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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的玻璃心

晴雯的玻璃心

晴雯原來是賈母的丫頭,和襲人一樣,她們都曾經侍奉賈母,因賈母疼愛孫兒,把身邊最得力的兩個丫頭給了寶玉。

晴雯心靈手巧,在丫頭輩兒里,是針線活兒最好的。我們現在可能覺得針線活兒好有什麼了不起,但在那個時候,在沒有機械化成衣製造流水線的時候,衣服的製作全靠手工,手工縫製又大多是女性的活兒,具體分工又是丫頭們的事兒。我們知道在古代,針線活兒被稱為「女紅」,而「女紅」的技術等級是不同的,如果論專業技術職務的話,晴雯至少是教授級,這一點在她「勇補雀金裘」的時候是可以得到明證的。這就使得晴雯在眾多丫頭中有了才能上的認定,她是出類拔萃的。

晴雯還有一個優勢就是模樣生的好看。王夫人對她的評價是「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紅樓夢》里,寶、黛初次見面時,對黛玉有幾句外貌上的描寫,「兩彎似蹙非蹙娟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這幾句如蜻蜓點水,浮光掠影,像書法中的「飛白」筆法,黛玉之美已在我們的想像中了。晴雯在眉眼上與黛玉有些相像,即使在氣質上沒有黛玉那般超凡出塵,但晴雯的美是肯定的。針線技術好,長得又很美,晴雯可以說是眾多丫頭中的佼佼者了。

寶玉是很惜護晴雯的。當晴雯夜裡著涼生病以後,寶玉專門從太醫院請來大夫給晴雯瞧病。要知道,在這些貴族人家,丫頭生病了是要「避疾」的,也就是說要避出府外,等病好了才可以再進來,怕把病傳染給主人。寶玉和晴雯、襲人這些丫頭們一處長大,他們之間的感情又是主僕,又是親人。晴雯病了,外面哪裡有府里的醫療條件好,寶玉怎麼捨得讓晴雯帶著病出去呢?所以,寶玉是偷偷把太醫叫進府里來給晴雯瞧病的。

我們如何理解寶玉和他的丫頭們之間的感情呢?寶玉本來就是個慈悲為懷的人,他從不在丫頭面前擺主人的架子,他很惜護他的丫頭們。他不像賈赦、賈璉、賈蓉一夥,看見漂亮的丫頭就動了邪念。他是懂得尊重女性的。在寶玉眼裡,他身邊的這些丫頭,比那些「泥做的」男人們要強的多了。寶玉和他的丫頭們,既是主僕,又是朋友,又是親人。我們可以想像,幾個從小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一直朝夕相處,一起長大的孩子,他們的感情怎麼可能是簡單的男女之間的事?

晴雯最著名的一節就是撕扇了。這是寶玉對晴雯的一次縱容,當然也是晴雯性格的一次集中展示。

晴雯聽了,笑道:「既這麼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撕的。」寶玉聽了,便笑著遞與他。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著嗤嗤又聽幾聲.寶玉在旁笑著說:「響的好,再撕響些!"正說著,只見麝月走過來,笑道:「少作些孽罷。」寶玉趕上來,一把將他手裡的扇子也奪了遞與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了幾半子,二人都大笑.麝月道:「這是怎麼說,拿我的東西開心兒?"寶玉笑道:「打開扇子匣子你揀去,什麼好東西!"麝月道:「既這麼說,就把匣子搬了出來,讓他儘力的撕,豈不好?"寶玉笑道:「你就搬去."麝月道:「我可不造這孽.他也沒折了手,叫他自己搬去。」晴雯笑著,倚在床上說道:「我也乏了,明兒再撕罷。」寶玉笑道:「古人云,`千金難買一笑",幾把扇子能值幾何!"

晴雯平日里比較厲害,也就是嘴上不饒人的那種,得罪了不少婆子丫頭們。她是不會忍氣吞聲的,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不太會顧慮周圍人的感受。正因為她的這種性格,再加上她形象好,專業技術好,所以遭人嫉恨是必然的了。

比如寶玉房裡的丫頭叫墜兒的,偷了平兒的蝦須鐲,襲人不在,晴雯養病在家,知道了這件事,晴雯就把墜兒叫進去,從病床上爬起來用頭上的簪子扎她的手,並且馬上就攆了出去。襲人知道後說,也太性急了些。襲人總是會察言觀色,說話做事總是有分寸,總是要照顧到所有人,所以在丫頭裡,襲人最像寶釵,晴雯最像黛玉。

晴雯的判詞里是這樣寫的:「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俊俏遭人怨」,這就是晴雯的人生寫照。她太不會保護自己了,太不會與周圍的環境周圍的人妥協了。一個丫頭,身份卑微,卻有一顆高傲自尊的心,這怎麼能好好活下去呢?

