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跟男閨蜜抱團取暖
文/梅吉
01
我跟嚴格是一個巷子里長大的朋友,十幾年老鐵,即使後來他有了女友,我也有了男友,但我們的關係卻一點兒也沒有疏遠。只是這種純粹的友誼卻因為一次酒後亂性而變得尷尬起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面對他,不敢接他電話也不敢回他微信。我承認在小特走後,嚴格是離我最近的那個人,他給了我很多的溫暖,慰藉了我孤獨寂寞的時光,但這種喜歡要變成一場戀愛又牽強了,可再退回到朋友也很難。
那天是小特兩周年忌日,我心情很低落,就給嚴格打電話讓他來陪我喝酒。這種事在十多年裡發生過無數次,春風得意時我們把酒言歡,人生失意時我們借酒澆愁,而在小特離開的最艱難的那些日子,也是嚴格陪著我熬過來。每次我醉了,他把我往床上一扔,自己在沙發上將就一夜或者直接關門走人,這讓我很放心。
他已經不只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裡已經把他視作了親人。
但這麼鐵的關係竟然出了這樣的意外,真是讓我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回事,就是哭著哭著,嚴格拍我的肩膀想要安慰我,不知怎麼就發生了……等我們都徹底清醒的時候發現,糟糕,出事了。我在心裡啪啪地扇著自己的耳光,懊惱不已。
後來嚴格在微信上問我:「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我沒有給嚴格回信息,一直躲避著他,不接他的電話也不在微信上跟他講話。心裡很鬱悶,午休的時候我坐在公司的天台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憑心而論,我捨不得放棄嚴格這個朋友,但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像以前那樣吃吃喝喝,打打鬧鬧,互相抱怨和互相安慰嗎?
02
小特是我談了三年的男友,但他得癌症去世了,那時才二十八歲。他有很高挺的鼻翼和很深的眼窩,像個混血兒一樣的英俊。他會做漂亮的煎蛋,再在盤子上點綴著心形的胡蘿蔔片;會在傍晚的時候在地鐵出口等我,荷包里放著幾顆糖;還會在聖誕節的時候在我的床邊擺一隻巨大的襪子,裡面裝著禮物——他自己。
也許因為過去太過美好,所以在他去世的兩年里,我始終無法從悲傷里真正的解脫出來,難過的時候我終日以淚洗面,完全地放棄了自己。起初我甚至都不願意去小特的墓地,在心裡一直期盼著某一天他就會回來,很自欺欺人。
多虧有嚴格這個朋友安慰鼓勵著我,他幾乎每天都來看我,有幾次敲不開門還踢壞了我家門。我躲在家裡醉得昏厥,若不是嚴格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嚴格很兇很霸道地說:「你要喝酒,我陪你!」
他跟我說了很多的道理,絮絮叨叨,啰里啰嗦,甚至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希望我能儘快地好起來。有時候他沒空過來照顧我,就會讓琪琪過來看看我,琪琪是嚴格的女朋友。琪琪說你都不知道嚴格有多操心你,你沒發現你家的刀呀剪子呀都不見了?全部都被他藏起來了。
我的心裡滿滿地都是感動。
就算我有了小特,嚴格有了琪琪,但我們依然沒有生疏,以前我們四個人總在一起玩牌,輸了的就被罰貼紙條鑽桌子,但這些開心時刻在小特得了絕症後就再也沒有過。小特去世後大半年,琪琪也跟嚴格分了手,她跟另一個男人出了國。
我跟嚴格都失去了我們的愛人,我們的友情在這樣的惺惺相惜中變得更加地依賴對方。我們廝混在一起,一起去K歌蹦迪飯局,一起爬山旅行勾肩搭背,但,我們很清楚,我們只是哥們兒,純潔的友情。
03
嚴格到底還是在我下班的時候攔住了我,他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襯衣,眼神憔悴。我的心突然間就變軟了,我知道這件事不僅讓我很苦惱,也讓他很煩惱。原本很單純的關係生生地被我們搞古怪了。
嚴格說:「一起吃飯吧。」
我想了下說:「那好吧。」
「你想吃什麼?」
「隨便。」
我們的語氣太嚴肅了,嚴格停頓一下又探詢地問:「那要不買菜去你家,我做飯?」
我咬了咬唇:「好。」
如果說我們的第一次犯錯是酒後誤事,那我們的第二次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後來我有想過,我們這樣胡亂地湊在一起,是因為我想要忘記我的悲傷,而他想要躲開他的寂寞。我們的心裡都緬懷著我們曾經的戀人,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去認真地開始一段愛情,但我們又有著一些渴望,畢竟我們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是哥們兒。
但我和嚴格早已經說好了,我們還是只做朋友。在眾人的面前我們依然是從前的那對哥們,大大咧咧地開著玩笑,嘻嘻哈哈地八卦著對方,也會為對方兩肋插刀,挺身而出。但只有我們自己知道,當我們在竭力地掩飾時,心裡是虛的。
04
