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麼大，有媽的地方就是家

最新 05-13

世界那麼大，何處可以安身？是不是時常會覺得自己像片浮萍呢？有媽的地方，就是家。

（新榕芽原創首發）

啊，你是荷葉，我是紅蓮，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誰是我在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

——by 冰心

壹

連日通宵，師姐的畢業論文終於定稿，要送交盲審了。飯桌上，她和我商量著接下來的假期安排：「唔，要先去趟廈門看看朋友，再逛逛烏鎮回杭州，然後再去武漢，啊，我還想去成都……」姐姐喋喋不休，絲毫不覺得作為一個老公在國外進修，孩子有人帶，論文已完工，馬上也要奔赴美利堅的人生贏家，她是有多招恨啊。

「誒，師妹，你說我媽啊，我想帶她去北京玩一趟，可是你猜她說什麼，你弟都沒有結婚，我哪有心思出去玩啊，我說，出去玩我掏錢，又不讓你掏，可是我媽說這樣也不行……」

「我媽哪都沒有玩過，天天在家抱我哥的孩子，胳膊疼得不行，難道我弟一輩子不結婚她就一輩子不出門轉轉了嗎？哼」

看著她忿忿不平的臉，心酸地想起我媽，她又上哪玩過呢？

貳

人生唯一一次出省，就是前年來西安陪我複試了吧，那還是因為我爸惹她生氣到她已經不想在家呆的緣故。在那之前，我的媽媽，已經十幾年沒有坐過火車了。前一天我已經坐上了從成都往西安的火車，要在第二天中午抵達西安參加第三天的研究生試。彼時，我還不知道媽媽也要到西安去陪我。那時我的初試成績只比當年的錄取分數線高了3分，自覺沒什麼希望被錄取，是抱著打醬油的隨緣想法去的複試，因而在那之前很抗拒媽媽要來陪考的想法，我認為讓我一個人面對這種殘忍結局就好了。我也以為在我的多次勸說之下，她已放棄了這種過來陪我的想法。

所以第二天早上在火車上收到哥哥電話，說他已經把媽媽送上往西安的高鐵時，我驚呆了，冒出來的想法是：「媽呀，你那麼傻，不會丟了吧」趕緊往過打電話的時候，那時，手都在抖，心顫得不行。後來，我以簡訊的方式詳盡地給媽媽規划了路線（儘管那時也是我第一次來西安城）：出了高鐵站怎麼走，怎麼坐地鐵，幾號線到哪一站轉幾號線下。最後，實在不放心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媽媽，要不高鐵到了站，你別動，站那等我吧，我去找你」（西安的火車站離高鐵站蠻遠的，火車站離最近的地鐵站還有一站）

老媽仍然拒絕了我去接她，並約定好在五路口等我。

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農村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的勞動婦女，那一天我媽創造了許多項歷史，第一次自己出遠門，第一次坐高鐵，第一次乘地鐵，第一次來西安。那一天，當我匆匆忙忙趕到，遠遠看到我媽穿著紅色風衣站在過街天橋上朝我招手的時候，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

儘管我已經發了詳盡的路線給她，但是在還沒有見到她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她下了高鐵知不知道出站口在哪，找不找得到地鐵口，會不會買地鐵票，會不會坐反方向，會不會不會轉地鐵……

「媽，誰給你買的地鐵票？」

「別人」

「你怎麼知道從這個口出來的」

「問別人的」

我絮絮叨叨地問，媽媽不無得意地回我。儘管不知道別人都是誰，但依然感激那些在路上幫助我母親的陌生人，謝謝！

年少離家，一個人在外讀書很多年，私以為我已經可以獨自面對許多事了，但在異鄉見到媽媽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安心開心。儘管我希望你不要來，可是，你來了，我還是很高興。

我媽在我上初中的時候才出去上班，在鎮上的一個廠子里給工人們做飯，我也時常去那裡陪她。如今想起，儘管那股子煙熏火燎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可是更清晰的感覺卻是在那樣一個破陋的地方，由媽媽帶來的那種安定感，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家。

小時候，在《意林》還是《讀者》文摘上看到一個人說，他喜歡打電話的時候對遙遠的朋友說：「好，我等你」，因為「有人在等，就是家的感覺」。

許多年後，我也終於懂得了這句話：是的，有人在等，就是家的感覺，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家。那一刻，再大再陌生的城市都變得親切如常，那一刻，再渺小再平凡的我們都像有了歸宿，不再孤單，不再害怕。

叄

那一年的複試，為期三天，筆試、體檢、面試，在那之間，我幾乎沒有去過旅館、考試之外的其他地方，三餐都是媽媽買了帶回來的。早上，我還趴在床上看書，她就出去給我找吃的了，花捲、油條、糖糕、夾饃、胡辣湯、豆漿……誒，我簡直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個地方尋摸到了那麼多種吃的。晚上，我還在看書的時候，她也就在旁邊靜音看電視。所以後來，強悍如我媽，對以我學校為中心輻射的區域內，混的比我熟多了。即便如今，我已在這裡呆了快3年了，她還總是打電話過來說：

「你出去買點水果啊，知不知道在哪買啊，去你們學校旁邊的那條街，路上有個巷巷，那裡有早市啊，菜市場……」每聽她這麼說，我就想笑，我的媽媽呀？我的城市，你當初到底混了幾成熟，以至於三年了還沒有忘！

第一天筆試整整一下午，結束的時候，下著小雨，出了教學樓，外面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家長，我媽媽裹著風衣也沒有傘。我拽著她往回走

——「你出來幹嘛呀，下著雨，還沒傘，這麼冷」

——「我看你出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那年的複試，後來其實進展的很順利，院長當眾宣布錄取名單，會議室幾十個人鴉雀無聲，我的名字出現在後半段，在我已然在心裡放棄的時候出現了。名單後來被貼在樓道里，我辦完所有手續出來的時候，看見媽媽在和另一個媽媽討論

——「啊，是啊，我閨女初試不好，但複試排前幾名呢，我剛數了」

唉，她眉飛色舞了呢！

儘管是個好結果，但我的內心也依然沉重，不知道你懂不懂，就是一件事在心裡堆太久了，產生的那種已然厭棄的情緒。那之後，我迫切希望馬不停蹄地離開西安，但由於一些事務的耽擱，又在西安停留了一日，遂帶著媽媽去了陝博、大雁塔、逛了回民街、鐘樓……在鐘樓給媽媽買了一雙軟底鞋，換了她那雙高跟鞋，也是那時才發現，媽媽的腳趾已經磨破血了，而她到底也沒有和我講過一句疼，沒說過一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