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宮藏畫講稿第三季：元代部分
元 王淵《松亭會友》（局部）
? 光年文件機構（CLDA）
薩本介講《台北故宮藏畫精選》、《宋畫冊》
第三季：元代部分
元人的緊和文人的反叛
編者按：這是薩本介先生講故宮藏畫的第三季了，我們原計劃每個月發一期，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這些內容來自於薩本介先生在2015年的幾次談話，按照談話的時間和時代的倒敘陸續發布。這幾次談話針對的是兩本畫冊，分別是《台北故宮藏畫精選》和《宋畫冊》。我們知道，藝術史的敘事有很多種，而薩本介先生選擇的是一種口述史的方式，且以畫冊中的圖像作為話語的開端，這些圖像並非只是歷史或文人圖像的共同記憶，而牽載了一個王朝的繪畫美學以及政治思想。在評述這些古畫時，薩老發問：「我們的認知越來越不如古人，不如古人更本質、更精神，一概念化了就完了！」這些特質在大量的古代繪畫作品中呈現出來。薩老的這些談話深入淺出，從繪畫的主體出發、結合文化史情境去解讀繪畫的問題以及風格內涵的變遷。用倒敘的方式娓娓道來中國繪畫的歷史、哲學、形狀、地理以及引發的現代性諸問題。
2015年1月6日
還是按照我的習慣，就是說中國繪畫史是倒著講的。為什麼倒著講？就是離咱們近的地方比較容易接受，如果從遠古講這個東西接受起來就比較困難，大家都不容易接受。
元朝：
這就開始是外族的東西了，侵略者來了就比較亂。你看整個的氣息，除了這兩張像，這些東西（《買魚沽酒》《說經圖》）就開始比明代的東西又古了一層。
元人 《買魚沽酒》
元人《說經圖》
相對來說，關係顧得就比較細膩、比較複雜，這是相對來說。你看這些關係（《漁庄秋色》、陸廣《仙山樓觀》）還是很複雜的。
元人《漁庄秋色》
陸廣《仙山樓觀》
趙原：這些東西都是學更前面的人，學的相對來說就緊一點。這個看問題挺逗的，比如說宋代就是一個寬鬆的年代，到了元代時候就是緊了，這個是外族侵略？還是自個心裡不痛快？不知道，反正就是真的緊了，跟宋代的這種不一樣，宋代沒有這麼緊的，所以一個時代給一個東西的烙印是很清晰的。
趙原 《仿燕文貴范寬山水圖卷》 局部
方從義《神岳瓊林》：他是個道士，咱們故宮有一張比這個好。比元四家畫的也好，那是因為哲學，還有他的思想。這個東西就像元代的那種學宋代比較標準的東西，就是主流派的東西。咱們故宮那張就是有點造反精神的。
方從義《神岳瓊林》
柯九思《晚香高節》：這也是竹子。如果排隊的話，文同第一，柯九思第二，其他再往後排，顧安、王紱、夏昶。這麼一路排隊，就非常明顯。
文同《墨竹》
柯九思《晚香高節》
顧安《竹石圖》
王紱《淇渭圖》
夏昶《半窗晴翠》
王淵《松亭會友》：這張也是元代的一個非常有名的。上海展過的吳鎮《大松樹》，那麼這種東西畫的就是個時代氣息，那個時候都畫這個，象徵著文化人的一種不服氣、不屈服、清高，這是個時代題材，因為有侵略者來了，所以漢族的文化人就開始反叛了，這點比較明顯。
王淵《松亭會友》
王蒙《秋山草堂》《花溪漁隱》：王蒙這兩張也都不是很有代表性，像這種裡面的有一些東西，還有王蒙點子點的比較更密集點的東西……
王蒙《秋山草堂》
王蒙《花溪漁隱》
薩都剌：這是我的先祖。字不錯，氣也還行。
薩都剌《嚴陵釣台圖》
倪雲林：倪雲林還是看這個（《紫芝山房》）吧，這個（《雨後空林》）有點不標準，《紫芝山房》這張是倪雲林比較標準的面貌，簡約到不能再簡了，又要把自己的那種氣非常充分的反映出來。有一次我曾經說過一個詞「乾淨」，其實這種東西可以看得出來，倪雲林確實愛乾淨，不是光講了很多故事。相對來講，他畫的還很拙。你看學倪雲林的都是太帥了，乾淨有餘，拙氣沒有了。他這個氣還是攏的，有那種比較本質的東西在裡面，他還相對樸素的，不是屬於那種耍的、飄的那種，後面如漸江學倪雲林那就片了。
