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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版的《識骨追蹤》——兩千年前塞外亂葬坑隱藏的驚人秘密

原標題:現實版的《識骨追蹤》——兩千年前塞外亂葬坑隱藏的驚人秘密


作者 雙頭鷹



前幾日,歐洲的分子人類學者們又拋出了一篇重磅論文:「137 ancient human genomes from across the Eurasian steppes」,裡面一共列舉了137個從青銅時代早期到100多年前的歐亞草原古代人群的基因樣本。


首先,我關注到了論文里列舉的5個匈奴人的樣本:


匈奴,曾經在蒙古高原稱雄一時,漢匈戰爭,斷斷續續打了近300年,在中國歷史上曾經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李廣、衛青、霍去病、冒頓單于這些名字耳熟能詳。「匈奴草黃馬正肥,漢家大將西出師」這樣的詩句也是千古傳誦。而匈奴到底長什麼樣子,從何而來,一直是困擾著歷史學家和廣大歷史愛好者的一個謎題。這次歐洲學者們的這篇論文,第一次將幾個「匈奴」樣本的檢測結果完整展現在我們面前。國外的分子人類學愛好者們也十分興奮,他們將這批歐亞草原古代樣本中的大多數上傳到了著名的基因數據網站Gedmatch,並公開了樣本的編號,這個網站是開放式的,只要知道了樣本的編號,就可以檢索其數據。下圖中最後一列,就是這幾個「匈奴」樣本的數據Gedmatch編號。


由於這批公開的數據已經由國外的愛好者們分析到了詳細的父系分支類型,所以我們馬上就關注到了這批樣本與以往一些已經檢測過的匈奴樣本的不同,就是其中有編號為DA43和DA45的兩個父係為O系的樣本,DA43的父系是O-F4062,就是屬於復旦大學命名的三大超級祖先之一的Oγ的下游分支,俗稱伽馬5,還有一個是O-F871,也是中國人群里比較常見的類型。而以往我們所知的匈奴樣本,包括蒙古國額金河墓地,都日格墓地和新疆哈密黑溝梁墓地等,父系都是以Q、N、R、C這幾個類型為主的,因而這兩個O系的樣本就讓人感到有點好奇了。接下來的分析則更讓人疑惑,通過Gedmatch提供的K12b演算法(一種通過12種人群作為標杆的常染祖源演算法)我們可以看到其中一個樣本DA43的數據,請注意他的西伯利亞成分為僅為3.77%,東亞成分卻高達68%,另外還有24%的東南亞成分。


DA-43號匈奴樣本的K12b構成



另一個樣本DA45的常染情況也相差無幾,而我們同時分析了另一個編號為DA39父係為R1a的匈奴樣本,他的結果卻是這樣的:


DA-39號匈奴樣本的K12b構成



我們馬上發現了兩個樣本間的巨大差異,編號為DA39的匈奴貴族的西伯利亞成分為26%,是另兩個樣本的6倍!根據對現代人群樣本的分析,我們知道現代華北漢族人群在K12b演算法下的西伯利亞成分在3-6%之間,而內蒙古純蒙古族的西伯利亞成分在15%以上,蒙古國則可以到30%以上。也就是說DA43和DA45兩個O父系的樣本,其常染色體最接近現在的純北方漢族(總體水平大概在河北東部一帶),而編號為DA39的常染則更接近一個現代純蒙古族(大致在內蒙古蒙古族與蒙古國之間),是明顯的北方民族。很顯然,這三者不是同一個人群!


發現了這個奇怪的現象後,我馬上開始搜索這幾個樣本的基本信息,試圖找到一些解開疑團的蛛絲馬跡。當看到DA43和DA45兩個樣本後面標註著「Omnogobi, mass grave」這幾個詞以後,我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南戈壁省的亂葬坑,這意味著什麼?而和他們明顯不同的是,另一個匈奴樣本DA39後面則明顯的標註著「aristocrat」,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匈奴貴族墓葬出土的樣本。很顯然,這三個樣本的身份是不同的!

蒙古國南戈壁省的位置,緊鄰中國內蒙古



於是為了解開這個謎題,我開始以「Omnogobi, mass grave」為關鍵字開始在網上搜索,首先躍入我眼帘的是這樣一幅令人震驚的圖:



這幅圖出自一篇國外的報道,是說科學家們在檢測南戈壁省的匈奴時期亂葬坑的人骨樣本時,首次發現了一種現代常見的B病毒在古人身上的痕迹。顯然DA43和DA45這兩個樣本就出自於這個亂葬坑,光從圖上我們就可以看出,這個亂葬坑裡的人是死於非命的,表情非常痛苦,這進一步增加了我的疑惑,這些屍骨到底屬於什麼樣的人,他們是怎麼死的?但報道里依然找不到更多的線索。因為當天天色已晚,我將我的尋找結果在幾個朋友群里轉發了下就去睡了。


