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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會念書不會上班的年輕人真叫人羨慕

Airbnb房東

和小夥伴去景德鎮之前在Airbnb上預定了住宿,是三居室里的一個房間,會和房東一起住。看用戶名顯示,房東是個叫Jessica的妹子。網路溝通及時又順暢,她詳細地告訴我們該如何從機場換乘一趟公交車可以到達小區,還特別歉意地說因為我們到的那天晚上她要去陶溪川擺攤兒,不能來接我們,但是她男朋友會去小區門口等我們。

我們到的時候,差不多快晚上十點了。Jessica的男友和我們約在小區門口水果店碰頭。男生高挑清瘦,靦腆寡言,假若不是我們主動招呼他,我猜,估計會面面相覷好一陣吧。

問男生,為什麼是女朋友去擺攤,而他卻留守在家呢。

男生回答,今晚要做陶。

果然,一進家門,他徑直把我們領到之前預定的房間,讓我們自由隨意,就默不作聲跑去後陽台的小工作室里開工了。毫不誇張地說,從進家門到他雙手沾滿陶泥坐下開始拉坯,一定不超過3分鐘。工作模式切換之迅速,讓向來習慣摸魚墨跡的我,驚訝不已。看得出來,為了出門接我們,他不得已中斷了手上的工作。

實在不忍再打擾工作中的他,簡單詢問了周邊夜宵小店,也就溜達了出來。再次回家的時候,Jessica回來了。顯然,小姑娘的活潑指數和健談程度都要比男生高出不少哈。在Jessica的介紹下,我們這才知道,整個客廳里隨處可見的杯碗盆盤,茶几上的圓盤,邊角桌上的茶杯,還有盛放著小雛菊的陶瓶,都是男生的作品。

他們兩個年輕人,一個從重慶來,一個從河北來。之前所學和陶瓷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因為喜歡陶瓷,喜歡制陶,畢業後就這麼直愣愣地來了。來到景德鎮,把興趣當做專業,完全從頭開始,除卻生活開支,學習成本佔據了他們倆生活的絕大部分。當地各類陶瓷培訓課程,耗材和學費都需要花錢。兩個人一邊學,一邊做,在不斷打磨積累的過程中,作品氣質漸成,於是兩人又各自分工,男生主打每周六上午的樂天陶舍市集,Jessica負責每周末的陶溪川市集,每周市集收入不穩定,畢竟市集賣不上價錢,好在通過市集讓更多人看到了他們的作品。

他們租住的這套三居,自住一間,另外兩間都掛作Airbnb,像我這樣隔三差五造訪的遊客,起碼能給他們帶來微薄的房租收入。Jessica還告訴我們,如果生活只有興趣,那也太理想了,她還在當地小學做代課老師。

Jessica和我各佔據沙發兩角落,盤坐著,閑聊著。後陽台上的拉坯機發出低沉平穩又規律的聲響,不鬧不噪,就是這麼如陀螺空旋般,攪融著客廳令人舒心的此刻時空。假若說到不確定亦或不明白的地方,Jessica會探著身子問工作中的男生,我也會扭過頭張望,小陽台沒有門,是客廳直接通達的小方小天地,但是三面門框又聚攏了工作空間,一支小小的工作燈,黑色的三角燈罩,發出溫暖的光,籠罩住了旋轉中的半成品和聚精會神的制陶人。一眼望過去,那就是一個自在又奪目的舞台。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我好生羨慕。他們就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斜杠青年,他們自主、自知、有趣、實幹,生活的美好在這方小天地里被肆意揮灑,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們也知道如何去爭取,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正腳踏實地步步為營。

市集上的木頭人

每周六上午是樂天市集雷打不動的日子。一眼望去,一個挨著一個的攤位,緊湊又豐盈,年輕的攤主或熱情或局促地立著,擺弄著自家的寶貝。一圈走馬觀花下來,大多都是陶瓷作品,杯碗盤盆,怎麼好看怎麼來,耳釘胸針吊墜,怎麼新奇怎麼來,走走停停間漸漸迷了心智。