「勇晴雯病補雀金裘」是最令人感動的一節。晴雯重病在床,本來需要靜養。賈母剛剛給了寶玉一件雀金裘,寶玉出去穿了一天,就燒了一個洞。麻煩的是第二天還得穿,這讓賈母知道了,還不是挨罵嘛!最頭疼的是,這件雀金裘是進口貨,是產自俄羅斯的,沒人能補得了。這時候晴雯的專業技術就顯得很重要了。

晴雯現在病在床上,本來是可以推掉此事的。但是晴雯沒有推,反而硬撐著連夜幫寶玉把雀金裘補得毫無痕迹,一個「勇」字,放在一個女孩子的針線活兒上,似乎有些不搭調,但是,還有哪個字更能夠準確地傳達出晴雯重病之中對寶玉捨命相助的情義呢?

晴雯聽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說道:「拿來我瞧瞧罷.沒個福氣穿就罷了。這會子又著急。」寶玉笑道:「這話倒說的是。"說著,便遞與晴雯,又移過燈來,細看了一會.晴雯道:「這是孔雀金線織的,如今咱們也拿孔雀金線就象界線似的界密了,只怕還可混得過去。」麝月笑道:「孔雀線現成的,但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會界線?"晴雯道:「說不得,我掙命罷了。」寶玉忙道:「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一面說,一面坐起來,挽了一挽頭髮,披了衣裳,只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撐不住。若不做,又怕寶玉著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著.便命麝月只幫著拈線.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這雖不很象,若補上,也不很顯。」寶玉道:「這就很好,那裡又找俄羅斯國的裁縫去。」晴雯先將里子拆開,用茶杯口大的一個竹弓釘牢在背面,再將破口四邊用金刀刮的散鬆鬆的,然後用針紉了兩條,分出經緯,亦如界線之法,先界出地子後,依本衣之紋來回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詳端詳.無奈頭暈眼黑,氣喘神虛,補不上三五針,伏在枕上歇一會.寶玉在旁,一時又問:「吃些滾水不吃?"一時又命:「歇一歇。」一時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時又命拿個拐枕與他靠著.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罷.再熬上半夜,明兒把眼睛摳摟了,怎麼處!"寶玉見他著急,只得胡亂睡下,仍睡不著.一時只聽自鳴鐘已敲了四下,剛剛補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絨毛來.麝月道:「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寶玉忙要了瞧瞧,說道:「真真一樣了。」晴雯已嗽了幾陣,好容易補完了,說了一聲:「補雖補了,到底不象,我也再不能了!"噯喲了一聲,便身不由主倒下。

一個丫頭,她能為寶玉做的,也就是這些生活瑣事。平日里做這些,似乎也沒什麼,但重病之中,「只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撐不住。若不做,又怕寶玉著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著。」沒有對寶玉發自內心的疼愛,怎會如此掙命?但晴雯也因此病得更厲害了。後來好一些,但一直沒好利落,抄檢大觀園後,王夫人聽信讒言,平日里又對晴雯有成見,終於把晴雯攆了出去,晴雯又病又氣,在家裡又沒人照顧,很快就香消玉殞了。

臨死的時候,寶玉偷偷去看她,晴雯重病之中,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晴雯嗚咽道:「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 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平空里生出這一節話來,有冤無處訴。」說畢又哭。寶玉拉著他的手,只覺瘦如枯柴,腕上猶戴著四個銀鐲,因泣道:「且卸下這個來,等好了再戴上罷。」因與他卸下來,塞在枕下。又說:「可惜這兩個指甲,好容易長了二寸長,這一病好了,又損好些。」晴雯拭淚,就伸手取了剪刀,將左手上兩根蔥管一般的指甲齊根鉸下,又伸手向被內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綾襖脫下,並指甲都與寶玉道:「這個你收了,以後就如見我一般.快把你的襖兒脫下來我穿。我將來在棺材內獨自躺著,也就象還在怡紅院的一樣了。論理不該如此,只是擔了虛名,我可也是無可如何了。」寶玉聽說,忙寬衣換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他們看見了要問,不必撒謊,就說是我的.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

晴雯死後,寶玉為此痛心疾首,專門寫了「芙蓉誄」來祭奠晴雯。

晴雯平日里似乎對寶玉照顧的不多,書中總寫襲人如何細心地照顧寶玉,但到緊要關頭,晴雯就是豁出命去,也要為寶玉分擔。晴雯是那種心口如一,冰雪聰慧的玻璃人。她嫉惡如仇,為朋友兩肋插刀,是個極重情義的人。

對晴雯,寶玉是滿心的愧疚和思念的。

2018.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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