第二天起來,打開微信,突然一個叫koslowski的網友跳出來跟我說:「我找到那個亂葬坑的發掘報告了!」我趕緊打開他發給我的鏈接,一段話立刻跳入了我的視野:



什麼?中國古代士兵?這是怎麼回事?我馬上下載並打開了論文:



原來在2009年的時候,俄蒙聯合考古隊在南戈壁省發掘了一座名叫巴彥布拉格要塞的城市遺址,經過學者們考證,認為其正是西漢時期所建的受降城,而在城內,考古學家們發現了一座亂葬坑。當我翻到這一頁時,我驚訝的發現,論文里的照片不就是我搜到的「匈奴」樣本出土的那個亂葬坑么?終於明確了這個墓葬的位置。


接下去的內容則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冒冷汗,論文里描述到:

「從坑中共清理出20具成人骨骼和33個骨骼部位。所有的骨骼和骨架部位都有蓄意肢解和切割的跡象。很難解釋那些不完整的骨骼或者單獨的身體部位,是否在埋葬之前就已經腐爛肢解了。雖然骨骼的保存情況不是很好,但是任然能夠在骨頭上看到清晰的被銳器(劍或者刀)切割和砍砸的痕迹。例如,19號屍骨,在腰椎部分被折斷,身體被一分為二,下半身缺失」。

很明顯這些人死於戰爭,而論文里清晰的描述到,在城內出土了漢代的弩機和銅鏃,在亂葬坑裡還發現了漢代的青銅戟和馬刀。



所以,經過俄蒙兩國專家的研究和考證,論文很明確的指出,這些遺骸屬於駐守於漢代受降城的漢軍士兵,他們很可能是在殘酷的戰役中戰死或者被俘後被殺的!


漢代受降城於公元前105年漢武帝為接受匈奴左大都尉投降,命公孫敖所築,是自西漢以來在文獻所載的受降城中,唯一一座真正為接受敵人投降而建的受降城,經考古證實,就在論文里提到的蒙古國南戈壁省瑙木岡縣的巴彥布拉格古城址。史書最後一次記載此城,是北魏時稱比干城,在北魏與柔然汗國的邊界上,448年拓跋晃隨其父北魏太武帝討伐柔然,至漢受降城,不見柔然人,積糧於城內,置兵戍而班師。


蒙古國南戈壁省瑙木岡縣的位置和漢代受降城的位置



終於,我們找到了謎底,這兩個不管從父系母系祖源類型,還是常染上,都很像北方漢族的屍骨標本,其實就是兩名當年犧牲的漢軍士兵!這樣一切都好解釋了,他們根本就不是匈奴人,所以基因檢測結果與真正的草原人群有著巨大的差異,歐洲的學者們把他們當成古代匈奴樣本來研究實際是搞了一個大烏龍!亂葬坑裡隱藏了兩千年的秘密終於被我們揭開了!


當我們回顧歷史,不難發現,在漢匈幾百年戰爭的過程中,既有漠北之戰、封狼居胥那樣的赫赫戰功,也有李陵之難,趙破奴全軍覆沒這樣的悲劇。而趙破奴那場大敗,根據史書記載,就位於漢代受降城以北400里的地方。


根據考古鑒定,這個亂葬坑的年代就在兩千年前,也就是公元前後,距離趙破奴2萬騎兵全軍覆沒的時間很近。不過按史書記載,趙破奴兵敗後,匈奴並沒有能夠攻破受降城。此後,受降城一直是漢匈雙方反覆拉鋸的地方,受降城被雙方輪流掌控。到了東漢中期以後,隨著北匈奴的西遷,南匈奴的歸附,漢朝北疆無戰事,此地才歸於平靜。究竟是這期間的哪一場惡戰,使得這些漢軍將士埋骨他鄉?我們已經很難追溯了。


這些亂葬坑中的屍骨,與黃土作伴已有兩千年。沒想到分子人類學者們一次偶然的錯誤,卻讓我們解開了那段殘酷而真實的歷史,他們的名字叫什麼?他們的家鄉在何方?他們的親人可曾牽掛著他們?與他們作戰的匈奴人又是誰?是誰最後將他們埋葬的?我們已經無從知曉。但保存了兩千年的基因卻為我們解開了他們的身份之謎,讓這些曾經為家國而戰的士兵們不再默默無聞!


同時,這兩個樣本的基因檢測結果也告訴我們,兩千年前的漢代人與現代的漢族人在基因上並無區別,這兩千年來,在這片土地上依然生活著同樣的一群人。歷史再一次鮮活的呈現在了我們面前!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唐.高適《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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