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通向再生的時光隧道——讀《普拉斯詩選》
尋找通向再生的時光隧道
——讀《普拉斯詩選》
作者：鄒德印
用了一個月時間，斷斷續續地閱讀了《普拉斯詩選》。讀後，總的感覺是：一個神經異常、天才異常的罕見女詩人，用她自由的詩歌語言、簡潔的表達方式以及女性獨有的敏感氣質，宣洩著心中的憤怒、痛苦和絕望，儘管這種宣洩有些歇斯底里，但是我們卻從中觸摸到隱藏在詩作背後的溫度和激情所折射出的一縷人性光輝。
西爾維亞?普拉斯，美國自白派詩人。1932年10月27日出生在美國的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八歲就在波士頓的《星期日先驅報》發表了第一首詩歌，1953年6月，由於未被哈佛大學暑期寫作班錄取，她患上了嚴重的精神抑鬱。1956年6月，她與丈夫（英國桂冠詩人泰德?休斯）結婚，1957年，她從英國劍橋大學獲得學士學位後和丈夫一道回到美國，任教於斯密斯學院。1962年下半年，因丈夫出軌，導致夫妻感情徹底破裂，結束了短短6年的婚姻生活。1963年1月，她出版了取材於20歲那次自殺經歷的自傳體小說《鐘形罩》，獲得評論家諸多好評。事業受挫、婚姻失敗、家庭破裂、經濟負擔沉重，加之獨自撫養兩個幼小兒女的艱辛，導致她的精神幾乎近於崩潰，1963年4月11日，她在英國倫敦的家中，服下大量安眠藥後，打開煤氣閥門，結束了自己僅有31歲的生命。1981年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接管了她的全部手稿，並將她的詩作結集出版，獲得了美國最高榮譽---普利策獎，使她由美國著名詩人一躍成為世界級的偉大詩人，在她去世40周年，英國和美國都拍攝了她的傳記電影。
美國的自白派詩人，大多患過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他們以第一人稱寫作，採用一種「自白」的形式，把傳統詩人羞於啟齒的心靈陰暗面以激烈的形式展示於眾人。這種極端自我的寫作方式給讀者閱讀、解析其作品帶來了很大的障礙，讀者只有真正地進入到詩人的心靈深處，才能破譯詩人智慧和瘋狂的密碼，進而體驗到作品傳導出的強烈的震撼感和衝擊力。作為自白派詩人代表人物之一的普拉斯，她在詩中尋找精神的純凈，抵抗生命的虛無，消弭人生的沮喪和失望，挖掘通向再生的時光隧道，在寫作---死亡---再生的輪迴中尋求靈魂的寄託和歸宿。普拉斯在談到自己的作品時說：「我想，我的詩，直接來自我的感受和感情經驗。但是我必須說，我無法同情那種僅僅由於針刺或刀割之類所引發的內心哭叫。我認為，人們應能控制和駕馭經驗，甚至最駭人的經驗……應能以有知識、有智力的頭腦駕馭那些經驗。」
《普拉斯詩選》收錄了她自1956年至1963年的詩作91首。綜觀這些詩作，它們不但呈現了普拉斯詩歌寫作的個性化和差異化，更為重要的是她特殊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不拘一格的表現手法和近似病態的寫作風格，使她的作品呈現出海妖和女巫般的獨特性，將我們帶進她營造的、令人驚奇的瑰麗詩境。
視詩歌為生命的普拉斯曾對人說，詩對於她就像麵包和水，沒有詩她無法想像自己能否活下去。在生命的最後兩年里，尤其在她與丈夫離婚後，她的寫作出現了一個「井噴期」，每天不停地寫，每天至少寫一首，寫黑暗與寧靜、寫恐懼與喜悅、寫死亡與新生。她告訴媽媽：「我在寫我一生最好的詩，這些詩會使我成名」。
閱讀普拉斯的詩歌，我發現反覆出現在普拉斯詩歌文本中的一個帶有寒冷意象的詞：死亡。在她的91首詩歌中竟然有30多首提到過死亡，例如1959年寫的《卵石岩外的自殺》、1961年寫的《遺言》、1962年寫的《恐懼》、《被阻止的死亡》、《高燒一百零三度》、《死亡公司》等等。詩中充斥著暗淡、深淵、空洞、蒼蠅、毀滅、屍布、墓穴等灰色意象，成為一個重要的考察普拉斯詩歌個性的入口和切入點，從中可以窺見她對死亡的期待與迷戀是何等的執著與強烈。在她的眼中，死亡不再是寒冷的、恐怖的、黑暗的，而是溫暖的、微笑的、芬芳的，如《邊緣》：「屍體帶著完成的微笑/一種希臘式的必然的幻想/在她寬鬆袍子的畫卷中流淌/她赤裸的/雙腳似乎說/我們走了這麼遠/現在完成了……凍僵/香味流血/自黑夜花朵深深的咽喉芬芳處流出。
在她31年短暫如流星的生命中，她曾四次選擇自殺，前三次都被人從死亡的深淵裡救了上來。對她而言，死亡是理想，是追求，是美妙而幸福的再生體驗，猶如她筆下的詩句，充滿著迷人的魅力。如《拉撒路女士》：這是第三次/每十年要消滅一次的/是怎樣一種廢物……死亡是一門藝術/和其他事一樣/我幹得極其出色/我死它就像地獄/我死它就真實/我猜你會說我聽到一聲召喚。
普拉斯的詩簡潔、大方、自由；簡繁得當、疏密有致，拿捏精準，筆法老道。她善於運用隱喻、象徵、暗示等手法去構建清新、別緻而鮮活的意象，使她的詩像夜空中一顆耀眼的星星，向人間放射著冷峻和肅穆的光芒。正如江楓在《普拉斯詩選》序言中所說：「儘管在現實生活中，普拉斯未能戰勝死亡的誘惑而成了失敗者，但是她的詩將不朽。她的藝術成就，有人認為，只有羅丹的雕塑、畢加索的繪畫能夠相與比擬。」
策劃：舒潔編輯：馮殿波 徐玲
製作：姜微 趙艷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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