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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兒的十年

折磨

 世間女子

潘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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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地震十周年之際,我們緬懷逝去的同胞,追憶那場天災中牽動人心的時刻與感人至深的瞬間,為廢墟之上重建的家園祈福,為那場浩劫後仍堅強生活著的人們祈福。

然而,總有一些廢墟難以重建。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對於生者,這何嘗不是一種痛苦的熬煎。

至今,絲蘿姐還記得一篇中學時語文試卷上的閱讀材料。講的是一位猶太女教師和一位日本男人,他們的親人分別在奧斯維辛集中營和阪神地震中遇難。而這兩位倖存者,最終一個在看完《辛德勒的名單》後服毒自盡,一個在居住的簡易棚戶區內孤獨死去。

文章的題目叫「無法倖存」,主題是希望人們珍惜看似平凡卻彌足珍貴的生活。因為比起那些慘痛經歷中伶仃的倖存者,常人真的太過幸福。

也許是由於不曾親歷,感受只浮於表面,這麼多年來,它只是埋在記憶中的一個素材,只是躺在紙張上的一段文字。

然而最近,它卻因為一段偶然的講述而復甦,帶來直擊心底的震顫。

@視覺中國

看著女兒手腕和胳膊上深青色的勒痕,我生生忍下幾欲被心痛逼出的眼淚。

此刻,作為一個父親,作為女兒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忽然被深深的無力感籠罩。

女兒的目光像受傷的小鹿般驚慌失措,只有落在我臉上時,才會現出一瞬的平靜。

是護工一個緊急電話把我叫回家的。下午的時候,女兒趁她不注意偷偷溜到陽台上,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把兩條腿都懸在窗外,這可是17層啊!幸虧發現得及時,趕忙把她拉下來。護工怕她再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只好用繩子將她的上肢綁住……

「爸,我不要護工,只要你陪著我。」當我握著花灑幫女兒擦洗身子時,她帶著哭腔對我說。

我和女兒,是2008年那場大地震的倖存者。我們家僅有的兩個倖存者。

地震當天,我在外地談生意,逃過一劫。女兒在城裡的寄宿中學,雖然疏散及時,但她的右臂發生了粉碎性骨折。

而比起身體上的創傷,心靈上的創傷對她的打擊更加致命。畢竟當年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一夜之間痛失所有親人,僅剩父親與她相依為命。這樣沉重的打擊,連我都幾乎無法承受,更何況一個少女!

心理疏導的效果並不明顯,於是我把生意放到一邊,全心全意在家陪著女兒。開始,她每天夜裡都會哭鬧,我只好一次次重新將她哄睡。漸漸地,她不會每天都哭了,話也多了些。我以為這是好兆頭,於是提出請一個護工來照料她的生活。儘管我洗衣做飯都沒問題,但終歸是個大男人,不好一直幫女兒擦洗身子。

可她卻堅持讓我陪著她,說只有我是她最親的人,其他人都信不過。

我跟他講道理:「爸爸是家裡的頂樑柱,要出去賺錢給你更好的生活。」

她說:「你之前賺得夠多了,夠養活我們倆好久,等我的胳膊恢復好了再說。」

我只好有些尷尬地講出實情:「爸爸可以陪你,但不能總幫你洗澡。爸爸畢竟是個男人啊。」

誰知她理直氣壯地頂回去:「我是你生的,你怕什麼!」

我真是有苦難言,只好答應再陪她一段時日。

最煎熬的時刻,莫過於幫她洗澡。雖然我讓她先把力所能及的地方自己洗好,但她總說自己洗不幹凈,非讓我仔仔細細再擦過一遍。我跟她講道理,她還是那句話:「我是你生的,你怕什麼!」

後來我忍無可忍,凶她道:「要洗你自己洗!」

她「哇」地嚎啕大哭,把浴室門反鎖,浸在浴缸里直到水涼了也不出來。

我不忍見她這樣禍害自己的身體,終於還是服軟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她的右手已經可以拿起筷子自己吃飯了。而我的生意夥伴也勸我回歸。一通苦口婆心地勸說後,女兒終於答應請護工,但只能半天,剩下半天我還是要陪著她。

只好如此。

卻沒想到出了前面那檔子事。

自殺的念頭,我不是沒有過。孤零零在人世苟活,莫不如去那邊跟家人團聚。然而,畢竟我還有女兒,她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但現在,她卻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只是為了讓我陪在她身邊。

有句話說得太對了,你的摯愛是你的鎧甲,更是你的軟肋。

無奈,我只能選擇妥協。

幸而她不再逼我幫她洗澡了。

豈料事情遠未結束。

一天,我跟她商量:「你嫌護工是外人,那爸爸給你找一個新媽媽照顧你,好嗎?」

她當即就火了,大嚷著:「我不要後媽!不要!」繼而大哭起來。

我急忙安撫她的情緒:「好啦好啦,爸爸跟你說著玩兒的,不找後媽,不找。」

誰知,這一拖就是十年。

女兒已長成二十三歲的大姑娘,出落得愈髮漂亮,像她的生母。

而我也已屆知天命之年。

女兒是我這十年生活中唯一的羈絆。如今終於把她養育成人,我希望能有另一個男人接替我照顧她,給她幸福的歸宿。而我,也想尋覓一段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們的家境在周邊一帶算是比較優渥的,女兒又生得俊俏,雖然右臂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卻不影響生活,求親的人不在少數。

最終我給她挑了個窮小子,人長得不錯,性子也踏實,又不介意做上門女婿,是能託付女兒終身的人。

兩人相處得挺好,我由衷替女兒高興。

定下婚期後,我就讓男孩子搬過來住,好趁婚前多熟悉熟悉。

但沒過多久,我便決定自己搬出去單住。

這個決定的導火索,還是女兒。

一個大姑娘家,竟當著父親的面換衣服,只穿內衣內褲在屋裡晃蕩。

我稍一說她,她便又翻出十年前那句老話:「我是你生的,你怕什麼!」

是,我不怕什麼。

但我畢竟是個男人,無法剋制本能的生理反應。

我固然不會對女兒做出格的事,卻也不想忍受無端的煎熬。

十年的陪伴,讓我明白了一個真相。

十年前那場大地震,已經讓女兒的心靈成了廢墟,一座難以重建的廢墟。

時間也於事無補。

我最終搬到了離他們500公里開外的城市。

因為我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只有隔離。

用空間距離拉開女兒對我近於病態的依賴。

女兒的婚禮上,我將她的手交到男孩子手中,目光灼灼地望著他,語重心長地說:「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男孩子鄭重地點頭。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這份囑託的全部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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