然後,就在一群木頭小人前駐足了下來。在陶瓷泥土間忽顯出來的木頭,不言不語,低眉順眼般釋放著與眾不同的乖巧和機靈。淺藍白的桌布上,依次擺著形態各異的手工木偶,最顯眼的是一小撮高矮胖瘦形態各異的小辮子木頭人,後來才知道這個系列就叫「小辮子」。清人造型,佝僂聳肩垂手,永遠挺不直,腦袋和身體倒是分離的,撥弄小辮子,腦袋是可以自如活動的,時而側頭,時而仰面,無論哪個角度,表情永遠模糊,只有空白且醒目的兩隻眼睛,就連眼白都是極盡巧妙地直接利用了原本是用作穿針引線連接木偶人腦袋和身子的牛皮筋內芯。就連短短一支小辮子,也被作者特別用心地間隔區分成兩色交替。

小辮子木偶人旁邊擺著兩隻腦袋碩大到幾乎吞掉整個身子的木偶狗,憨傻笨拙的模樣,實在是丑萌得又嫌棄又好笑。攤主小哥看我似有嘲意地把玩著,並沒有熱絡地搭理我,只是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懶懶地解釋著,這不是狗年嘛,就應景做個狗唄。我也直言不諱地表達著,丑得很好玩啊,但我還是最喜歡這組小辮子!

一番詢價,我微笑而不失禮貌地放下了原本愛不釋手的木偶。

是啊,是很喜歡,可是價格如果和周邊攤位上的陶瓷製品相比,可以說毫無優勢啊。我假裝很客氣地和攤主小哥打招呼,那我再看看咯,等下再來。小哥一如既往佛系地不搭理我,繼續低頭玩著手機。

我和小夥伴繼續在市集里轉悠,鬼打牆一般,又轉回了木偶攤位前。幾番你來我往,倒是和攤主小哥又神聊了起來。才知道,眼前這些小辮子木偶人、大頭狗、長腿馬……都是小哥一個人包攬了從構思、設計到製作整個過程,當然還有銷售。他說,每個星期只有周六上午半天在樂天擺攤,才是唯一出來「放風」的機會,其他的時間就都在「SGH小木屋」里幹活。SGH就是他名字拼音首字母,他叫邵廣慧。

廣慧說,這些都是胡桃木和櫻桃木,都是從一塊木頭做起,小哥拿起手邊一匹原本癱坐著的長腿木馬,我這才發現這匹馬的四肢關節都是可以活動的,在人為強行擺弄下,這匹馬拗出了張牙舞爪恰似運動健將那樣的奔跑造型。我低聲驚呼,已經在心裡默默按了一個贊。

我心想,大學裡應該是沒有木工專業的吧,玩木頭做手工想來應該也是學業之外的興趣所致。我問,你怎麼就沒招個小助理什麼的,來幫你打理一下呢,這樣你就可以自己專心創作了呀。廣慧笑著說,到哪裡去找人,大家忙自己的事兒還顧不過來呢,還是得靠自己啊。

我問他,你專心做木頭多久了,他說從小就愛玩,14年畢業15年來到景德鎮,16年才算是自己正式嘗試做木偶,每天都有無數新鮮創意的腦袋裡蹦躂,但一個人獨立完成一件作品是很需要時間的。最怕忽然某一天腦袋裡的小木偶藏不住了,自己做不出來也不再去做了。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咯。

他遞給我一本為2017年北京751國際設計節訂製的小木屋宣傳冊,我這才知道他做了這麼多作品。宣傳冊上有一句話——人生風輕雲淡,碩大的城市,人與人的群居,而內心都是密封的孤獨,看似時不時熱情的關心,最終還是習慣沉浸在自我世界。

我決定帶一隻小辮子木偶人回家。雖然被我小刀了些些,廣慧倒也沒生氣,還特別大方地送我一隻玻璃瓶。看著玻璃瓶里的小辮子,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創作初衷。

和廣慧告別,我和小夥伴繼續在市集里兜轉。我問,為什麼我們一方面喜歡他們的手作,另一方面又對價格耿耿於懷。我問,是因為我窮嗎?(我想,是的。)夥伴說,「葉公好龍」的喜歡,從來都是外貌協會,並不太會關注作品本身的內在價值,以及創作者賦予作品的意義。

看著一直被我攢在手裡的玻璃瓶,小辮子就這麼歪頭斜腦地立在其中。眼神空洞,表情模糊,無形無聲的嘴,腦袋後那根一直想剪始終沒斷的「小辮子」,不正是日漸冷漠無趣的我們每一個人嗎?

