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里:《小王子》
你有多久沒有仰望星空了?
曾有一段,我自覺被生活碾成了塵埃。某晚,獨自走在院內小徑上,我下意識看了一下天空,「星星可真亮啊!」
看著星星眨巴著眼睛,我駐足良久,一身的疲倦都被拂去了。為什麼看星星會有這樣的功效呢?不得解。後來,隔些日子就心癢,會頭腦空空,獃獃看天上的星星,看桌上杯子的影,一點點拉長。
小王子,恰巧也來自一顆星星。他遊歷宇宙,來過地球。現在他在哪?不同的閱讀人,會在《小王子》這本書里找到不同的答案:或許他回到了花的身邊,或許他死了。
《小王子》的作者,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里是法國文學史上最神秘的傳奇作家。他與為國捐軀的烈士、伏爾泰、居里夫婦等共同入祀先賢祠。先賢祠,是法國的國家神廟。
安托萬的碑文是1967年刻的。碑文:詩人、小說家、飛行員。1944年7月31日執行偵察任務時失蹤。
安托萬出生豪門世族,雖幼時喪父,但在母親瑪麗精心照看下,安托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6歲就能寫詩,才華出眾。後來,在國家危難之際從軍,表現出色。
儘管事業有成,集詩人、作家、飛行員三重身份為一身,但他的私人生活並不美滿,婚姻生活屢遭挫敗,奢靡的生活習慣讓他債台高築。
在一次飛行競賽中,安托萬墜機撒哈拉沙漠。生死存亡之際,幸被一老人相救。我想,正是如些接近死亡的經歷,讓他對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從而成就了《夜航》《小王子》《人與大地》。
《小王子》出版至今,已有七十餘年,但每年在世界各地的銷量仍有上百萬冊。1994年,法國政府將安托萬和小王子的形象印到了面額為五十法郎的新鈔上。到安托萬誕生一百周年的2000年,里昂國際機場改名為聖埃克蘇佩里機場。可以說,沒有哪個作者的聲望能與他比肩。
-01-
大人其實什麼都不懂。
第一章是以第一人稱「我」來記敘的飛行員的自述,屬鋪墊。飛行員6歲時畫了一幅畫,一隻消化大象的蟒蛇。他拿去給大人看,問「怕不怕?」大人們回答:「帽子有什麼好怕的?」
飛行員無奈,又畫了第二幅肚皮敞開的蟒蛇,給大人看。大人們這次是看明白了,那是蟒蛇的一個CT剖面圖。這次大人們直接告訴他,畫畫沒前途,還是專心搞搞語、數、史、地。就這樣,飛行員當初想成為大畫家的志向,被大人在不經意中抹殺了。
後來,飛行員選擇開飛機,變得「通情達理」,也學會了與人交談。他會聊聊:政治、領帶、天氣、橋牌等等,不再問及蟒蛇、原始森林、星星。
孩子們為什麼會對大人們的嘮叨熟視無睹?其實,是大人自己什麼都不懂,還總愛要小孩子來解釋,這讓他們覺得很累!明白了這些,大人們不防「蹲下來」,讓自己做回「孩子」,或許就能聽到更多孩子內心的聲音,成為他們的朋友。
還有,就是給孩子一定的選擇的權。孩子雖小,但被尊重、認同感、自由是每一個生命最想獲得的禮物。
-02-
懂你的人,總是不期而至。
第二至第九章,飛行員因故迫降撒哈拉沙漠,與小王子相遇。這些段落,不但是整個故事的一個發展,也隱喻了安托萬為贏取獎金,參加巴黎西貢航線競賽,墜機撒哈拉沙漠事件。
「請你.......幫我畫只綿羊。」這是小王子說給飛行員的第一句話。飛行員被這個神秘小孩子鎮住了。飛行員覺著,一個瀕死的人還給一個孩子畫畫,真是荒唐。飛行員隨手畫了消化大象的蟒蛇。
「不要,不要!我不要吞下大象的蟒蛇,我要綿羊。」飛行員驚呆了。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懂得。這個人,還是一個孩子!原來懂你的人,總是不期而至,你要做的,只是等待,並成為更好的自己。
飛行員認真畫了好幾幅,小王子都不滿意。他不耐煩了,因為著急修飛機,他潦草畫了一個有三個小洞的盒子。意外的是,小王子很滿意。小王說:「你來看啊!他睡著了.......」
就這樣,飛行員認識了這個,不解釋,只提問,一定要得到答案的小王子。
在第六章中,安托萬沒有用「他」「小王子」這樣的稱謂,直接用了「你」。字裡行間,透著作者不盡的思念與憂傷。
這讓人有瞬間穿越回六年後的感覺。
什麼是正經事?