倪瓚《紫芝山房》
倪瓚《雨後空林》
楊維楨：上海展裡頭也有這個，楊維楨這字是個特別的。
楊維楨《歲寒圖》
吳鎮《篔簹清影圖》：這又一張《竹子》，這就是文氣多點。
吳鎮：這個人是一個非常好的繼承傳統的人，他在元朝整個來說，繼承宋以前的東西是比較全面的，但是我們最新的研究成果，就是按徐小虎書上說的，我估計她會說這張是假的，因為他把吳鎮幾十張作品排隊，排出以後只剩下三張半是真的，剩下都是假的，這張有點錢選的感覺。
元 吳鎮《 篔簹清影圖 》
紙本墨筆 102.6x32.7cm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元 吳鎮《 篔簹清影圖 》 局部
陳琳《溪鳧圖》：不知誰去過蘇州看過沈周的《鴨子》，這張有點像沈周那張《鴨子》，就是笨笨的、拙拙的感覺。
陳琳《溪鳧圖》
黃公望：這又是個歷史大人物，從他開始把用筆這個東西強調的比較厲害，當然他還是比較不錯了，但是從他以後再學的人，筆就弱化了，就都不成了，關係就減了很多，甚至於關係都不太對。
黃公望《富春山居卷》（局部）
管道昇《竹石》、趙孟頫《窠木竹石》：這又有一張管道昇的竹子，後面還有一張趙孟頫，這是兩口子。趙孟頫的竹子畫的還不如他媳婦的竹子，不像他媳婦畫的那麼「乾淨」。後面還有一張竹子（李衎《四季平安》），也比較概念化，當然那也比明朝的強。
管道昇《竹石》
趙孟頫《窠木竹石》
李珩《四季平安》
元朝就是這樣了。
問答部分：
宋濤問：聽了您以上所說，看來像沒有達到太高水平的人，大部分還是用概念性的東西去畫畫。
薩本介：所以理性跟感性，藝術這個東西就是個感性，有理性支撐可以，如果用理性去駕馭那就麻煩了。
宋濤問：是不是黃賓虹就是這樣？他有感受，但是又用理去畫畫？
薩本介：你這個問題提得特別好，確實如此。黃賓虹最要命的就在這。他的感受非常壓抑，被他一輩子的概念所束縛。他一輩子最好的畫很少有幾張帶感的，大部分都是理，寫著這是學誰，那是學誰，這是從哪裡來，那是從哪裡來。
黃曉亮問：您這樣評價黃賓虹，那什麼黃賓虹在近現代的成就怎麼那麼高？
薩本介：黃賓虹的主要成就我覺得主要是他從很多古代的金文、古璽裡面抽出來的東西、提煉出來的東西是比較本質的，這個東西是成就他的一個主要原因，並不是他的感。反過來像齊白石就是感多，他並不十分古，他在秦漢那基本上就打住了，到了秦權，甚至於到了漢碑額就差不多了，並沒有像黃賓虹追的這麼古。黃賓虹到金文，比齊白石古，所以藝術追求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道路，各種各樣的追求，每個人的緣分，每個人的追求、喜好、天分都不一樣，各方面要綜合起來。現代社會來說還是應該以感性為主，把自己真正認識到的，能夠把自己的感性抒發出來，能夠抒發出來的東西要把它找到，然後能運用上，這是最好的。以理性的東西作為輔證，幫忙認識到這些問題，這樣的話就是兩條腿走路。
宋濤問：龔賢在那個時候算好的嗎？
薩本介：還可以，不是太好。龔半千也是概念化，清初的時候對繪畫理解，剛才大排隊一翻就知道，實際你要是排隊的話，米芾還沒排到呢，米芾那張《春山瑞松》多好啊，你要比米芾的話，龔半千就是比較理性、比較間接的。感性為什麼好？感性多、複雜，感性的東西直接，容易藝術化。理性是本質，但找不到最根上的本質，這就很麻煩！
（註：文中圖片大多數來源於相關書籍的掃描，但也有一小部分來源於網路）
----第三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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