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眼看世界——厚田三洲夏家鄉村之行

最新 05-15

終於到了，見到了厚田鄉三洲夏家移民搬遷後原住地的樣子，展現在眼前的缺少養分的沙地，農田，在浩瀚贛江面前顯得脆弱的岸堤，然後是破敗，頹廢的物象。突然覺得，移民是件多麼好的事，艱難的選擇，多麼偉大的壯舉。搬遷到城區意味著這一代人告別了洪澇，荒漠，也告別了以漁為生的貧瘠生活，傳統文明的中國又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從歐尚坐公交121路半個小時就抵達了厚田鄉，然後一路步行朝目的地奔襲。路途上所見的村莊，農田，溪流都是那樣的令人心曠神怡，當爬上贛江大堤後，映入眼帘的是贛江大灘涂，沙地，稀稀落落的草，遠處的防沙樹林，鬱鬱蔥蔥，唯一看不見的就是村莊。非常讓人懷疑，前方有過幾千人的大村莊么？很難想像，千百年來，這灘涂上曾經居住著一代又一代夏氏兒女。我們走下贛江大堤，在沙灘的小路上碰到一位歇腳的老者，問東屋村（三洲夏家其中的一個村莊）如何走？老者朝遠處的叢林一指，說往那邊去，轉個彎，向右，再向左，等等。灘涂上沒有正式的路。枯水季節，贛江遺落的水窪縱橫交錯，行走其間像被錯路神迷了一樣，那個叫東屋的村莊怎麼都找不到。又熱又餓，幾乎到了要退縮的地步，所幸姨父來接（他在那裡種田，偶爾回新建區移民新村），我們才到達了——一個真正淹沒在樹林中，用肉眼無法看見的村莊。

除了尋找的過程曲折，村裡的房屋的破敗跟我們想像中的一樣，房梁腐朽於雜草之中，瓦礫沒於泥土，苔蘚爬滿殘牆，與綠樹交相輝映，一副出色的油彩畫，好一個大手筆。

三洲夏家是一種特殊的移民現象，他們走了，但不意味著永遠告別，還會回來，還有堅守，這裡有著他們人生的重要部分，土地系著他們的神經頂端。

比如好一些的房屋還是有的，因為還有人撐著。幾家的老人捨不得離開故土去城區過舒適的市民生活，在這裡生爐點火，守著他們炊煙一樣的魂魄，望著與世隔絕的樹林，聽贛江的濤聲打耳邊經過，直到哪天閉上眼睛，安靜地歸於這片土地。

比如這裡的田地並沒有荒蕪，村裡把田地發包給部分村民耕種，這些人便在這裡春種秋收，待到把田地打掃乾淨，把收成賣了，拍拍身上的塵土，拿著辛苦的票子回到50公里之外的城區，過個踏實的新年。他們成了一群不遠走的候鳥。

感嘆，也開始質疑。想想，他們的祖先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個歸宿？

蝴蝶起舞，飛鳥翱翔，破舟沉卧，浪濤拍打著岸崖，歷史變遷，時代風雲，三洲夏家這個名字，必將以夏氏的歷史名義而存在。「移民」兩個字，畢將在他們的族譜上完成精神涅槃。

我的任務只是為自己的好奇拍些照片，在夢裡完成一個與中國鄉村有關的精神還鄉。但現實是，僅能說明一個與此地毫不相干的人曾來過一次。

離開時，幾聲犬吠從茂密的樹林里傳來，讓我知道，裡面確實存在著人間煙火，一個村莊，不是夢幻，她還呼吸著。

我向這片精神的故鄉揮手告別，她將永不泯滅，與贛江同在，浩瀚，奔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