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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的自殺事件

一個男人的自殺事件

文/沈腰 來源/京祺的江湖

什麼叫好事成雙?

有時候事情來一件是好事兒,來了倆就成了壞事兒了。

陳海四十歲了,一直沒有孩子。他老婆王麗以前懷過。二三十歲那會兒,陳海還年輕,年輕人總愛刺激,沒幾個願意往那東西上套個膈應玩意兒的,即使吃了葯,也時不常總要中個一次兩次的。但那時候還在幹事業呢,廠子剛起步,王麗也得跟著干,怎麼養胎?沒法子,只能打了。一個兩個的打完,等年紀大了,事業穩定,再想要孩子,醫生說,之前流產太多,現在懷孕困難了。

要說以前吧,沒孩子就沒孩子,陳海覺著領養一個也沒啥。但現在不同啊,有事業了。這麼大一個廠子,百十來號人呢,難道要交到別人的孩子手裡?想想都覺得虧得慌。因此在外頭找了個小三兒,辦事兒的時候照樣沒做措施,就想著萬一能懷上呢?那也是自己的種。

這不,小三兒到底年輕,肚子爭氣,才過了四個月,就跟陳海說,懷上了。

陳海這個高興啊。連著好幾天都春風滿面,見了廠子里最偷懶的女工都恨不得給她漲工資,就等著月份再大點兒去看看是男是女了。小三兒知道他家的情況,也滿臉通紅摟著陳海的脖子,嗲嗲地:「要是我生了個兒子,你娶不娶我?」陳海一猶豫,小三兒就凄凄慘慘地抹眼淚:「那我看這兒子還是別要了算了,反正生出來也沒個正經身份……」陳海正被灌了酒,豪氣著呢,一見小三兒哭,這心裡頭不得勁了,就記得醫生說的那句「懷孕期間情緒波動太大對胎兒不好」了,大手一揮:「要是個男娃兒,咱就結婚!」

但要不怎麼說這世間的事兒就是這麼湊巧呢。這天陳海剛從小三那兒回來,王麗少有的羞答答挪到他面前,把一東西塞他手裡。

王麗也管著廠子呢,一向是個大女人形象,身上那點子嬌嬌女人味道早被客戶和員工磨沒了,現在這幅樣子看得陳海摸不著頭腦。他低頭去看手裡那東西,酒頓時被嚇醒了一大半:一個驗孕棒,上面明晃晃的兩條杠。

王麗也懷了。

陳海沒成想,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跟王麗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上回還是他喝多了回來,王麗喋喋不休說他,給他說煩了,一個翻身把人辦了,堵住了那張嘴。這都仨月了,就那一次。就這一次,多年澆灌下去沒發芽的地,要結果子了。

這事兒可不好辦。

小三兒和王麗的兩個孩子就差了兩個月。於情於理,他都應該留下王麗的。但是陳海也有私心。

王麗就是從前還沒發達時在村裡頭娶的老婆。要說後來能力,確實是鍛鍊出來了,在廠子給他幫忙,也是非常不錯的。但是王麗長得確實一般。再說了,她也就是個初中畢業,文化水平不夠。小三兒則不同,正經大學出來的,長得也比王麗得勁兒多了,倆母親的基因差距已經擺在這裡,再加上他聽人說了,這高齡產婦生下的孩子,有時候可能沒那麼機靈……哪個男人不想要個聰明漂亮兒子?這麼一想,心裡頭的天平就已經有了偏向。

但他到底心裡還有點盤算。要是不分青紅皂白直接跟王麗說她這做娘差點兒意思,王麗估計得跟他拚命。況且到底是糟糠之妻,就這麼讓她把孩子流了也說不過去,不如等到王麗這邊的月份也齊了,一起去醫院做個B超啥的,看看是男是女。這也是公平競爭嘛,誰生了男娃,誰就做他陳海的正經老婆。

小三兒那邊好說。王麗和他一樣,都是村裡頭出來的,自然也知道男娃兒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

這話,陳海沒敢跟王麗現在就說。他知道王麗是個潑辣性子,比一般男人還要剛。要現在就講了,自個兒就跑醫院流了也說不準。因此,他跟王麗說,等月份差不多了,去看看是男是女,也好給孩子準備東西。

