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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林斯頓遇見王羲之

《行穰帖》

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博物館(Princeton University Art Museum),一定要看王羲之的《行穰帖》——號稱「美國藏中國書法第一名品」。

王羲之是中國人的「書聖」,他生活在距今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東晉。學界普遍認為王羲之的書法真跡已不存於世,因此現在談及王羲之作品,實際上說的都是他的摹本、複本。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其實也是唐朝摹本。

《蘭亭集序》唐朝馮承素摹本,現藏北京故宮。

唐太宗李世民是王羲之的超級粉絲,在他當政的年代,以國家力量搜集王羲之真跡,並對其中精品進行摹寫複製,因此唐朝摹本最多也最精。不過,流存到現在的唐摹本也已屬鳳毛麟角。據研究者考證,現可見並可靠的王羲之書法唐摹本約在二十卷左右,基本收藏在兩岸故宮及日本,唯有《行穰帖》在美國,因此著名藝術史家傅申認為:「有了這件珍品,西方的中國書法藏品的地位隨之大大提高。」

《行穰帖》,原跡尺寸僅24.4×8.9cm。

此卷《行穰帖》,其實正文不過十五個字,分兩行寫在一張還不到A4 大的紙上。行草書,釋文為:「足下行穰九人還示應決不大都當任。」 有點不知所云,其實這是王羲之一封信札的殘餘部分,前後文在唐朝摹寫前就缺失了。

在普林斯頓藝術博物館觀賞《行穰帖》

2012年夏在普林斯頓,我在這件唐摹本的面前足足端詳了半小時。不僅是機會難得,更因只有見到原件,才能領略唐朝摹寫高手之鬼斧神工。古人稱唐摹本為「下真跡一等」,領教、折服!

請細看右邊那行最後兩個字「人還」,「人」字第一筆、「還」字中間橫畫,筆畫下側那些筆毫不聽指揮的「毛邊」(專業術語叫「賊毫」)都照樣摹寫出來了,可謂纖毫畢現。

看左邊那行最後一個「任」字,人字旁與「壬」之間,有一團模糊的墨痕,原來是把原跡此處破損修補的痕迹都依樣畫葫蘆了。這師傅也夠實誠的!

這種高超的摹寫技法在古代叫「硬黃」。「硬黃」其實也是一種可供臨摹用的透明紙的名稱,其製作方法是先用黃蠟把紙塗勻,再用熨斗均勻熱燙,使其透明並硬挺,以便覆蓋原作之上分毫不差地摹寫。

唐朝做王羲之摹本是「國家文化工程」,全國徵召一流高手到宮廷對著真跡製作。人、財、物資源齊備,因此唐摹本最大程度保存了王羲之書法的原貌。

董其昌萬曆三十二年(1604)見《行穰帖》時嘆為觀止,在上題跋,「觀其行筆蒼勁,兼籀篆之奇縱,唐以後虞、褚諸名家,視之遠愧,真希代之寶也。」 隔了五年,他又寫:「此卷在處,當有吉祥雲覆之,但肉眼不見耳 !」雖然說得有點玄,但好像也只能如此形容了。董其昌是真懂的,他自己這幾行字也是實在寫得好,我當時欣賞時有百讀不厭的感覺。

董其昌題跋:「此卷在處,當有吉祥雲覆之,但肉眼不見耳 。」

這是我第一次零距離「親密接觸」王羲之,收穫與感慨都良多。(《蘭亭集序》唐虞世南摹本2002年在上海博物館看過一次,那次在門口排了四小時的隊,然後隔著玻璃看了幾分鐘。)此時面對《行穰帖》,不禁感嘆:「 親見如此巨跡,眼前一亮,宛如做了白內障手術。」

《行穰帖》原是宮廷舊藏,上有宋徽宗招牌式瘦金體題籤及雙螭圓璽,可見宋時就已入內府。其上還有「文青」乾隆的多處題跋與蓋章,可見在清朝時它還在紫禁城內。為何後來漂洋過海來到了太平洋彼岸呢?

宋內府雙螭圓璽

禍起1860年的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攻陷北京,圓明園遭洗劫,皇城亦受波及,《行穰帖》從此由宮內流出,流落民間。它先為兩淮鹽運史、駢文名家曾燠(1760-1831)之幼子曾協均收藏,後歸李鴻章之子李經邁的「望雲草堂」。1940年李經邁在上海去世,之後他的兒子李國超賣掉上海不動產,帶著細軟遠走香江,此卷隨行。

李經邁與兒子李國超

1957年,已移民巴西的張大千聞知李家後人要出手《行穰帖》,即托老友高嶺梅前去洽購,終在年底以一萬元美金拿下。當時張大千正在日本治療眼疾,高嶺梅專程送寶貝至東京。張大千見帖興奮至極,又題跋,又蓋章(前後蓋了三十多枚),眼疾似乎也痊癒了。(看來名作真跡確實能治眼病。)

張大千在卷首蓋了個大大的「大風堂」收藏章,中間那方「望雲草堂」白文印是李經邁的收藏章。

1962年張大千還將《行穰帖》交日本京都便利堂複製了若干份,分贈友好。也許張大千寫題跋、蓋收藏章、做複製品,都是為了給它「加分」,因為不久後他就將它賣給了一日本藏家,價格是日元八百萬,按當時的匯率,摺合美金為兩萬餘元。這一票,張大千又賺了翻倍的利潤。(張大千賺翻倍利潤:這個「歪果仁」不識中文,卻是中國古代書法收藏第一人)

《行穰帖》日本京都便利堂複製品

1970年,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的美國金融家約翰 · 埃利奧特(John Brailsford Elliott,1928-1997)在其同學方聞的指導下,從這位日本藏家手中買下了這卷書法。埃利奧特藉助方聞的眼力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買下數百幅中國古代書法精品,薈萃成北美頂級的私人收藏。

1997年7月25日埃利奧特去世,遵照他的遺囑,這批包括《行穰帖》在內的私人藏珍都捐贈給了他的母校普林斯頓大學的藝術博物館。

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博物館

(這是「遇見阿雅」 第22篇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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