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有淚,於今未乾!
1973年12月7日,一個女孩死了,她叫胡秀清,是四川省滎經縣寶峰公社杏家大隊的成都下鄉知青。她的死因簡單,死狀慘烈:因修建那條,被叫做「百里堰」的山間水渠,從高崖上跌落而死。事件的發生地,是滎經縣的糟包岩。幾天後,她被埋在了滎經縣車站後的打鑼坪,享受了今人難得的土葬。
時年,她20歲。
她的死,在那段戡亂渾濁的時代河流中,僅僅是曾經翻捲起來的一朵悲戚的水花,很快就平息了,是那麼的微不足道,漣漪一圈圈的散去,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她離開這個喧鬧的塵世,孤寂地躺在異鄉的泥土中,就快要四十年了。
同為知青,1972年早春,我們來到了滎經,這個盛產砂罐、竹筍和天麻的小縣。這個川西南山區的農業小縣,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人口非正常死亡數量驚人,在四川省名列前茅,莊戶里自然就留下許多「死絕戶」的遺屋,我們便住了進去。
1970年,河南的林縣,因開鑿的「紅旗渠」,被拍成了紀錄片,在全國放映,而名噪中華。四川的滎經縣,好像被電麻針猛鋦了一下,受到了強刺激,自是不甘瞠乎其後,改天換地的年代,頭腦發熱也是要攀比一下熱度的。滎經,舉全縣之力,打造一條盤桓于山間,堪比天河的「百里堰」工程,就此上馬。山嶺溝壑間,轟轟隆隆的開山炮聲,頻仍密集,不絕於耳。回想起來,當時的縣境,就有如前些日子,炮聲不斷的利比亞。
工程所到之處,原來的青山便改變了模樣,攔腰一刀,上半截青色依舊,下半截被礫石所埋,便換成了土黃色。那山,就好像是人被扒去了褲子,下身便赤裸著,看著竟令人汗顏。
為修築百里堰,全縣鄉民出工出力,流血流汗,劈山放炮,鑿溝打洞地幹了好幾年,浩大的水利工程好歹完工了。令人沮喪的是,四川的「紅旗渠」卻沒有「紅」起來,更沒有被拍成紀錄片。據說,由於水利勘測設計上的原因,源頭的活水,根本灌不滿整個渠道,更流不到渠尾,部分堰溝成了旱溝,改天換地的宏願,化成了的泡影。經濟被計劃的年代,百里長堰的「生意打倒」了。龐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的投入,輸了個精光,沒人為此埋單,竟一筆勾銷了。
真是大手筆、大氣魄,你不服都不行。
百里堰如今已被人們遺忘得差不多了,即便是在萬能的「百度」里,也只留下點滴不著痛癢的零星文字。只是那山山嶺嶺被糟踐的植被,由老天爺自我修復起來,恐怕還需要些時日罷了。
對於這種雞飛蛋打、勞民傷財的決策失誤,往往就是一句乾癟話——權當是交了學費。
但是,對於正值花季的胡秀清來說,「學費」,就是她永遠也不可能討要回來的生命;對於含辛茹苦一手把她拉扯大的父親來說,「學費」,就是他初長成人的,一個活生生的女兒!
