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深谷搜救，汶川

汶川·十年

十年，彈指一揮間

很多人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

2008年5月12日

有一位曾在當時參加過

地震救援的直升機Captain

在當年

奔赴前線、為國效力

但也知道那是一份

離危險和死亡那麼近的艱巨任務

十年了

這位直升機Captain

每一天都未曾忘記過

他在汶川的深谷高山間飛翔的感覺

汶川.2008 | 飛行日誌

by 直升機Captain

1

就像第一次開夜車

我們的工作主要是海上作業，

陸地作業很少。

汶川又是大型山區，第一次，

去之前心裡挺沒底的。

我記得四周都是障礙物，

氣流和雲霧複雜多變，

跟海上作業完全是兩個概念。

就像第一次晚上開車和白天開車，

區別很大。

之前之後整個團隊做了很多準備，

研究地形、山區氣候，總結講評……

我們在汶川呆了整整兩個月，

一直很謹慎。

大力士米-26，由民航局從哈爾濱飛龍調來

低雲對飛機的目視影響比較大。

那一年，

部隊摔的那架直升機就是因為天氣不好，

還有一架從景區運白虎白獅出來的飛機

進山溝時沒注意到山口有一條高壓線，

也摔了。

高壓線非常危險，不易識別，

尤其是震後架子塌了，

線就掛在進山口。

後來是我去運傷員的，

但進出幾次，都沒看到那根線。

2

拿命換命

汶川縣城的海拔在1000多米，

地形是兩山夾一溝，

兩邊的高山都是兩三千米以上的，

我們因為要目視飛行，

要找地標，要搜救，

要弔掛，要投運物資……

都不能飛太高，

經常是一條溝里好幾架飛機在飛，

剛開始挺亂，條件不好，

我們沒有自動應答設備。

只能自己互相之間協調。

山河破裂之際，是陸航飛行員打開了汶川的生命通道

震中像經歷過戰爭，基本上都被夷為平地

橋樑就像一根脆弱燒斷的火柴棍

山體滑坡，全都是一條條泥石流下來的口子

……

部隊的飛行員真的非常厲害，

一天飛50多個架次，超負荷運轉，

他們有的是簽了遺書來的，

是拿命來換命，

他們是最大的救災功臣……

3

一次救起6個人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一個水電站踩點，

恰巧發現了呼救者。

那裡是一個礦，

地震的時候埋了不少人在裡面。

有幾個武警和一兩個志願者去救礦工，

結果自己也被困在那裡了。

被困的地方很險要，

是一個懸崖，

中間山腰有個山洞，

周圍的山地都是幾乎拔地而起，高聳入雲，

我們必須靠懸停，

然後放絞車下去吊人上來，

如果掉個石頭下來，砸到我們，

我們也會完蛋的。

當然最後都很幸運，

我們一共救了6個人。

但有時想想還會有些後怕。

直升機救援，需直升機配備絞盤，一名絞車手，一名救生員配合作業

4

汶川飛行的最大挑戰

我們去之前心裡都是著急和興奮的，

有一種奔赴前線的感覺。

但到了汶川，發現挑戰非常多。

剛進去的時候，

指揮部告訴你什麼鎮子，

大概在什麼位置，

在地圖上找一找，

然後就是靠自己目視去搜。

找地面有特點的地標，

記住飛機在哪個位置，

大概往哪個方向飛，飛多久。

我還記得第一次進去，就好深好深，

能見度只有3、4公里的樣子，

幾乎是摸進去的。

我和幾個機組交流過，

他們說靠記雲。

這也太難了。

直升機最怕的就是突然變化。

山區裡面每一片的氣象條件都不一樣。

在一個窄小的山溝裡面，

飛機做弔掛，

旁邊就是懸崖，

忽然來了一片霧、一陣風，看不見了，

或者餘震，掉一個石頭下來，

心裡會是什麼感覺？

另外，你飛進去還要想著出來，

直升機雖然不像固定翼掉頭要那麼大空間，

但也不是像車那麼方便，

得先把飛機升高，

前面還要有位置，

有前進的速度，

還有轉彎半徑，

如果周圍都是障礙物，

就很容易出現失誤。

5

起降點

我們的起降點全憑當地人記憶指路，

也有先去「踩點」的。

一兩個月後，震區最裡面就沒什麼東西了，

可能只剩個別的幾個人，

還有豬啊雞啊狗啊……

得靠你自己找一塊比飛機大的地方落下去，

我們中型機大概需要半個籃球場左右吧。

在當時通訊不發達的情況下，很多當地人民主動「帶路」。

如果有地面保障人員先進去，

找地方整理好就好了。

但是汶川山溝太多了，

溝里一埋碎石，

地面人員完全進不去，

只能靠我們自己。

6

指揮與管制

當時有指揮部管直升機的協調、

大概的天氣狀況，

分配運輸任務。

管制的話，只有機場附近是可以指揮的，

山溝裡面非常非常不好指揮，

大部分直升機上也沒有ADS-B。

指揮部只能告訴你大概信息：

那塊地方有幾個飛機過去，

可能會有影響，

然後就靠你們在空中，

相互自己呼叫。

震區高山林立，大型直升機很難找到合適的起降點。

廣漢飛院的機場是當時最好的集結地。

提供了加油、保障、維修，

離災區保持一段距離。

我們民航的都集中在那裡，

飛行，機務、運行都住一起吃一起，

每天都會相互通氣，在空中也是，感情很融洽。

後來有一次大的餘震預報，就住帳篷，住了大概半個月。

跟部隊飛行員和災民們比，條件算很好了。

7

搜救方法

基本靠眼睛找。

有幾種方法，

可以讓看的距離最廣，節省時間。

講回我的本行：海上搜救。

一種我們叫耕田式，

還有一種叫扇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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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還要考慮水流、風等情況。

在大風裡找小漁船也是很困難的，

要先找到位置，再看看有沒有人，

找到人後，把梯子放下去，

一般會先下去一個救生員，

再一個一個帶上來。

小船擺得很厲害，還有人受傷，

有時候很用力地拽，

飛機都會翻掉。

這個時候高度只有幾十米，

飛行員要把位置控制好，

然後照顧到周圍的環境，

不要碰到障礙物，

不要把人刮傷——

但汶川的救援難度更高，

風險也更大。

十年了

這位Captain一直都很想再回汶川看看

他已經不記得當時飛行的次數

不記得投遞的物資數量

甚至是自己救出的人數了

但他依然記得一些倖存者的眼睛裡的光

那是對生命的渴望和感恩

如今的汶川，已經走向新生

對Captain來說

那正是飛行的意義。

2008年抗震救災中，

馳援汶川的通用航空公司：

東方通航、

江蘇華宇、

中信海直、

南航珠直、

哈爾濱飛龍、

新疆開元。

還有當時所有後勤支援的運輸航空公司、以及所有奉獻過的民航人，

感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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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名單憑Captain記憶而存，如有誤，歡迎大家留言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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