量熬的時間長一點,稍硬的菜和肉用刀切成小塊或切碎拌到粥里,吃起來方便一些。

陪護母親時日久了,方領悟,感恩兩字的深刻內涵和新的認識,是有血有肉的像形字。你看這兩字下面都依託在心字上,由字思義,是表示用心去做才能體現感恩的內涵。才知道以前對這兩字的理解是停留在膚淺和抽象單調的層面上。

感恩不是粗心大意的陪護,是細緻入微的照顧。不是停留在表面的做作,是將心比心的思考。不是忽冷忽熱的心血來潮,是天長日久的關愛。是經得起時間驗證的良知,它更是一面鏡子,能照射出靈魂的潔凈,能檢驗出人性的真偽。

四季輪迴又到五月,大地上希望的種子己經播下,麗日藍天,鶯飛草長。在這生命萌動喧鬧的季節里,我結束了耕耘者的生涯,將大把的時間用來照顧母親。母親現在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有時全身不適,骨節疼痛像有無數螞蟻在咬坐卧不寧,但心律和血壓都很正常,這種身體狀態可能註定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等待煎熬。不能不說是對我們孝行,耐心,耐力的考驗。對比外面喧囂的世界,老人卻長卧在床,讓人心疼感傷卻又愛莫能助,無法替代,心情憂悶抑鬱。

母親就像那散發完光和熱的夕陽,厚重,悲壯,凄美,祥和。年近花甲能有幸侍奉老母親,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祈禱上蒼,在母親的有生之年,在餘下的時光里,少受一些苦痛的折磨,多賜一些安寧。上天若有知,就讓我替代一些母親身上的苦痛吧。

母親在,人生尚有來處。母親不在,人生便只剩歸途。希望我所寫下的文字能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在母親的有生之年裡,我粗漏的孝行能經得起親人們的認可。

人之悲哀莫過於子欲孝,而親不待!一首《懂你》的歌曲唱出了對母親愛的心聲。

花,靜靜地綻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裡,多想告訴你,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蹟。一年一年,風霜遮蓋了笑顏,你寂寞的心有誰能體會?是不是春花秋月無情,春去秋來你的愛已無聲。

把愛全給了我把世界給了我,從此不知你心中苦與樂,多想靠近你,告訴你我其實都懂你。多想靠近你,依偎在你溫曖寂寞的懷裡。

多想告訴你,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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