我一輩子都記得那個叫做「糟包岩」的山嘴。那個突出的山嘴,乖張險惡,且醜陋無比。兀自凸出的巨大山石,形成了一個隘口,隘口之下,僅有兩個與腳掌般大,可以踏步的石階,行人至此,必須做一個急轉身的動作,雙腳準確地踏落在那兩個石階上,方可以繞過那塊巨石。巨石之下,便是數十丈深的山崖,山崖的底部亂石嶙峋,犬牙交錯,整個山勢從上往下看,就是一張惡狠狠的大口。這就是我們修築百里堰時,每日施工必須四次經過的「鬼門關」。就是這張「大口」,吞噬了胡秀清;這一次,鬼門關,她沒有邁過。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公社的王書記,來百里堰工地巡查,中午便和知青們打成了一片,在工棚里皺著眉頭,和我們一道,吃了頓一成不變的,用砂罐熬煮的豆渣、青菜為菜肴的午飯。飯後,胡秀清和另外一個女知青,便各自抱著一包硝銨炸藥,朝山上走去。我們跟隨其後,大約相距三四十米,隔著灌叢,看不到她們的身影,馬上就要到糟包岩了。
突然,凄厲的喊叫聲從山上傳了下來:「王書記,王書記,胡秀清掉下去了,她掉下去了啊!」哇地一聲哀哭,在山谷間誘發了一陣陣的迴響。那哭喊聲,撼人心魄,叫人捏拿不住靈魂。那一刻,山色彷彿都黯淡了下來!
短暫的怔忪之後,我們知道出大事了,人命關天!大家急忙從糟包岩的側翼向山下衝去。顧不得身旁灌叢藤條上棘刺的牽絆拉扯,臉上、手上被掛出一道道的血口子,本來就破舊不堪的棉襖,也被掛得白絮翻飛。最先衝到谷底的是陳怡平、巫朝禮,我和王振國,單援朝、單援助兄弟隨即趕到。先到者已經發現了仰卧於亂石堆上的胡秀清,我們趕到時,她尚未斷氣,伴隨著「噗噗噗」的呼氣聲,鮮血泛著泡沫,從她的嘴裡汩汩湧出,那血殷紅得讓人發怵,還散發著淡淡的熱氣,一個女孩的青春之血,就這樣一股一股地流進了異鄉的泥土中!她的兩眼直瞪瞪地望著蒼天!無奈的懸望中,又滿是委屈與叩問。這竟讓我們不敢直視。陳怡平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了她的頭上……
實在的說,對於死人,我沒有什麼恐懼感,這不是因為我太冷血,太心硬,而是因為看得太多。文革武鬥的時候,我家所在的學院,是紅衛兵成都部隊的老巢——解放大西南戰鬥兵團的總部。派系鬥爭中,「紅成」派在武鬥中被打死的「烈士」,都會在此間集合。原來的陳列館大廳,變成了巨大的停屍間。一排排戴著紅袖標的,年紀輕輕的「烈士」,齜牙咧嘴、動作誇張地橫陳在一塊塊的冰磚上,供人觀瞻。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屍水和著冰水流得滿地都是……「烈士」們個個死相都很難看,且大多瞪著雙眼,直視著慘白的天花板,慘淡的目光里,似乎只有對敵人的仇恨,沒有對人世的留戀。
可是,此時眼前的胡秀清就不同了,她與世無爭,與人無怨,老老實實的來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可「廣闊天地」竟容不得她,一步踏空竟成了千古冤魂。大家都是知青,物傷其類,誰知道下一個踏空的人,是不是自己?下一個遺恨的主角,是不是由自己來扮演?更何況,她成都家裡的親人得知噩耗,怎麼承受得起,人同此心啊。
山上不時有碎石落下,此地太危險了,得趕快把她從這裡抬出去才行。我們試著抬了一下,不行,她的四肢已經癱軟得支撐不起軀體了,我拉起她的手臂,都能感覺到骨頭嘁嘁嚓嚓的斷響——她整個人、全身的骨頭都摔碎了!
只有背,才能把她從這裡移出去。陳怡平毅然半蹲了下來,我們七手八腳地把她抬放到陳的背上。就在陳怡平緩緩地站起身來,我們幫扶著剛走了幾步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我們的身後傳來,「不行了,不行了,人死了,真的死了!尿都流出來了,沒得救了。」我看到一片水漬,在陳怡平的腰部漫漶開來,又滴落在地上。說話的,是一個姓黃的「現行反革命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加入了救人的隊伍。他曾在大牢里待過,出獄後又被生產隊發配到百里堰,繼續改造。年逾四十的他,閱歷自然比我們豐富得多。
應該說,胡秀清最後是死在陳怡平背上的。一個背井離鄉的知青,匍匐在另一個知青的背上,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她的遺憾和痛苦,或許多少也會減輕一些——生命最後的一刻,她好歹感受到了家山故園的體溫!
