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卡車走江湖的那些日子……
上一期講了一個杯酒換東風車的故事,這一期的江湖故事,主角還是崴哥,不過是更早期的江湖故事,記錄這些故事,也就是致敬那個辛勤而努力的年代。
崴哥早年也是在單位上呆過,後來就出來開煙車,煙車就是運送捲煙或者煙葉的大貨車,雲南產煙,早年的捲煙或者煙葉調撥,需要有交通工具,這種密閉貨箱的日本鈴木FVR平頭柴油車就是首選,但是開這種車都是非常辛苦的。拉煙到上海,別人一個月往返兩趟,厲害點呢往返三趟,他最高的記錄是往返四趟,也就是每周往返一趟昆明到上海。要知道當年還沒有高速公路,走的都是國道,路又爛還堵車,一個人熬更守夜呢開車,個中的辛苦是常人難以想像呢。
那個時候的司機,除了要會開車,還要自己能修車,不然車壞了就老火了,有一次,車出故障拋錨在貴州的一個山頭上,托路過呢班車去山下縣城裡帶零件,要等人家次日返程送來零件才能修得好,當晚只好露宿在山頭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呢,又冷又餓,睡在駕駛室裡面半夜冷醒的,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踢踏聲,荒山野嶺呢人煙都沒有,所以聲音聽得特別真切,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快到駕駛室門口聲音突然停住了,崴哥也被嚇著了,手邊有把修車的扳手,緊緊地攥在手裡,心裡砰砰直跳,慢慢地從車門這裡抬起眼睛往外看,豈料外面也是一雙眼睛盯著他,「啊」地一聲大叫,後來才發現,原來是一個乞丐,順著公路遊盪,看見有車停著就準備來撿點東西,孰料車裡有人,一對眼就瞪上了,互相都嚇了一大跳。
我有一年跟著崴哥出了一趟差,從安徽開車回昆明來,路過武漢的時候,當時正在修建高速,國道破爛不堪,一會這裡挖開要繞路,一會那裡過長江要上橋,很多地方連路標都沒有一個,夜裡七八點鐘,天都黑了,但是他憑著當年幾十萬公里的經驗和驚人的記憶,硬是在各種複雜的工地與城市道路中穿行,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在湖南的一個山村邊上,突然他停下車說,今天就在這裡吃飯了。進去後才發現是路邊的一個小院子,有點棚棚搭著,可以就近修車食宿,夫妻兩個正在忙碌著,崴哥進去後居然跟老闆打了招呼,那個漢子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某一年也是車壞在這裡好幾天,就只有在他家住下等配件,那時候,夫妻兩才結婚不久,娃娃都才一小點,說起來,兩個都有些唏噓,十幾年過去了,居然還能記住彼此,真是有心啊。
常年在路上跑,除了辛苦,危險也不小。那時候一車香煙,上百箱,成千條,就是現在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有些不法之徒就盯上了這些路上的流動財富。
崴哥就跟我講過一件驚險的事,某次,也是拉著煙去上海,半道在某地(為避嫌就不說具體地點了),天色也不早了,走的又是稍微偏僻的一段路,來往的車不多,正跑著,忽然發現前面路上隱隱地有障礙,警覺的崴哥沒敢剎車,只是稍微減了點速,快到近前才發現是幾塊大石頭,剛好把路堵了大半,常年在路上跑的駕駛員都曉得其中必然有詐,根本不敢停車,硬著頭皮往前沖。
到石頭面前,本能地會帶腳剎車,車速會更慢一些,就在這一剎那間,聽見兩聲響聲,根據聲音判斷,應該是有人跳到貨箱的上面了。原來,盜賊事先就攀爬在路邊的行道樹枝椏上,在路上擺石頭就是為了逼駕駛員減速,然後等車慢下來這一瞬間,從樹上往下跳,或者拉著駕駛室的車門拉手就往車上爬,如果車窗開著或者玻璃被砸碎,盜賊闖進駕駛室,逼迫駕駛員就範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崴哥其實一直都很警覺,早早地就把副駕駛這邊的玻璃搖起來,車門也上了鎖,副駕駛座上就擺著一把巨大的扳手,既是修車工具也是防身武器。這個時候,聽見有人跳上車頂,曉得情況不妙,根本顧不得車前的大石頭,果斷地加油往上沖,砰砰幾聲撞開大石,也顧不上車子是否受損,拚命加油朝前開,時不時還猛甩兩把方向,希望把車頂上的人甩下去。
突然聽見「噗」的一聲,一把匕首的尖刃突然從車頂上戳了下來,原來,頂上的盜賊見車子加速,索性拿刀使勁往下戳,卡車的頂上其實只是一層不算厚的鐵皮,內飾也不過是點塑料毛氈之類的東西,鋒利的匕首一下子就穿透車頂,還好那時的車子駕駛室空間不小,頭上的空間還有一點距離,不然是就傷到人了,崴哥果斷地往左右兩邊猛打方向,並且腳下猛踩油門,車子發了瘋一樣在路上狂奔,車頂那個賊人估計是把持不住,最後在哪裡被甩下車去都不知道,只在車頂棚上留下一道道匕首戳出來的大裂縫。
這邊還沒有喘口氣,副駕駛這邊又出狀況了,另外一個壞人從車頂甩下半截,死死拽著駕駛室外的後視鏡支架,居然沒有被甩下車去,並且踩住了車門邊的踏板,開始用一把鎚子砸玻璃窗,玻璃兩下就被鎚子砸碎了,賊人馬上伸手進來去開門,崴哥急忙拿起手邊的大扳手砸過去,一邊還要顧著飛馳的車輛。眼看盜賊就要得逞,崴哥急打方向,往路邊的行道樹擦著過去。國道兩邊是沒有金屬護欄的,行道樹就栽種在路肩上,車子死命地靠過去,擦著行道樹的枝葉往前沖,那個賊人實在耐不住,沒多遠就被剮了摔下去啦。
崴哥那個時候根本顧不上這些了,又驚又急,也不敢停車下來看,一路飛馳,連著跑了上百公里,差不多駛出此地的地界,到了一個集鎮上才敢停下車來歇口氣。這才發現車子前部的保險桿早就被撞得面目全非,有一大截都沒了,右側的倒車鏡也被行道樹剮跑了,只剩下半截支架,右側車窗是碎的,車門上傷痕纍纍,全是各種擦痕刮痕,車頂棚上幾大條裂縫開著口,風是呼呼地往裡灌,稍微喘了口氣,崴哥開著車就往前奔,就怕後面賊人的同夥開車追上來報復,這一氣又跑了幾百公里,一直跑出某省的地界進了另外一個省,這才感覺到又疲又累,渾身大汗。
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崴哥都還是很冷靜呢,我聽的一身冷汗,據說那個時代有一對父子一起出車,半道上就沒了蹤影,一直沒有下落,不知道是被謀財害命還是其他原因,反正最後人車俱無蹤影,成了一宗懸案。
車匪路霸曾經在路上囂張過一段時間,後來政府有關部門加大了打擊力度,這才慢慢少了很多,現在想起來,這真是一段驚險而難忘的經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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