是我先碰到琪琪的,她給我打電話說已經回國,我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有些羞愧。琪琪坐在我的面前小口地抿著紅茶,好半天才終於說了,她在國外待得並不好,她發現她愛的人還是嚴格,但又擔心嚴格喜歡上了別人,所以先來找我問問。
我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笑著說:「其實嚴格一直單著呢,他心裡沒有別人,就是為了等你。」
「可他會原諒我嗎?」
「總要去試試,對吧?」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發獃。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琪琪回來了,我就可以和嚴格結束掉我們「混居」的生活了,重新做好哥們。但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
嚴格進門的時候嘟囔了一句:「怎麼沒有開燈?」
是的,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嚴格問我要的鑰匙了。他說你下班比我晚,以後我可以先去買菜做飯。我默許了。他也不是經常來,我也沒有刻意地等他,我們的生活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的改變。我們從一開始都定位了我們的關係,只是暫時抱團取暖,所以大家都不去觸及更深的話題。
當嚴格去廚房準備晚餐的時候,我依在門口望著他。他穿著灰色襯衣黑色休閑褲,身形挺拔,回頭沖我笑時,我心裡一頓,有種現世安好的幸福。好半天后,我還是對嚴格說了:「琪琪回來了,她還想跟你在一起。」
嚴格的身體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因為驚訝還是因為驚喜。
05
一堆的朋友在KTV里唱歌,是琪琪安排的。她低眉順眼地坐在嚴格的身邊,我就坐在一個角落裡拿著話筒幽幽地唱:「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散場的時候,朋友們自覺地把琪琪留給嚴格。嚴格盯著我的眼睛問:「你怎麼回去?」
我嬉笑著拍他的肩膀:「打車。」
「要不……」
我趕緊打斷他:「要不你先走吧!」
停頓一下,我又笑著說:「不要太高姿態了,做做樣子就可以了。」
看著嚴格和琪琪的背影時,我朝腳下的一塊石子狠狠地踢了過去。我想,我也得重新地去愛一個人了,再不戀愛我就老了。
沒想到嚴格會把我們的事告訴琪琪。琪琪來找我,她說我真的不怪他也不怪你,人在寂寞的時候總是會找身邊的人來撫慰,但我希望你們以後還只是哥們兒。從琪琪的話里我知道嚴格跟她已經和好了。說不清,我心裡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
我去換了門鎖,嚴格過來打不開門,敲門,在樓下等,又給我打電話。我關了手機站在窗口的位置靜靜地望著他,天空是墨黑色的,他的影子在橘色的路燈下拉得很長,我的心,絲絲地牽扯出一些疼痛來。我知道我和嚴格必須了斷了,再拖拖拉拉下去,我們真的連普通朋友也沒有辦法做了。
一段時間後聽朋友們說,嚴格和琪琪打算要結婚了。猶豫再三,我還是給嚴格打了電話想對他說聲恭喜。他在電話那邊淡淡地說謝謝,又問能不能和我見個面,他強調地說,你選個地方。
我說那就在星巴克咖啡見。
到的時候嚴格已經在等我了,他把我家的鑰匙放到我面前,其實這把鑰匙根本就已經沒用了,還給我不過是一個形式,代表著我們這段複雜的關係徹底地結束了。
我們很想像以前那樣聊天,但找了一些話題都有些勉強。我乾脆不再講話,左手交疊著右手,靜靜地看著他。
嚴格說:「其實我們第一次的時候我並沒有醉,我很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你那麼難以接受的樣子,希望能給你一段時間緩衝一下,但你卻竭力撮合我和琪琪……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匆匆地打斷他,我說嚴格我們還是做朋友吧,以前的事我們都忘記好了。嚴格的眼裡有著失望,但也有如釋重負。
06
那是我和嚴格見過的最後一面。在出了星巴克後我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說了聲再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我們有說過要像過去那樣聊天和約出來玩,但我們都沒有在微信上再講過話,沒有再出現在同一個聚會上,我們越來越生疏,直到失去了所有的音訊。
我和嚴格到底還是連普通的朋友都沒有辦法做。我的身邊有了新的朋友和哥們兒,可我再也不和他們單獨喝酒了,我知道和哥們兒一旦發生關係,不是離友情更遠,就是離愛情更遠了。是真的連朋友也做不成,然後失去了以往的美好。
只是,嚴格始終不知道,我有一些些地愛上他了。但這一些些的愛,對於一份愛情來說,還遠遠地不夠。而他呢,對我更多的是愧疚和不忍,他不想要做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所以他試探地詢問要不要在一起。
我們沒有辦法做戀人,也沒有辦法做朋友,所以我們做了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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