王麗沒想其他,高高興興應了。

自從懷孕開始,王麗就從恨不能睡在廠子里搬回了家。一股子將要成為母親的喜悅將這個向來粗糙的女人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這孩子王麗也想了很久了,沒個兒女的,她也著急。

陳海倆月前就帶著小三兒驗過男女了,是個男娃兒。那男娃兒模糊的輪廓在機器上,看得他心裡頭那個疼啊,老陳家這是有後了。小三兒催得緊,見天兒地威脅他,再不提離婚把她娶回去,就得去打孩子了,陳海每回都是一頓好勸。好容易等著王麗也三個月了,陳海帶著王麗也去了醫院,花錢找了關係,再去驗一回男女。

這一驗,陳海都得嘆氣。王麗這命是真不好,懷的是個女娃兒。

其實陳海在小三兒驗出來是個男娃的時候就想過。要是王麗也懷了個男娃子,他也不離婚了。到底廠裡頭離不開王麗,夫妻檔做久了也有感情,他陳海不是那種絕情絕義的人。但是誰叫王麗肚子不爭氣,懷了個女娃兒呢?小三兒逼著,陳海心裡頭也惦記著,這麼著,就和王麗提了離婚。

離婚的事,陳海是在王麗又一次因為妊娠反應嘔吐不止的時候提出來的。

王麗不可置信:「你說,因為我懷孕了孕吐難受,讓我去把孩子打了?」

陳海有點不敢看她,點點頭。

王麗跟著他一手把廠子辦起來,何等精明,一眼看穿事情不那麼簡單,冷笑起來:「陳海,有一說一,別跟我繞圈子,到底怎麼回事。」

陳海被她說得訕訕的,就把事情整個兒說了。

王麗聽完就開始笑。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她踉踉蹌蹌站起來,指著陳海:「我以為你最多偶爾在外面搞搞就算了,整出這麼些個玩意兒!算是我眼瞎,跟著你這麼個東西,賠上大半輩子!」

陳海這麼多年,到處都是被「陳總」「陳老闆」的捧著,多久沒聽過這樣的話?當下也被說惱了:「我對你算是夠良心的,你自己肚子不爭氣怪得了我?」

王麗看著他,像是看個陌生人。陳海被她這目光看得有點犯慫,王麗卻不再看他了。她搖著頭,低聲喃喃:「是我上輩子造了孽。」過了半晌,她道:「這也是我的孩子,你沒權利決定她的去留。離婚可以,孩子我要留下。」

「你說你一個單身女人帶個孩子像什麼話?」陳海也急了,去拉她。王麗躲開。陳海上前去,王麗往後退著,沒成想後邊正放著陳海新帶回來的一個花盆,被絆了一跤,整個人倒在地山。

一陣鑽心刺骨的痛襲來,王麗倒吸一口氣,低下頭去看。

一股細細的血流,在她身下,蜿蜒成了一條溪流。

王麗和陳海離婚了。

王麗沒有糾纏陳海,這是陳海早就料到了的。她原來就是這種人,幹什麼都最果斷,沒有一點小女人那種招人疼的黏糊勁兒,也難怪這些年來夫妻感情越來越弱。

離婚後不久,陳海就和小三兒結了婚。幾個月後,小三生產,陳海總算抱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胖兒子。

要說這兒子長得是真好呢。做母親的基因不同,生出來的娃兒就是不一樣。一點沒繼承陳海的小眼睛塌鼻子,跟他媽似的,眼睛老大,大雙眼皮,鼻子這麼小就能看出來是挺的。陳海也算是老來得子了,喜不自禁,見天兒的走路都帶風,恨不能跟全世界都宣告自個兒有兒子了。而這樣的喜悅,也就沖淡了因為王麗離去,工廠運轉不靈造成的煩擾。

然而,世間的事兒就是這麼反覆無常。就在陳海以為日子就要這麼順順噹噹過下去的時候,他被查出來了重病。

尿毒症。

病是陳海在兒子三歲的時候查出來的。最開始是沒了王麗幫手,小三兒撒嬌還行,幹活是個不頂事的,因此陳海只得更加沒日沒夜在廠子里做。時間一久,就開始頭暈噁心,腰酸背痛。開始以為是累著了,沒多想,然而癥狀越來越嚴重,到了後來,竟然開始有些呼吸困難。陳海到底惜命,於是去醫院檢查了。

