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生命的密碼
你是我生命的密碼
何方
有一朵嬌艷的玫瑰在我的生命中靜靜地開放，那就是你，我的ROSE；有一縷明媚的陽光時刻溫暖著我的生活，那就是你，我的SUNNY。18年的歲月轉瞬而逝，你始終是我的小花骨朵、我的心肝寶貝、我的掌上明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的力量源泉、我生活的希望。
在那遙遠的日子裡，你在不經意間就來到了我的生命中。無論我當時的生活是多麼清苦而又奔波不定，你頑強的小生命似乎絲毫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在我的身體里一天天地成長起來。當時我下派在河北農村的鄉政府工作，在食堂吃著清水煮白菜、煮茄子，還經常吃速食麵度日，根本談不上什麼營養。就這樣到了你5個月大的時候，我才回到了北京。我住在單位的集體宿舍，沒有生火做飯的條件，連用一下電爐也會受到管制，平時吃食堂，節假日食堂還不開飯，也根本談不上什麼營養。當時工資很低，一個月只有幾十元，我沒有什麼錢。現在回想起來，我唯一能吃到的「營養品」就是簡單不用生火做的牛奶、雞蛋和黃瓜，我們娘兒倆就是靠它們提供了生命所必需的營養素，牛奶、雞蛋和黃瓜是我們生活中的「三件寶」！
我喜歡孩子，在你還沒有來到人世的時候，我經常和別的孩子一起玩，有鄉下的孩子，有單位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想著我未來的孩子，孩子的小名都想好了。我想，如果是個男孩，就叫一一，字很簡單，什麼都很棒的意思；如果是個女孩，就叫依依，字也簡單，楊柳依依、小鳥依人、相依為命，都是美好而感人的意境，很適合我們母女倆的關係。
我自己的媽媽在我上學時就已去世，我的丈夫遠在他鄉，除了有個打工的弟弟，我基本孤身一人在北京。生孩子需要做的一切只有靠我自己準備。為了生活簡單、便於照顧孩子，我把自己一頭留了多年的長髮剪掉了。為了給孩子準備衣物，又能少花錢，我學會了織毛衣、毛褲、手套、襪子……我自己動手給你做了尿布、包布、小被子、小褥子、小枕頭……為了就近買一些必需的物品，我挺著大肚子騎自行車上街，車把時常會撞到自己的肚子上。
那時的冬天比現在冷多了，我穿著肥大的毛衣、毛褲，外面套著託人找來的大肥軍褲，外出時再穿一件改肥的軍大衣。我就是這樣一身打扮上班、購物、到醫院例行檢查。
那段時間過得很艱難，我所住的單位集體宿舍一號樓正在進行鋼筋加固施工，整天敲敲打打、噪音震耳，尖厲的電鑽聲、捶擊聲響個不停，吵得我頭暈心慌發抖，根本無法休息。晚上想去辦公室休息，暫時避開那難以忍受的噪音，可是當時的單位領導不同意，說辦公室不是個人休息的地方。
有一天半夜，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溢出身體，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溫熱的水中。我意識到是羊水破了，必須馬上去醫院。叫了單位值班的車去醫院，在北大婦兒醫院的急診處，醫務人員把我放到一輛車上，推到產房，做好了生孩子前的一切準備，還讓我服了催產素，又給我清了腸。經過16個小時的痛苦掙扎——疼痛、嘔吐、沒吃任何東西、二上產床、側切，在第二天傍晚6點5分，一個可愛的小生命終於呱呱落地，這一天是1991年12月16日。在我模糊的視野中，醫生倒提著你的雙腳舉給我看，說是個女孩，7斤重。我看見了你黑黑的大眼睛，聽到了你響亮的哭聲，然後醫生就把你帶走了，把我送到了病房。
第三天在醫院病房中醒來，我剛從床上坐起，就感到一陣眩暈、天昏地暗，我的身體非常虛弱。後來聽給我接生的醫生說，我生孩子那天的產婦，數我受苦最大、失血最多。生後第三天，醫生才把你抱來餵奶，之前我的許多初乳都被擠掉了，沒能喂你，成為我的一大憾事。現在的醫院比較人性化，孩子可以吃到初乳，不像我們那時候。
有一天到醫院樓道里上廁所時，我往窗外一看，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下雪了，瑞雪紛飛，外面已經積了厚厚的雪，白皚皚的。在醫院住滿一周就出院了，我抱著剛剛7天大的你，走到醫院的門外，發現雪後初晴，陽光明媚，白雪覆蓋著街道，空氣特別清新。下雪了，天晴了……這時，一個詩意的名字閃過我的腦際——對，就給你取這個名字！
