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一點，在你缺少一切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還有個你自己

《 從文自傳 》

人生這一本大書里

有離奇 有橙樹

從

文

沈從文，原名沈岳煥

1902.12.28 — 1988.5.10

作家、歷史文物研究者

自 序 節 選

當我拿起這支筆來

想寫點我在這地面上的日子

所見的人，所聽的聲音，所嗅的氣味

也就是說我真真實實所受的教育

提到一個我從那兒生長的

邊疆僻地小城時

實在不知道怎樣來著手較方便些

這真是一個古怪地方！

（—）

生於此地，傍於親人

湖南省湘西自治州西南邊 | 從文家鄉：鳳凰城

從文先生的家族，有著獨特的歷史背景：「曾左胡彭」曾帶領的湘軍部隊，轉戰於各處的是一群青年將校，而得到滿清提督頭銜中，有一位名叫【沈洪富】，便是沈從文的祖父。巧合的是，從文在一步步走出這個小鎮，走向文學工作者的各個轉折點，無不與【部隊】有關

註：「曾左胡彭」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

135編輯器

爸爸生來就不缺少一個將軍的風儀

碩大、結實、豪放、爽直

一個將軍所必需的種種本色

無不兼備

在父親十歲左右

家中為他請了武術教師同私塾老師

學習將軍所不可少的技術與學識

就由於存在本地軍人人口中的那一份光榮

引起了後人對軍人家事的驕傲

我的父親生下地時，祖母所期望的事

是家中再來一位將軍

「這有什麼意思？」——電子產品，綜藝節目，歐美大片，侵略甚至毀滅了這個時代本該有的【童年奇遇】。螃蟹怎麼抓，蛐蛐吃什麼，種子怎麼發芽？這果子是長在地上的還是樹上的？灘涂里會有什麼，稻田除了青蛙還有什麼？【當「天真」不再用於「探索」】是應當擔憂的。不過開心的是，近日在朋友圈裡刷到一個小屁孩正養著蠶寶寶哇嘻嘻嘻(*^__^*)

135編輯器

為甚麼騾子推磨時得把眼睛遮上？

為甚麼刀燒紅時在水裡一淬方能堅硬？

為甚麼小銅匠會在一塊銅板上

鑽那麼一個圓眼、刻花時

刻得整整齊齊？

這些古怪事情太多了！

我要知道的太多，所知道的又太少

有時便有點發愁

死蛇的氣味，腐草的氣味

屠夫身上的氣味

蝙蝠的聲音

黑暗中魚在水面上撥刺的聲音

藏在田塍土穴大黃喉蛇的鳴聲

燒碗處土窯被雨以後放出的氣味

一隻黃牛當屠戶把刀刺進它喉中時

嘆息的聲音

要我說來雖當時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要我辨別卻十分容易

全因到耳邊時分量不同

我記得那麼清清楚楚

（二）

書由字成，字由心生

「我讀一本小書也讀一本大書」——書里那些回憶還是孩子的時光，能很容易的體會到從文先生在字句里注入了好多歡欣與喜愛——吃喝玩樂中的天性使然，也有面對家規懲罰時的畏畏縮縮。一位大作家放下被歲月世故撐起的架子後的天真狀態，也會是這般【囂張】

135編輯器

有人下棋，我看下棋

有人打拳，我看打拳

甚至於相罵，我也看著

看他們如何罵來罵去，如何結果

我的心總得為著

一種新鮮的聲音，新鮮顏色

新鮮氣味而跳

我得認識本人生活以外的生活

我的智慧應當從直接生活上得來

卻不需從一本好書一句好話上學來

我，不安於當前事物

卻傾心於現世光色

對於一切成例與觀念皆十分懷疑

卻常常為人生遠景而凝眸

這份性格的形成

應當追溯於小時在私塾中的逃學習慣

（三）

行囊厚重，少年淺薄

【睡醒的人哭著想回家，可離家的人不會相信他】來自宋東野的這句歌詞，似乎抓住了每一個動身離開家鄉去遠方闖蕩的心。如紙單薄般的年紀，似乎還不能感受到同家人分離的痛苦，【年輕】又是這麼新奇外面的世界——「初初離開本鄉時，深覺得無量快樂」

在從文先生的描述中，會共鳴出多少人的影子。

我那包袱中的產業計：舊棉襖一件，舊夾襖一件，手巾一條，夾褲一條，值一塊二毛錢的絲襪子一雙，青毛細呢的鞋子一雙，白大布單衣褲一套。另外還有一本值六塊錢的雲麾碑，值五塊錢的聖教序，值兩塊錢的蘭亭序，值五塊錢的虞世南夫子廟堂碑。還有一部李義山詩集。包袱外邊則插了一雙自由天竹筷子，一把牙刷，且掛了一個鑽有小小圓眼用細鐵絲鏈子扣好的搪磁碗兒。

這就是我的全部產業。

這份產業現在說來仍然是很動人的。

意 冷

熱 烈

【生活最終還是向我露出了它鋒利的爪子】

人，也真的，只有走出自己，這個小圈子時

才會具備

讓年紀，不以數字衡量，的資格

睡硬板子的床

吃粗糲陳久的米飯

卻在一種沉默中活著下來

但大家就是那麼

各人守住在自己一分生活上

盡日月把各人拖到墳墓里去嗎？

憑著一種無掛無礙到處為生的感情

接近了自然的秘密

（四）

金錢喧鬧，價值殘喘

曾付出，幾多心跳，來換取一堆堆發票

人值得，命中減少幾秒，多買一隻表

秒速，捉得緊了

而皮膚竟偷偷鬆了

——《陀飛輪》黃偉文 作詞

金錢要來得到多快

才能趕上人心？

我們雖各在收入最少卑微的位置上作事

卻生活得十分健康

即或胡鬧

有時把所有點點錢

用到一些最可笑事情方面去

也仍然是健康的

我們不大關心錢的用處，為的是我們正在生活，有許多生活，本來只需我們用身心去接近，去經驗，卻不必用一筆錢或一本書來作居間介紹

（五）

纖維生活，熟絡芬芳

如果將生活比作一個樹，那什麼才可以擔起【樹根】的職責？繁茂，或許在盛夏，最美卻是秋日裡的黃葉紛飛，怎麼把握人生所要的立意？清晨給予風光，黃昏接納歸鳥，生活所應有的【接納與給予】該如何列表？

各種生活營養到我這個靈魂，使它觸著任何一方面時皆若有一閃光焰。到後來我能在桌邊一坐下來就是八個鐘頭，把我生活中所知道所想到的事情寫出，不明白什麼叫作疲倦。

那些行為背後所隱伏的生命意識

我從他那兒明白所謂罪惡，且知道這些罪惡如何為社會所不容

卻也如何培養著這個堅實強悍的靈魂

（六）

物有物名，人各有憶

億萬種商品，千百位價值

有幾個摯友，也一挽臻愛

【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沒活過一樣】

—— 米蘭.昆德拉

昨天的我 活不到今日

今日的你 在憧憬明夕

扳罾

學塾

弁目

織簟子

刻花板

草藥蒸雞肝

鈴鐺賣煤油

劉雲亭 梁鳳生 陳肇林

滕師傅 曾姓朋友

不折不文，星斗其文

亦慈亦讓，赤子其人

—— 張充和

【從文先生逝世三十周年】

（七）

短暫哲理，欲辯忘言

倩倩 | 小箋

韻總 琪琪 | 照片

Odd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