天國里應該沒有了糟包岩,也不用去修百里堰了——我想。
踩著滿地尖利的石塊,我們終於把她背出了山坳,輕輕地放在農家的菜畦旁。菜畦邊長著一籠竹子,老黃用別在腰上的彎刀,砍下幾根,紮成了一副簡易的擔架,我們分成四人一組,另外兩人作為替換,抬著胡秀清,朝山下的公路走去。那山路陡峭彎曲,坑坑窪窪的,我們一腳深一腳淺,艱難地行走著。天上下起了小雨,路面更加濕滑泥濘。
擔架扛在肩頭上,吱吱嘎嘎地作響,胡秀清血糊糊的頭,就在我面前晃動,我能聞到那種帶著鐵鏽味的血腥之氣,我青春的鼻息,第一次距離同齡異性如此的近,但是情景竟是這般的不堪。想到我們號為「知識青年」,而生命竟是如此的卑微,幾為賤民!汗水、雨水和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十幾里山路,我們竟用了兩三個小時,才艱難地走完。此時,我們才失望地發現,從始自終,我們都沒有看見王書記的身影。而身為「現行反革命分子」的老黃,卻一直陪伴左右,默默無言。
公路上拉煤的貨車來來往往,看見山匪一般的我們和那一具遺體,都不願或不敢停下車來。天色漸晚,無奈的我們把遺體橫放在路中央,在遺體旁站成一排,硬生生地擋下一輛貨車,把遺體抬上了車,徑直往滎經城駛去。我們把胡秀清的遺體直接拉到了縣醫院,醫生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一番,即宣告死亡,遺體被送往停屍房,停放在一個半米高的水泥檯子上。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中午的豆渣飯早已消耗殆盡,大家又累、又餓、又冷,饑寒交迫,就要癱軟在地了。縣裡已經知道百里堰摔死知青的事,便派人安排我們到縣招待所,先把飯吃了再說。招待所的阿姨,看到這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知青,竟也落下了幾許清淚來,忙不迭地給我們舀飯。交談中,我才知道,她的孩子也在百里堰的工地上。縣商業局還慷慨給我們拿來了兩條香煙,一條金沙江,一條春城,這突然讓我們感到了黨和政府,「春城」一般的暖意。
不知是誰說的,那剛死去的人,如果有貓、狗、老鼠等動物從旁邊經過,就會「詐屍」,那死人便會一驚而起的。假如發生了這樣的事請,就是對死者和喪家的大不敬。於是,有人提議,晚上到停屍房守屍,這個提議馬上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我們在招待所借來被子和草席,又回到了停屍房。此時,我看見胡秀清的遺體已經腫脹得變形了,與生前的她,已判若兩人。
大家把停屍房的地面,草草地打掃了一下,撒了些生石灰,就算是消了毒。鋪開草席,躺了下來,裹上棉被就和衣而眠了。停屍房的燈光雪亮,直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但是我們實在是太疲憊,不一會兒鼾聲就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就這樣,在初冬時節淅瀝的雨夜中,在滎經縣停屍房裡,竟然響起了打鼾的聲音——六個男人和一具女屍,共同度過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夜晚。
這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百里堰竣工了,堰溝里的水嘩嘩地流著,流著,流著,那水便泛起了無數的泡沫,水竟慢慢地變紅了,變成了鮮血,鮮血從堰溝里漫溢出來,把天地都染成了猩紅的一團!人們都聚在堰溝邊,一杯杯地喝著堰溝里的鮮血,觥籌交錯,狂笑不止,他們全都瘋了。
