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騰龍洞說時空
多年前與騰龍洞擦肩而過,我想,這個世界級洞穴,有生之年一定不會錯過。果然,2012年春夏之交,同事小弟給了一個機會。
遲到了20多年的腳步,並沒有立即親近騰龍洞的洞體。迎接我的,是一片稍顯稚嫩的水杉林,沿著清江南岸鋪開。我知道它們是利川古杉的後代,其傳承很有來頭。
騰龍洞其實是旱洞水洞共有的名字,是中國目前最大的溶洞之一,世界特級洞穴之一。
旱洞以寬闊偉岸的洞口吸納了我。它的洞口外面,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一片平地,74米多米高的洞口,讓人望酸了脖頸。它寬64米,直升飛機進來過。電瓶車在這裡進出自由,它是亞洲第一大旱洞。
上倆圖,旱洞外,旱洞里。本文所配四張照片全部來自網路。感謝原作者。
我能到達的地方,少有鐘乳石和石筍石柱,不免讓我有些單調的感覺。這是一本特殊的書,沒有常見的溶洞章節,卻讓我讀懂了它的時空。
層層疊疊的岩石,碼摞得整整齊齊,從洞底一直碼到洞頂,像千層餅,像精心打制後的再砌,人說巧奪天工,這裡天工只怕是奪不去的。
崖壁上流水橫切出的水印,也歷歷在目;一個個石窩,都是流水迴旋鑽出的傑作。幾十米高的洞壁,處處留存古老清江水的信息:洞,是流水沖刷溶蝕出來的,我腳下的土地,就是清江的河床,有礫石,有崩岸的堆積,有洞頂的塌方,有細而軟的沙,偶爾,有小股的潛流。小股的潛流順著崖根向洞裡面流著,我一驚,覺得它應該向洞外流出才對,既而嘲笑自己的無知:這就是它正確的流向,數百萬年來,清江就是朝著這個方向流著。
據說,遠古的長江,流到三峽地界,也有許多梗阻,於是部分水流就逼進了清江,在利中盆地形成巨大的湖泊。湖水慢慢溶蝕山體,蝕為縫隙,蝕為溶洞,衝出地下暗河,從此奔騰咆哮,騰出大量山地,養育古老的巴人與現代子孫。
我確信這樣的地質分析,因為眼前的騰龍洞,就在演說著當年。旱洞為何而旱?就是因為三峽的疏通而使大量的長江水不再繞道清江,騰龍洞右洞完成了它通水的歷史使命,而清江的水流,交給落水洞(左洞)疏泄。
旱洞的旁邊有一個水洞,叫落水洞。它應該是旱洞的弟弟了弟兄倆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騰龍洞。
上倆圖,水洞入口遠景近景。
哥哥老了,清閑著,弟弟正當壯年,接過哥哥肩頭的重任,讓自己奔騰不息。
站在落水洞前的橋上,我感覺到了一陣暈眩。溫順的清江至此被束窄成幾米寬的水流,一下子落入幾十米深的洞口,白水跳珠,轟聲雷動,水霧彌天,濕人衣襟,懾我魂魄。
導遊說它與黃河壺口瀑布類似,我說這就是清江飛瀑,不必遠比。卧龍吞江四個大字,似乎是導遊詞里不可或缺的要素,而我的感覺恰恰相反,不是卧龍吞沒了一江清水,而是一江清水鑿出了條條卧龍。
我把落水洞看作地質演示的現場,一江清水用日夜不息的奔騰切割,向我們解說旱洞的興廢,水洞的形成。向我們預示著水洞的明天:落差更大,洞腹更寬。它說,當堅硬的高山遇到了柔弱的流水,水,是最後的贏家!
旱洞里任何一片岩壁,任何一片沙灘,走到它的跟前,我都敬畏有加。哪一塊石頭,哪一顆沙粒,不是從遙遠的亘古走來?
水洞里清江遠去的背影,讓我浮想連翩,清江在這裡要實現34里山腹行走,它所經歷的地質結構,該是怎樣的壯麗奇詭妙不可言?我如何能變作一束流水,跟隨清江走一回34里溶洞,去感受常人無法到達的奇詭,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悔行走一回!
沙石積壓成高山,高山溶蝕成巨洞,這樣的輪迴,沒有漫長的時間,斷然無成。有時間,就有空間。
騰龍洞是一位偉大的哲人,它所講述的,是自然和人生的哲理。讀它,我懂得了積壓與溶蝕。人類如山,每一個個體的智慧堆積,就成為山;人類如水,每一個個體無度的物質損毀,就溶成為洞。即便我們當前所造的善惡,小到無法察覺,還是會在歷史上留下痕迹。站在洞前,我相信如下的道理:雪山崩塌時,每一片雪花都有責任;金字塔萬年聳立,每一塊石頭都付出了堅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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