你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從小特別愛笑。你剛出生時小臉就紅撲撲、圓鼓鼓的，根本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新生兒的臉長得像老頭，皺巴巴的。滿月時，給你剃光頭，留下胎髮作紀念。理髮時，你不哭不鬧，表現得特別乖，而且以後每次理髮時也是這樣，這給我們單位的理髮師傅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今見了我，他還說，你們家的依依理髮最乖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乖的孩子，有的孩子理髮時哭得像殺豬似的、跟要他的命似的！
你剛滿月時，就剩下我們娘兒倆相依為命。當我不得不出去購物時，我只能把小小的你一個人留在宿舍里。等我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在樓道里就聽見了你的哭聲，鄰居說，孩子哭得可厲害了！我一回到房間，你看見了媽媽，馬上就不哭了，可憐的孩子！只見你拉屎撒尿弄了一身，躺在屎尿里打滾，能不哭嗎？！
時值隆冬，天寒地凍，我們住房條件不好，你是嬰兒，經常要吃奶，為了防止著涼，隨時哺乳，我很長時期都是和衣而卧。有一段時間，你睡覺黑白顛倒，白天睡得搖也搖不醒，晚上根本不睡覺，一關燈，沒人陪你玩了，你就哭起來。我只好白天幹活，晚上也睡不了多少覺，就這麼熬著。後來，你的生物鐘總算調過來了，能讓辛苦了一天的媽媽晚上睡個整覺了。到了夏天，宿舍里特別悶熱，食品無法保存，我花了162元買了一台電風扇，又向好心的同事借了2000多元買了一台冰箱。
在媽媽的親手照顧下，你長得白白胖胖的，總是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非常快樂。半年的產假很快就過去了，我要上班了，誰來照顧你呢？這時，我婆婆正好來了，可以幫助照顧一段時間。可剛過幾個月，她就要走，說她女兒要生孩子了，雖有婆婆照顧她也不放心，非要自己親自回去照顧，怎麼勸也不行，非要走。無奈之下，當時遠在他鄉的我丈夫出主意說，讓我婆婆把孩子帶回老家照顧一段時間，等找到保姆再說。
當時你11個月大，長得非常好，小胳膊小腿像雪白的藕段似地，還會叫媽媽了，把你送走，我多麼捨不得，可我又沒有別的辦法！當時我很傻，也不知道向單位請點假。就這樣，我丈夫和婆婆從我身邊把你帶走了。當把你送上火車、我從火車上下來、眼看著火車離開，我看見本來高高興興的你小臉上的表情突然呆住了，你一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媽媽不見了？而我忍受著骨肉分離的痛苦，心裡變得空落落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為你牽腸掛肚、坐卧不安、傷心流淚。年幼的孩子不在媽媽身邊，對媽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後來，家鄉又傳來消息，說他們家條件不好，對你照顧餵養得很不經心。我憂心如焚，都快急死了，在沒人時總是以淚洗面，不斷打電話催我丈夫趕快把你接回來。
經過3個月的痛苦煎熬，在你1歲零2個月的時候，終於把你送回北京了。那天夜裡，我到北京站去接你，半夜回到塔院的家。我已經完全不認識你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已經變得黃黃瘦瘦的，抱在手裡感覺很輕，嘴裡只會用老家土音叫奶奶、奶奶……但你對我一點也不感到生疏，我怕你餓壞了，喂你喝粥，你很乖順地喝，兩隻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就這樣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從此後，我發誓，將來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不讓你離開我，我要親手照顧你，我們母女倆永不分離！