後來的日子裡,類似的夢,我做過好些次,每一次都讓我大汗淋漓,從床上驚坐起來,側耳靜聽四周有無狂笑的餘音。
早上醒來,我才看到自己的頭邊,有一大團死人留下的毛髮,抬腳踢得老遠。我們裹著棉被,從停屍房的後門出來透氣。停屍房外就是縣運動場,看到幾個白花花的動物,從停屍房裡拱了出來,一些正在晨練的人哇地驚呼起來,他們彷彿在晨光下看到了六個厲鬼,竟炸鍋一般,嚇得一鬨而散。
人被誤以為了鬼,我們相視無言,苦笑作罷——這個渾濁不堪的世界,本來就人鬼不分了。
為了不讓死者的親人,看到胡秀清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我們請了個入殮師來給她妝扮遺容。入殮師是個四五十歲的酒徒,鼻子紅得都沁出了血,早上到停屍房來,已經是渾身的酒氣。他用含混不清的口齒對我說,去打一斤酒來。我問他,打酒來幹啥?他說要給遺體噴些酒,這是規矩。酒打來了,我們看見那酒徒入殮師,端起盛酒的海碗,扎紮實實地喝了一口在嘴裡,我們以為他就要噴了,哪成想,喉結骨碌一動,他小子竟然把酒吞了下去,另外端起了茶缸子,含一口茶噴了出來。入殮師偷梁換柱的勾當,一下子就把大家激怒了,六七個人,十幾個拳頭,一齊向他砸去,打得那傢伙鬼哭狼嚎,跪地認錯。
那幾拳頭,真是紓解了久久壓在心頭,又無處宣洩的鬱悶之氣,倒霉蛋的入殮師成了可憐巴巴的替罪羊。打完了入殮師,我看見有的同伴,自己卻蹲在一邊,抽抽嗒嗒地哭了,哭得很傷心,那哭聲的聲音不大,但卻是發自心底的,令人難以承受。同伴肩頭在一下一下的抽搐,我的心裡的弦絲也越綳越緊,我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
幾天來,在縣城裡民眾當中,「成都知青」、「百里堰」、「搭死」(摔死)、「造孽」,這些辭彙使用的頻率相當的高。身穿破襖,腰系草繩,渾身戾氣的我們,走在街上,不時就有大嬸、大娘拉到你的手,嘴皮一怒一怒的,話還沒有出口,淚自先流了下來……
胡秀清的家人終於來了,就三個人:父親、妹妹和姑媽。
從醫院的大門到停屍房,還有一小段的路,胡的家人,被男男女女的知青和縣裡的幹部,簇擁著來瞻仰遺容,我們幾個在停屍房外等候。老遠,就聽見他們一路哀哭著過來了。到了停屍房的門口,胡的父親,已經悲痛得走不動路了,被人架著,只聽到他「秀清——」一聲長長的嘶吼之後,便沒有了聲息,竟昏了過去。胡的姑媽、妹妹,被人架著進去,又架著出來,滿臉的淚水,嘴皮抖動著,聲音都哭啞了,倒是旁邊人的哭聲還要大些。
瞻仰遺容草草結束。
胡秀清的父親,是成都大學一個老實巴交的校工,生離死別的慘痛已經把他擊倒了。胡秀清的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我們哭訴,她嫂子死得早,胡秀清兩姊妹,都是她哥哥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到頭來,女兒卻凄慘的先他而去……
聽了姑媽的哭訴,再看看胡秀清爸爸,這個鬢髮斑白淚水長流的長輩,一些知青拉著他的手,結結巴巴的說:「胡叔叔,秀清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兒子、女兒,我們一定會給你養老送終的。」可是,這樣的承諾,誰又能真正兌現呢?近四十年的光陰過去了,大家各自為生計而勞碌奔波,有的「插友」甚至已先行一步,自己也化為了飄塵,有誰還顧及得到身著勞動布工裝,腳穿軍用膠鞋的他?
