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的我們，如果還不懂生死
#楔子#
十年之前的我們，不懂生死。
準確地說，十年之前的今天的14時28分04秒之前，我們大多數人不懂生死。
這不怪我們，因為中國的生命教育此前從來就是諱莫言深的禁區。
直到2018年5月12日這一天，準確地說是這一天的14時28分04秒，汶川大地震成為一個民族前所未有的物理意義上的全民創傷。
此後這十年間，但凡經歷過那個時刻的各色人等，在各種場合，尤其是飯局之上，都會聲情並茂地說起他們在那個時刻的心悸故事和所見所聞，尤其是自己如何從樓上飛奔下來，如何心急火燎地與「失聯」家人聯繫。
而對於去過地震災區當志願者的人們，則更是有著更為深入的談資。
他們，談的都是在講述，似乎大多沒有談及感悟。
#切膚#
然而，我總以為，原本十年前這場人類大災難會讓逝者安息，讓未亡人更懂得生命在大自然中的渺小和可貴，從而更加懂得如何去窺破人生真諦，去過更加自在的人生。
然而，這十年下來，我發現更多的人們還是又迅速恢復了人生的常態。就像人身體上的一個不小的疤痕，我們痛過，我們後怕過，但時間抹平傷痕之後，皮膚上只留下了傷痛曾經來過的證據。
我們然後，看著這個傷痕，看似繪聲繪色實則內心不動神色地講述著故事，從自己的故事，漸漸地講成了別人的故事。說不定，連自己都會驚訝，與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了什麼關係，也許某一天醒來會質疑，十年前經歷的那一天不會是一場夢吧。
因為，我們會看到，太多的人們又回復到庸碌平常而又斤斤計較的日子。社會新聞中充斥著各種雞毛蒜皮演變成的流血糾紛，各種互相傷害的人間悲劇，各種盲目崇拜的不自信。甚至也會耳聞，在災後重建過程中一些不和諧內幕（有些人居然連賑災的錢都敢動）。
#後來的我們#
又比如，512那一刻，我那時年輕的夫人逃下12層樓之後，突然想起家裡門沒關，柜子里還有剛取的1萬元現金，她居然爬樓上去把錢取走。如今生了兩個孩子的她，也沒有窺破對金錢失去時的悲觀。
又比如，512那一刻，我那聯繫不上的表弟在四川卧龍景區當林業警察，兩三天聯繫不上，我以為他已經遭遇不測，後悔沒有及早幫他實現走出大山的願望。
表弟是真正在震區經歷了生死的人。如今他工作調動走出了大山，心中還有著對生命的徹悟，可是他也不得不向社會去做一些妥協和屈服，沒辦法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至於我，那時在二樓做雜誌版面的編排，是一臉淡定地走下樓來，對於生與死沒有太深刻的印象。反而是此後坐飛機以為遇到空難以及遭遇了父親得癌症去世的憤懣，我曾經全世界黑暗處去尋找死神，只為了見面打他一頓，從此內心不再有對死亡的恐懼。死亡可以從肉體上消滅我，但是不再能擊敗我。
我也更加懂得要把生命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來過，於是就開始了瘋狂的辭職創業，為個人心中的新聞理想主義而忘我奔走，比如可以為養活一本雜誌和團隊連續虧本5年，內心自我精神抗癌（拖延症癌／天真癌／多管閑事癌／貓兒毛癌）這麼多年，始終在與「平凡的世界」做抗戰。
#和解#
十年後我也悲哀的發現，我只是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但卻也並未懂得生的意義。我開始後悔，這些年看著車窗外那些普通生活的臉孔時，內心嘆息他們為平庸的生活活得太過認真和沒有大情懷，多少也會內心深處標榜自己活得是如何的自命不凡，儘管也有諸多的不堪。
其實，我也錯了，這也是不懂生死的表現。
生的意義，本身就是各種表達。當然，我只是希望車窗外的他們，活得更加遠離那些感性的煩惱（孩子讀書的問題，家人生病的問題，親戚朋友白眼的問題等等），就像明代王陽明心學所提倡的那樣「我心光明，亦復何言哉」。或者，本身經歷這些平庸的生活，也是王陽明先生所說的「事上練」吧。
可時不時我還是偶爾會鬱悶下，生命中為什麼還是會遇到那麼多沒有窺破人生真諦的人，即便很多人都是腰纏億萬貫又或是身居超高位？也許是，這場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中國史上最大的生命生育還不夠真正深刻？
十年之前的我們，不懂生死是正常的。
十年之後的我們，不懂生死也成為了正常。
我們要學會與平凡的世界和解。
當然，為了忘卻的紀念，依然是最沒有意義的懷念。
TAG:何點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