命運真會捉弄人，命運也許深不可測，命運似乎提前演練。當你剛1歲半時，我發現我的丈夫、你的生父，又一次與別的女人混在了一起，而且不知悔改。緣分已到盡頭，長痛不如短痛，我只有與他一刀兩斷。一直以來，沒有人替我們遮風擋雨，今後也不會有，我們只有靠自己。不久前的教訓我還記得，我要和你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共同面對生活的風霜雨雪。你還那麼幼小，所以我絕不會拋下你不管，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也能忍受，因為我已深深懂得，再大的苦也沒有親生骨肉的分離痛苦。
從此以後，我們倆形影不離，我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單位的同事還送你一個綽號——小尾巴魚。因為家中無人照顧，你1歲半就上了單位的託兒所，還穿上了蒙檔褲。2歲半，託兒所倒閉關門，你就上了府右街幼兒園。我每天騎自行車把你從單位到幼兒園載去載來，然後坐班車回家。
你曾經問過我，爸爸為什麼不來接你？因為你看見幼兒園別的小朋友有爸爸來接。你是個聰明的、善解人意的孩子，我什麼也沒有瞞你，你很小就知道了為什麼爸爸不來接你，你也學會了平靜地面對現實。而最重要的，從小就是媽媽和你在一起，媽媽永遠不會離開你，無微不至地照顧你，盡我所能讓你快快樂樂地生活。
有一次在單位，我有事外出還沒回來，同事買來午飯給你吃，你說什麼也不吃，非要等我回來。我回來後，你馬上高高興興地吃飯了。有一次在老家，我去同學家串門，天晚了還未回來，你就是不洗澡、不吃飯，誰勸也不行，哭著要媽媽，急得你姥爺趕快派人來找我，對我好一通埋怨。
兩個人的生活會遇到不少困難，尤其在你年幼的時候。我最害怕自己生病，因為生了病就無力照顧你。沒有人替我分擔家務，我常常累得下了班要躺在床上歇一歇才能幹家務活。有時候買東西不方便帶你去，就把你鎖在家裡，告訴你媽媽一會兒就回來。可當我急急忙忙地趕回家來時，你早就站在門內對著緊閉的大門放聲大哭。在你小小的心裡，你肯定覺得已經過了好半天了，媽媽怎麼還沒回來？！
有一次抱著你坐電梯，你的小手差點被那種老式電梯門卷進去，好可怕！有一次帶著你坐電梯，電梯里的人正往外走，你就從旁邊跑進了電梯，我還沒來得及進去，那種老式電梯嘩的一下就關門走了。電梯里沒有其他人，不知會停在那裡，那種老式電梯沒有樓層指示標。我拚命按電鈕，電梯終於來了，裡面卻沒有你！我的腦子裡嗡的一下，趕快進電梯，到了樓下一層，也沒找到你！我最害怕的是，電梯將停未停時如果你進出，很可能會擠壓到你！我在樓下慌張地、無助地、大聲地喊依依。後來，有一位8層的鄰居抱著你下樓，我才找到你，就像做夢一樣。原來，你進電梯後，電梯在8層停了，你就跑了出去，跑到8層的「我家門口」，拚命喊媽媽，沒人答理，你哭得很凄慘，哭聲驚動了鄰居，人家出來看是怎麼回事。鄰居大媽在樓道里抱著你，恰巧你聽見媽媽在樓下喊你，就往外指，說：媽媽！媽媽！鄰居就抱你乘電梯下樓到了一層，我才找到你。真是虛驚一場！
有一次你病得很厲害，高燒不退，到北醫三院兒科看病，我要求給你打針，我說孩子病得不輕，與以往生病時不一樣，我是媽媽我知道。那個庸醫讓我們檢查了一大通，說是病毒性感冒，打針也沒用，吃藥就行了。結果，病情沒減輕，吃藥也嘔吐，燒得不行，到了半夜，我覺得孩子的情況很危險，必須上醫院看急診。夜間電梯已經停運了，我只好抱著你從樓梯走下去，樓道里、樓梯間沒有燈，還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無法走路。我抱著你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從17層爬下樓，到醫院看急診。值班的那位醫生老太太有經驗，她說，孩子已經是輕度肺炎了，肺部有羅音，得趕快打針。打了好幾天針，你才脫離險境。後來，我特別盼望離開那個17層樓的住處，離開那個老舊的樓房和電梯，搬到一個安全的、方便的地方。
你還記得嗎？每當你疲勞、生病、不舒服的時候，我總是安慰你說，我有「媽媽能量」，我給你一點「媽媽能量」你就好了，你總是天真無邪地信以為真。實際上，我的「媽媽能量」來源於你的身上，看著你一天天快樂地長大，媽媽身上就充滿了無窮的力量，那是一種無形的力量，那是愛的力量、信心的力量！
