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讀《駱駝祥子》

三讀，並不是說讀過三遍，是我對駱駝祥子的三個理解階段。

初讀，大致是五六年級和初中。那時喜歡書中的故事，看的是祥子的三起三落，和書中人物的悲慘故事。如同看電影，那情節如此引人，就只想看到結尾如何。但老舍先生獨有的帶有京味兒的語言和其中一章描寫酷暑的篇目已隱隱烙在我心裡了。

再讀，已是高中。既然情節早已明了，對於一本小說來說，還有什麼價值？讓我再讀的正是那個通篇寫景的章節。一個對一切還沒有明確概念的小學生，儘管在尋找故事情節，但當時讀到那個篇目，酷夏的沉悶壓抑撲面而來。是教科書上的書評告訴我這段文字有多偉大。再次拿起來，情節不再是側重點，我在尋找情節以外的東西。最後令我感慨的是祥子夢想的破滅和他的墮落。

三讀，我二十歲，已經經歷過高考，有一些時間可以做一點學習外的事情，考慮一點學習外的事情。這次激起興趣的是對比。我看了幾本日本作家的書，不知是語言的隔閡還是譯者的原因，總讓人感到生硬，不純熟（當然極可能是我水平不夠）。我為何會有如此感覺，因為老舍先生的語言早印在我心裡。

這次的讀，心裡甚至是帶著一點找茬的意思去讀的。細細的讀，我用我對小說的理解來「檢驗」它，不長的小說讀了好幾天。合上書，心裡五味雜陳。敬佩，感慨，震撼，慚愧和長久不散的失落——我活的如此空虛。

書中錯落出現的景物描寫，且不說其藝術魅力，從小處是為著心理，動作和情節，從大處，是為著鋪墊。涓涓細水會匯成激流，老舍先生專門拿出一個章節，讓這激流肆意奔涌，可又顯著那麼自然，好像水到渠成。撇過這些，單只對祥子前後心理的描畫，便具有永恆的價值。哪裡是寫祥子，是人性，是人生，是你，是我，是他。當我們青年時，熱愛著這個熙熙攘攘的世界，我們有報負，我們給這個世界以溫柔，就像想買車的祥子；可怕的不是挫折，是深陷泥潭，是無力自救，祥子不怕丟了車，使他走向毀滅的是虎妞，虎妞更多的是一個象徵，祥子此時代表著的是失足青年，他的所有是活下去；當虎妞死掉，祥子失掉的不只是那個令他痛苦的泥潭而已，而是所有，他開始走向毀滅，墮落；恍然飄過的希望讓祥子甚至想重頭再來，可生活會告訴他，you are a foolish.於是，祥子（我們）就這樣活著，等待死亡。讀到這裡，我滿頭大汗，先是排斥，後又苦笑，不置可否。

我最後驗證的問題是，祥子的命運三起三落，如此波折，寫到小說里不會顯得過於雕琢嗎？仔細讀過後發現，駱駝祥子既有戲劇性，耐人琢磨，可一切又那麼貼近實際，像流水一樣自然。

三讀《駱駝祥子》，所得各不同。再讀時，幾多感慨幾多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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