這一檢查不要緊,尿毒症出來了。

陳海頓時感覺天崩地裂,拿著單子去找醫生鬧。剛說了一句:「你們這檢查準不準?」就又開始犯噁心乾嘔。醫生抬頭扶了扶眼鏡,有些憐憫地看著他:「您要是不信任我們,隨便換家醫院去檢查,也都一樣。」

陳海知道檢查肯定出不了什麼大問題了,但是還是懷著渺茫的希望換了兩家醫院去診斷,結果都是一樣。其中一個醫生還跟他說:「怎麼拖到現在才來?這都中晚期了,得趕緊看看有沒有合適腎源捐贈了。」

陳海的天,塌了。

陳海從小爹媽死得早,也沒給他留下個兄弟。要說旁的親人,也還真沒有,就剩下自己的獨苗苗兒子一個,是真有血脈牽著的。

等了一段時間,沒有等到合適外來腎源,陳海憋不住勁兒了,要拉著兒子去配型。

新老婆不同意了。死活拉著兒子不讓去醫院:「他才三歲!人才這麼點兒大,你忍心的?」

陳海火了:「那你忍心看著我死?我要死了你們娘兒倆喝西北風去?」

新老婆不聽。不管不顧地就是不肯讓兒子去配型。陳海最怕死,趁著老婆睡覺,支使著家裡的保姆把兒子帶到了醫院。

醫生說了,如果再沒有合適的腎源,他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而這心心念念盼來的兒子,也就成了陳海唯一的希望。

但陳海萬萬沒想到,兒子配型完,等來的結果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兒子配型沒有成功,而且,更關鍵的是,整個的連血型都和陳海的不符。

也就是說,陳海是O型,新老婆是A型,無論如何,生不出這麼個AB型血的孩子。

陳海被病痛折磨得腦袋發昏,明明當時出生時寫的血型是A型,怎麼現在成了AB?他抽了自己的血和兒子的血,讓醫生幫忙送到親子鑒定中心,一周後就拿到了結果。

DNA親子鑒定結果2.04%。

換句話說,也就是,這個兒子,不是他陳海親生的。

陳海不傻,稍微動動腦子,就明白了一切。

當初的醫院,想來是小三兒花錢買通的。小三兒早就知道這兒子跟他陳海沒半點關係,也因此,才寧可他等腎源等到死,也不願意讓孩子去跟他配型。陳海以前沒懷疑過她,如果不是這件事兒,他會把那小男孩當成自己的孩子養一輩子,會給別的男人養兒子養一輩子。

陳海突然想到那個因為意外而流產的王麗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還在,說不定他還能有一線希望。然而現在……

陳海低著頭,苦笑起來。

沒救了。

再沒有那麼巧的,能有合適腎源了。

重病在身,命不久矣。兒子不是他的,老婆把他綠了。誰能說出這兩件事到底什麼更戳人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陳海躺在病床上做著透析。新老婆火急火燎推開門進來,看見他和兒子都在病房裡,明顯表情一僵。陳海早已明明白白猜到她心中所想,沒有說話。新老婆訕笑一聲,試探著問道:「你是想兒子了嗎?」

陳海呵呵悲愴一笑,突然覺得無比冷靜,無比心涼。到了這個點兒了,這新討的媳婦兒,也不會關心一下他的身體,他的死活,而只會關心自己的謊言有沒有被戳破。

他突然想到從前還和王麗在一起時,自己生病。那時還在村裡,王麗扛著他這個一百大幾十斤的男人往鎮上醫院走。他燒得迷迷糊糊,想要下來,王麗像個男人一樣,咬著牙罵他:「別亂動!還不夠你折騰的!」他不知道那麼瘦小的王麗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昏昏沉沉之中,他確實被扛到了鎮上的醫院。

那時,被放下來到病床上的時候,陳海朦朧間看到了王麗身上的衣服。

那是一件大襖子啊,都被汗濕了。

那時,他就決定要對她一直好,怎麼到後來,全忘了呢?

他殺死了自己的婚姻,殺死了王麗對他的信任,也殺死了自己唯一一個,真正親生的孩子。

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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