你從小聰明好學，表現特別優秀，對此媽媽感到稱心如意，也使媽媽少操了好多心。2、3歲時，我做家務，你就自己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地翻看幼兒書。在班車上，你看著路邊的廣告牌開始認字。我們用撲克牌玩數字遊戲，你能非常流暢地從1數到100，再從100倒數到1。你背誦了不少古詩詞，還把好聽有趣的故事記下來，到幼兒園講給小朋友聽。你還未上學時就能看懂很厚的全是字的兒童書籍。你甚至認識報紙上的字，使我辦公室的同事感到很驚奇。你拍籃球一次拍幾百下都不掉。你穿上輪滑鞋自己適應適應就能滑，根本不用學就會了。你4歲開始在光明美校學習繪畫，6歲開始在西長安街少年之家學習舞蹈，9歲開始學習琵琶，並在各種比賽中獲獎。你的琵琶演奏獲得中央音樂學院校外音樂水平考試9級證書，是業餘水平的最高級。你學的都是藝術類，不像很多的孩子那樣提前學功課。
為了學習，你曾經腫著眼睛上繪畫課，發著高燒上琵琶課，我們曾經在周五的晚上住在辦公室里。我不辭辛苦地送你去學習，你也風雨無阻地堅持了下來。這為你今後的成長打下了一個較好的基礎。幼兒園的老師說，依依非常棒，將來上學了肯定是班長、大隊長。還真讓她們說對了，你上小學時是班長、中隊長、大隊委，獲得北京市紅領巾獎章，是北京市三好學生；上初中時是優秀學生幹部、優秀共青團員、北京市三好學生、學校民樂團成員；上高中時又是優秀學生幹部、優秀共青團員、三好學生，還獲得北大附中瑞穗獎學金。在我心目中，你從小是天才寶寶、神童娃娃，現在是精英少年、東方美女，你是我的驕傲，你是我的自豪，你是我生命的傑作，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功！
你小時候，在節假日，我帶著你到處玩耍，鍛煉身體，增長見識。那時候你沒有課業負擔，比較輕鬆。小月河是我們常去的地方，我們在那兒打球、追趕、練太極。我們的足跡遍及北京的許多地方，如天壇、陶然亭、北海、景山、故宮、中山公園、勞動人民文化宮、中國美術館、玉淵潭、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圓明園、頤和園、香山、植物園、碧雲寺、卧佛寺、櫻桃溝、雙清別墅、八大處、潭柘寺、戒台寺、八達嶺長城等。我背著包，帶著食品飲料，牽著你的小手，我們坐公交車去，玩一整天才回來。我們還先後多次到老家去玩，讓你體驗江南山區那別樣的風俗和美麗的田園風光，品嘗老家豐盛的食品，呼吸大自然新鮮的空氣。那時候，我們很快樂，無憂無慮。我30多歲，正是人生最強健的時候，而你還小，沒有什麼負擔，是個整天笑眯眯的開心果。
現在，你即將年滿18歲，快要成人了。16歲的花季，18歲的芬芳，這是多麼美好的年齡！雖然你現在學業負擔重、生活很辛苦，身體疲勞、心力憔悴，但只要堅持住，這些都會成為過去時。「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陽光總在風雨後」，「有志者事競成」，「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堅持就是希望，堅持就是信心，堅持就是勝利，堅持就是成功！只要堅持不懈，你一定會如願以償，實現自己人生的第一個理想——考取自己心儀的大學和專業。
冰心曾說：我是紅蓮，媽媽是蓮葉，當人生的風雨襲來的時候，媽媽是為我遮擋風雨的傘。孩子，我的媽媽不在了，但我永遠是為你遮擋風雨的傘。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時刻陪伴在你的身邊，與你共同面對人生的挑戰，笑迎美好的明天。
回顧這18年來我們共同度過的歲月，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美好時光易逝，往事不堪回首，快樂和憂愁交織在我的心裡，我的思緒常常被哭泣打斷、被淚水淹沒。我不能在辦公室寫這封信，也無法當著家人的面寫，我只有在自己一個人時默默地寫這封信，作為你18歲成人典禮時送給你的一份禮物：一個媽媽對孩子無私的愛！
依依，我的寶寶！你是我生命的密碼，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物。為了你，我願意活到100歲！而你始終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永遠是媽媽手心裡的寶！
你的媽媽
2009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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