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十八歲的自己

年近五十，突然有一天兜兜轉轉和十八歲的自己相遇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無意間打開大學同學群，一張自己十八歲時的照片經由大學室友發到群里，只見照片中的自己長發飄飄，毛衣的桃紅色映上臉龐，正對著現在的我盈盈淺笑。貪婪地盯著照片，我捨不得移開視線。這是我嗎？我居然有如此青春靚麗的時候？

我迫不及待地把照片拿給丈夫、孩子看，他們的第一反應居然也是：這是你嗎？你啥時這麼年輕過？看看鏡中的自己，又不免有些心虛。為了印證「我」是我，我翻出了以前的照片。顯然，這些照片也不受我待見，零零落落的。影集雖有，但比較陳舊，封面也已泛黃，偶爾有夾雜的照片掉落，還有許多是插在照片沖洗店贈送的簡易相冊中的，一陣好找，總算找到了大學時拍的這張照片。能證明「我」是我了，但心中為何如此惴惴？

於是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好好整理一下我的照片。我要看看自己是如何從青春少女，歷經三十多年歲月，走到如今這即將知天命的年紀。我在網上挑了一本可以裝六百張照片的相冊，在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盤坐於客廳的地毯上，任零零落落的照片把自己圍成一圈，開啟了回憶之旅。

第一張照片應該是十五歲時拍的。限於家庭經濟條件，拍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十五歲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的？已無從考證了。十五歲的自己在花叢後笑，花應該是自家門前的月季花。白色海軍領長裙在花叢中泛出點點白光，臉被枝葉遮得看不真切。當然不是為了營造「她在叢中笑」的意境，純粹是不太懂拍照技巧而已！

大學四年的照片並不太多。當時的自己，拗著自認為美的造型，有時飄飄長裙，有時則是帥氣的牛仔裝束，無憂與憧憬寫滿臉上。正經一點的則是那張穿著學士服的照片。我向正處於這一年齡段的兒子展示這些照片時，他居然不知該用何詞形容他的老媽，用怪異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後，他最後的評價是「太有活力了」，說完還不忘「呵呵」兩聲。

再往後，有自己作為新教師代表上台發言的，有帶學生軍訓學農的，有旅遊時拍的；家庭結構也開始發生變化，由家中的乖乖女到為人妻，兩人世界變成三口小家，孩子的足跡逐漸清晰起來……有些照片是在什麼時候拍的，什麼情況下拍的，已經回憶不起來了。即便如此，這一張張照片猶如歲月的針腳，密密縫起你的幾十年歲月，也勾連出你容顏漸變的過程。

把所有照片插入相冊，已是太陽西斜，落日餘暉透過窗帘投入客廳，給客廳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一切顯得朦朧起來，而心卻變得澄澈起來。這個下午，我身形未動，卻在五十與十五歲之間走了一個來回。

回憶人生並非是老年人的專利，五十歲回憶正當時。行將五十，不會再逞強鬥氣，很少再患得患失，也明白成功與失敗僅是自己生命長河中一朵小浪花而已，平和而又從容的心態，正適合於回憶。找一個機會掃去歲月掩蓋在來路上的塵土吧，和「舊時光」中的自己問聲好。在沒有沾上年老的暮氣之前，重走一遍人生，於是，接下去的路，就分外明亮起來。（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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