好慶幸,在景德鎮我遇見的年輕人都如此張揚自在,蓬勃生髮。因為關注了小木屋微信公眾號,翻看到去年10月廣慧的一篇推送,他說自己是「一個不會念書,不會上班,整天天馬行空,臉盲+阿爾茨海默症+多動症N多病症綜合體窩蛋晚期患者」。如此中二又戲精的標籤,只有年輕人才熱衷吧。身為中年人的我,居然除了羨慕還憑空生髮出一種殷殷期盼,因為在和廣慧告別的時候,我不僅對他說了加油,還讓他一定要好好堅持,做成更多有趣有意的作品。

這大概就是年輕與年老的區別,年輕就是想到就去做,年老就是只想讓年輕人去做。如此一想,居然有點可怕起來,我們還是一起做年輕人吧,畢竟自持的年老其實挺令人討厭的。

跳刀螃蟹碗

市集上近百家攤位,只是因為在芸芸萬物見多看了一眼,便又多認識了一個朋友,多聽了一個故事。

樂天市集一般是從早上8點半開始持續到中午12點,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大概是在10點半到11點的樣子。如果如果當天出貨火爆,很多攤位在11點多的時候,只剩下零星幾隻,寂寞地被擺放在攤前。我們路過澤西攤位的時候就是這番情景,兩隻碗倒扣著,兩隻杯子隨意擺著,沒了。

後來添加微信的時候,他告訴我們,澤西是貓的名字。假若不是底朝天,我大概也不會注意到澤西的碗底有一隻生動的釉里紅螃蟹,螃蟹周圍還標記著日期2017.5.4和姓名落款三個字母。小夥伴也被螃蟹吸引過來,拈著碗口仔細端詳起來。碗型還挺大隻,容量也很足,一整隻掂量在手裡,有著很明顯的存在感,似有那種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豪氣。但是!青白之間的溫柔色,光亮溫暖的釉彩又在豪氣里悄無聲息地摻入了幾許乖巧和安靜。這碗實在是太適合一人食了,想放肆食慾饕餮一番可以有,想細嚼慢咽食不言也行,總之我怎麼高興怎麼來呀。

就在和我小夥伴插科打諢瞎掰扯的空檔,攤位後面的澤西幾乎是半個身子前傾著探過來,指著小夥伴手裡的碗,開腔是好聽的廣普,向我們介紹說,這是跳刀紋。然後,拿起另外一隻碗,碗壁上同樣也有跳刀紋,滿臉誠懇地說,這隻的紋路做得不太好。

啊,原來我們都沒注意到這碗壁上還另有玄機。我接過他手中的那隻碗,碗底是一直釉里紅小鳥,和螃蟹碗相比,碗壁上的跳刀紋確實顯得長短不一,似是小溪時緩時急。我是外行,倒也沒覺得有多不好,只是看出和剛才規律內斂的紋路不一樣的地方。

澤西推了推鼻樑上那副細黑框眼鏡,有點害羞又有點著急,我想,實在是因為我和小夥伴的眼拙無知,才讓他著急向我們科普跳刀吧。事實上,我們也只是當時聽到了「跳刀」這個說法,並沒有記得住。直到我們回到房東家,顯擺市集收穫時,房東小哥驚呼「啊,這是跳刀啊」,又一次給我們科普了這個名詞。然後,羞愧如我們,還是沒能記得住。直到我們從景德鎮離開,在返程高鐵上倆人四目相對,想了半天才再次喚起了「跳刀」的記憶。

同樣是做陶制瓷的房東小哥告訴我們,跳刀很難的,是一氣呵成的過程。在立坯的過程中,不僅要控制轉速,還要特別專註力度和角度。所以,現在做跳刀真的不多啊。如此說來,當機立斷買了兩隻碗的我們,真是撿到寶呀。

對了,其實一共是三隻碗。澤西說,因為做得不夠好,所以買兩隻送了一隻。其實他的碗很好,在深圳、上海一些實體店中都有售。我寫這篇小文的時候,想讓澤西給我多發幾張作品照片,他婉拒了我。他說,還在學習成長中,水平有限,這幾年不接受公眾號推廣,實在抱歉。

我回想起那一筆一筆的跳刀紋路,在純凈釉色的碗壁上徐徐展露,安靜里透著質樸甚或是粗拙。對端碗吃飯的我們來說,這碗就是一日三餐尋常器物,對制瓷做碗的澤西來說,這碗便是傾注心力智慧和熱情的手作之物。所以,澤西的每一隻碗都被他標記了製作日期和落款。我笑問,是想以後辨真偽嗎?他說,不是,只是為了讓自己記得每一隻碗每一個杯子,是什麼時候做出來的。

「記得來時路,不忘心歸處」,說的就是像澤西這樣在景德鎮安靜專註的年輕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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