這,給了我「絕不輕易承諾!」的終身警示。
那時,口口相傳的「肉電話」,比現在的「群呼」還快。得知成都女知青修堰摔死的消息,全縣的成都知青幾乎都涌到縣城來了。縣招待所擺起了「流水席」,那幾天,成都知青在招待所吃飯是不要錢的。縣城裡的知青越聚越多。
可能縣領導也感受到了壓力。那時,又正值福建的李慶霖剛剛為自己當知青的兒子,告了御狀,領到了三百塊「聊補無米之炊」賞錢的敏感時期,這個時政背景,足令各級政府加強對知青動態的觀察與重視,這關乎仕途平安和大局的安穩,是絕不可掉以輕心的。
知青們也推舉出了自己的代表,就胡秀清死亡的事件、知青在農村的待遇等等問題,向縣裡提出了好些具體解決的請求。大多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在縣城給她舉辦隆重的追悼大會,並由縣裡出面告知上級知青辦,胡秀清的妹妹將不再下鄉,由他父親所在單位安排工作。」這兩條,我記憶猶新。
縣裡成立了「胡秀清同志治喪委員會」,縣裡的兩位常委竟也名列其中!這個我們倒真沒想到。
我和單援朝等人,草擬了追悼會的悼詞,其它的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但是,毛澤東的詩句「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和毛澤東轉引司馬遷的「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這樣面對死者的時代熱詞,肯定是要用的。
我們無力擺脫時代的窠臼。
追悼大會在縣大禮堂舉行。不大的大禮堂,里里外外全是人,連街道兩旁也擠滿了人。各個單位送來的花圈層層疊疊,擺滿了會場,無數花花綠綠的祭幛,或掛在牆上,或被人用竹竿高高地挑起。出殯的時候,鼓樂、靈柩在前,其後,花圈、祭幛、人流充盈滿街,緩緩而行。全城的百姓都擁到了街道上,一些人含淚說,這陣勢在滎經縣是從未見過的,先前給一個德高望重的老紅軍送葬的時候,場面那都不能與之相比。人們的嘴裡都發出了嘖嘖之聲,驚嘆空前的盛況。
只是,再大的陣勢和排場,也不可能喚回那條年輕的生命了。
胡秀清的墓地,選在了滎經縣車站後的打鑼坪上,隨著蓋在她墳頭上最後一鍬泥土的落下,哀樂聲戛然而止。滎經有史以來最隆重的「喪火」就此打住。短暫的停頓之後,轟轟烈烈的進行曲又開始了。
據文所載,自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開展以來,全國有大約1700萬懵懂青年,從城鎮奔赴農村和邊疆,成為了「知青」。他們當中,有51380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這場運動中不幸夭亡。五萬多條鮮活年輕的生命,化作了孤魂野鬼,在異鄉久久地徘徊游曳,許多人的名字和容貌,已經被我們淡淡地遺忘。
然而,五萬多個逝者的親人,尤其是逝者的那五萬多對父母,卻為此背負了一世的哀痛。多年以來,看著自己子女的同齡人,或為人父母,甚或已為人祖父母了的時候,我想,這一定會勾起他們對自己子女的無盡思念。思念鑄就了哀痛的十字架,而這副十字架的重量,只會不斷的疊加。他們老了,或許已經老得記不起自己的年歲,這重量已經背負不起了。十字架最終會將他們壓垮,直到離開這個世界,去和他們依然黑髮的兒女們見面!
年輕的胡秀清們本不該死,該死的,是催促著他們無端英年早逝的,那個令人詛咒的年代。胡秀清死後第三年,隨著那場鬧劇的謝幕,那個罪惡的年代,終結了,只不過這癲狂亂世的死,似乎來得晚了一些。
昔年有淚,於今未乾!
故事發生的這一年,陰曆癸丑,屬相為牛。
(2012年3月3日)
【來源:華夏知青網 文/丁二黃 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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