是買房子、掙錢、換房子、爭取更大的權勢等等嗎?小王子認為這些人掉入了「有用」的泥淖,他們是蘑菇人。因為他們不會想看看星星、聞聞花香,他們不愛任何人,他們是活著的機器。
他們不斷做著「加法」,他們以為他們可以擁有更多,其實最珍貴的全是免費的,如陽光、水、空氣,還有愛。那些他們看來沒什麼用的事,其實才最有利於心靈。
愛情有魔法嗎?有。
小王子說:「如果有一個人愛上一朵花,天上的星星有億萬顆,而這朵花只長在其中一顆上,這足以讓他在仰望夜空時感到很快樂。他會告訴自己,在星空的某處有我的花。」
愛情的魔法,可以讓被愛的那個人變成億萬人中最特別的存在;可以讓付出愛的那個人,因為被需要而感到幸福、快樂。不過,愛情不光只有美輪美奐,它還會有一些障眼法。
花精心打扮過後,挑在日出時刻,綻放在小王子面前,並故做嬌嗔的說:「哎呀!我剛剛才起床,還沒洗漱。」
小王子情不自禁說:「你真漂亮啊!」
小王子被愛情成功捕獲。其實,所有的橫空出世,都是蓄謀已久。
花,一會說要早飯,一會說怕風,一會裝病,讓小王子不斷內疚自責。
飛行員越是想念小王子,越是無法拿筆畫下他的輪廓,生怕有丁點的差池。
人就是這樣,越是深愛,越不知道如何表達。我們在祝福一對新人時,通常會說「永浴愛河」。「愛河」出自《嚴華經》,「隨生死流,入大愛河」。將愛欲比成河,真的很貼切。
愛如水,很易使人沉溺。所以世人皆嘆,「古今痴男女,誰能過情關!」
愛如水,能浸染入心靈最深處而不自覺。
愛難渡。你看,古就有詩云:「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小王子起初也不知,他在離開花後,才明白。小王子說:「我應該看她的行動,而不是聽她的言語。她為我散發芬芳,點亮我的生活,我不應該離開她的,我應該看出藏在她那些小把戲後的柔情。」
-03-
第十到第十五章是本書的高潮部分。講述小王子遊歷地球的經歷。
第一顆星住著國王。國王自顧自玩著權力的遊戲,甚至會對太陽說:「我命令你落下」,而後又說:「我要依照科學的統治,等合適的時機再命令你執行」。在他看來他是宇宙之王,統治一切。在小王子看來「大人真的好奇怪」,整個星球也不過只有國王和一隻小老鼠。
第二顆星,住著一個虛榮的人,他認為所有人都是他的崇拜者。每五分鐘他就要揮舞一下帽子,他只聽得見讚美。
第三顆星,住著一個愛喝酒的人。
「你為什麼喝酒?」
「為了忘記。」
「忘記什麼?」
「羞愧喝酒啊!」
很有趣且非常有深意的對話。
第四顆星住著一個生意人。他的生意是一遍一遍的數星星,給它們編上號,寫在紙上,鎖進抽屜里,這樣他便擁有了所有的星星。他以為他是一個「正經人」,在小王子看來,他做的事對星星一點益處都沒有。
第五顆星住著一個掌燈人。他負責在夜晚到來時點燈,給他人照亮。只是在他的星球,一天是一分鐘,他沒有時間休息很是辛苦。在小王子眼中,他是唯一一個不荒唐的人。他的忙碌不是為了自己。
第六顆星住著地理學家。這個星球景色很美,地理學家也寫了很厚的書。奇怪的是,地理學家哪都沒去過,書的內容來緣於其他探險者的口述。他辨別的依據,不是親眼去看,而是口述人的人品。
遊歷所見,總體上讓小王子覺得匪夷所思,「大人們真的好奇怪!」而生為地球人,讀來卻覺得那些星球上住的人,就在身邊,似曾相識。亦或者,我們就是那樣的人。
安托萬曾墜機撒哈拉沙漠,與死神擦肩的經歷讓他對生死有了比常人更深的體悟。他借著小王子的嘴告誡世人,想對宇宙,其它的一切終是「瞬間即逝」,所以要懂得珍惜。
-04-
第十六至二十三章,小王子造訪地球。
小王子落在地球荒蕪人煙的地方。他遇到了蛇,蛇告訴他這裡是沙漠,並承諾,如果需要可以送小王子回家。小王子後又在一朵花地指引下,來到了一座玫瑰園。
眼前盛開的五千朵玫瑰,讓他確信,他曾以為獨一無二,只開在他星球上的花,只不過是一朵極普通的玫瑰。他為自己不值,趴在草地上哭了。恰在這時,一隻狐狸傳遞給他有關「馴化」理論,小王子開始重新思考。
