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 花房姑娘

一

要不是袁趙的介紹，說這裡出售一種永遠不會調謝的花，還有一個漂亮的花房姑娘，我恐怕不會來到這裡。其實我對花沒什麼興趣，特別是在這種年代。

「要什麼花？」

那熟悉的聲音傳來時，我的心臟還是強烈地震動了一下。當我抬頭望去時，我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經二十多年沒見的小花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所以，你就是那個花房姑娘？」

小花露出了不悅的臉色，但這種情緒很快被掩蓋了下去，她再次滿臉笑容地看著我。

「他們都這樣叫我？好像豆腐西施一樣是嗎？那你到底是為了買花來的，還是看我來的？」

天呢，她的笑容竟然和當年一模一樣，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什麼變化。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就那樣尷尬地度過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

「你，難道不認識我嗎？」

她歪著頭仔細看了看我，然後甩了甩飄逸的長髮回答：「你們都這樣和女孩子套近乎的嗎？」

我明白了，她是為了尷尬，裝做不認識我。她怎麼可能不認識我呢？我們當年在一起整整度過了三年，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我相信對她來說也是。不過既然她不願意相認，我也沒什麼說下去的必要了。

「買花，當然是買花，聽說這花永遠不會凋謝？」我這才依依不捨地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放到的面前的花上。那花和普通的花看上去沒什麼不同，裝在一個白色的瓶子里，每一片花瓣都像能擠出水來一樣。

「這花很貴。」她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而且買了不接受退貨。」

我掏出了信用卡結帳，然後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小花的臉上。

「我相信一定有人和你說過，你很漂亮。」

「謝謝。」她把信用卡還給我，然後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顯然她想儘快結束這場對話。

「那麼，祝你永遠漂亮。」

我走出花房的時候才想通了，也許小花當年離開我是對的。她本來就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生活中任何事都一絲不苟，絕對是那種因為一個杯子碎掉就會換掉整套茶具的人。但我們的分手也大多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完美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要知道三戰剛剛結束，這是一個百廢待興的世界，到處充滿了殘破的房屋，骯髒的河流，甚至殘缺不全的人。而對她來說，這就像地獄一樣。

二

幾天以來，那瓶花一直擺在我的案頭。果然像小花說的那樣，它一直婷婷玉立，沒有一絲要凋落的跡象。

工作之餘我偶爾會盯著它看著，想著像它一樣美的小花。我不可能再去找她，更不可能發生什麼，因為我已經完全配不上她，我已經是四十多歲做了父親的人，而她還像當年一樣，是一朵美麗的花。

直到有一天，妻子把學生送給他的玫瑰插進了那個特製的花瓶，讓那朵玫瑰擁有了同樣的功能，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花瓶。

「這是一種特製的液體，裡面有一種神秘的細胞複製體。」

我把花瓶送到袁趙家，袁趙打開了花瓶倒出了裡面淡黃色的液體，用電子顯微鏡仔細看了半天，然後如是說著。

「那是什麼意思？」

「這種液體會複製遇到的細胞，然後用新的細胞吞噬掉舊的細胞，而且這種速度非常快，幾乎每分每秒都在不斷進行著。」

「可是我知道，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人體也在不斷進行細胞更新，據說每個人七年以後都會變成一個全新的人？」我把能用到的知識全都用上了，還是沒能理解他的話。

「不，這不是一個級別的事。人體的細胞更新是有序進行的，當這種能力趕不上你的細胞死亡率的時候，你就會變得衰老，然後死去。可是這種液體不同，他的更新速度已經完全不受限制，按照我的計算，一支花恐怕只需要一個小時就會進行完全的更新。」

「可是，」我已經滿頭冒汗了，「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它永遠不會凋謝？」

「是的。」

「那這朵花，還是我買的那朵嗎？」

三

我開著車趕到了花房，此時正是半夜，花房的門關著，但我顧不得一切地一腳踢開了門，我要證實我的想法。

前廳關著燈，但我依然能聞到無數花香的味道。我沒看到小花，於是我順著一絲亮光慢慢走進了後廳。

這裡是一扇寬大的門，裡面閃著微弱的黃光。門剛被推開，我就眼前的一切震驚了。

我正前方，是一個紅色的條幅，上面用黑色的筆跡清楚地寫著：總有一天，我會讓神奇的藥水流向整個世界，修復這個破爛的、骯髒不堪的世界。

我把目光慢慢向下移動，那是一個寬大的游泳池，池裡裝滿了淡黃色半透明的液體。而液體之中，一個裸體的少女正浸泡其中，享受著液體帶給她的一切。她的皮膚柔嫩而細膩，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完美無瑕。她的面容像二十年前一樣，高挺的鼻樑，甚至連眼角都沒有哪怕一絲皺紋。

她完成了她的心愿，她讓自己變得完美無瑕，永遠地完美無瑕。但我知道，她已經不是我的小花，她只是個花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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