在眾多動物中,安托萬選擇了狐狸來講述「愛」的真諦,很值得玩味。《瘋狂動物城》中朱迪也有一個狐狸朋友。他倆打破質疑,攜手查案。過程雖然坎坷,但結果還算完美,懸案得破,朱迪得到認可並收穫了友誼,狐狸實現了兒時當警察的夢。
什麼是馴化?就是彼此之間創造愛的關係,從而彼此需要,成為對方獨一無二的存在。就如同365天里,我們隨便拿一天出來,找一個由頭,讓這天成為節日。那麼從今以後,這一天就被馴化,從此與眾不同,令人期待。
相聚總是美好且短暫的。轉眼,小王子就要與狐狸分別了,「你為什麼要我馴化你呢?現在我要離開了,你會傷心,什麼都沒得到」。
狐狸反倒坦然,「是會難過,但我得到了好處,因為小麥的顏色。」小王子有一頭小麥色的捲髮和一條金黃色的圍巾。
人生最浪漫的事,或許就是,「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隔在深深腸。」一個人再獨立,感情總是要尋一個依靠,找一個歸宿的。
-05-
第二十四至二十七章,講述了飛行員與小王子的惜別,最終以小王子的消失結尾。分離總是讓人陪感傷懷,這部分文字,讀過多遍,看過許久,但在心裡依然久久不能釋然。
表面上看,小王子消失了,找不到屍體。讀後心裡會時不時有臆測。有時覺得他還活著,回到了他的花身邊;有時覺得終是死了,帶著想念的遺憾。
就寫作而言,很佩服安托萬高超的寫作技法,美輪美奐詩一樣的詞句,想要學習借鑒。但對一個無比喜愛小王子的人而言,這將是永遠的傷痛與折磨。
為什麼連故事都不能寫得完美一點呢?我一直不得解。曾看過一位大家的解釋,大意是說,人向死而生,本就是一個悲劇。同理,藝術作品只有用悲劇才能使精神得到升華,展現最極致的美。對此,我目前並不贊同!
一周年到了,小王子要走了,他怕飛行員難過,囑咐他不要來。那時那刻,飛行員因無力挽回,而渾身冰冷,甚至無法站立。小王子便在一旁寬慰:
「你給我喝的水就像音樂那樣美妙,因為轆轤和繩子,你還記得嗎......那泉水很甜美。」
「當你抬頭看著夜空時,因為我住在某顆星星上面。因為我會在某顆星星上笑,所以對你來說就好像所有星星都在笑,到時你將會擁有會笑的星星。」
「一切都會好起來,你知道的。我也會仰望星星,所有的星星都將變成生鏽的轆轤的水井。所有的星星都會倒水給我喝......」
「那多好玩啊!你將會擁有五億個小鈴鐺,我將會擁有五億口水井.......」
最後,一道黃色的閃電從小王子的腳邊掠過,他慢慢地倒下像樹被砍倒那樣,沒有聲音,因為全是沙子。
-06-
安托萬,在1944年的一次飛行任務中失蹤,就像小王子一樣成了一個迷。我不知道他們為何離去,只知道一切都將化作繁星,墜入我的夢裡。
書摘:
看東西只有用心才看得清楚,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
我描繪,是為了不忘記。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和抵達......這是個神秘的地方,這片眼淚的土地。
大人真是奇怪。
他是唯一不荒唐的人,也許這是因為他那麼忙碌卻不是為了他自己。
只有小孩子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讀《小王子》的過程,就是一趟解惑的旅程。我找到了我要的答案。希望朋友們也能時不時望望星空,或在有空的時候讀一讀《小王子》,並問問你自己,「綿羊是否已經把那朵花吃掉了?」你會發現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當然,沒有大人會明白,這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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