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特別策劃—汶川大地震十周年記憶之我的汶川地震記憶：焦躁與抗爭
引子
還記得地震頭七，在高三的教室裡面，馬上就要高考的人，那是個特別悶熱，焦躁的夏天，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各種夾雜在一起，就在那次警報聲中，用默哀的肅靜，全部釋放出來。
2008年，那是我還沒有為2018年的自己感到焦躁的時候。
那時的我，正在準備一個月後的高考，跟所有高三的夏天一樣，我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酷暑難耐。早點結束吧，我在心底默默想到。但是看看手中都不會做的試題，和隔壁桌穿白裙子的女同學，還是對高中時光有一絲留戀。但是轉念一想，大學多好啊，不會有做不完的習題，也還會有隔壁桌的女同學，還是在心中默默想到，早點結束吧。那個時候一切都是陽光的，明媚的，就算髮生了地震，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時間，是有他自己的規律的。許多人可以呼風喚雨，但是依然改變不了時間的流逝，誰都沒有資格按下快進鍵，亦或者是倒退鍵。
（災後漢旺鎮一處鐘樓上的時間定格在14點28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這個我們在未來的許多天，許多年裡都反覆提到的時間，被永遠的定格。正在五樓教室里的我，複習完「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試題，剛剛趴在桌上準備打個盹。突然感覺被誰搖了一下，無聊的惡作劇對我來說，連搭理的興趣都沒有。但是接著又搖了兩三下，這時我倒是有點出離憤怒了，坐在第一排的我，站起來準備給惡作劇的人，來個小型決鬥。但往身後一看，大家都站起來了，面部表情，臉上帶著不知所措。誰也沒說話。教室又繼續像海盜船一樣搖了兩三下，突然，不知道是誰，「唰」得一下竄出了教室，緊接著大家都跟著涌了出去。這時樓道已經有不少人，但是大家都不敢說話，生怕一句話就把樓搖垮了。下樓的時候，心裡還在想怎麼回事，到底發生啥子事了。等到了樓下，地面讓人踏實許多，反應快的人說是地震了，大家才顯示出勝利逃亡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在宿舍休息的同學，有人直接穿著內褲就跑出來了，我和同學都說這娃兒身材不錯，就是瘦了點。據說，僅僅是據說，女生宿舍也有人跑，結果到門口發現穿得太少，沒敢出來……操場上的我們都擠在一起，好像被捏成一團，可以變得堅固不被撕裂一樣。老師一邊安撫大家情緒不要害怕，另外一邊也在小聲問其他老師怎麼回事。突然有人指著教學樓頂喊，快看。我們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教學樓頂的避雷針，像孫悟空的金箍棒觸電一般地擺個不停。我們這時都心有餘悸，辛虧是午休時間，教室里的人還不算多，如果趕上上課時間，樓梯上非產生踩踏不可。有個同學在二樓教室里往窗外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他。老師讓他趕緊下來，他確拿出一本書，自己看了起來。老師火了，讓他馬上滾下來。他這才從樓梯溜達下來了。
（四川綿陽市北川縣，整個縣城都被夷為平地，圖片來源於網路）
緊接著，學校立馬宣布放假，同學們一陣雀躍。我心裡卻頗有點不爽，這點小事還用得著放假。我不是很想回家，城裡已經停電了，電話也沒信號，我就去學校外面逛了一圈。在報刊亭買了兩本雜誌，一本關於華人護衛奧運聖火的，一本瘋狂英語。從報刊亭老闆口中聽說：「據說是九寨溝地震老。」「哦，凶得很邁？」我問。「怕是有點凶哦。」老闆說。「再凶又啷個嘛，該高考還不是高考。」我說。
拿著兩本雜誌，我又回到了學校。許多同學都背著包往校門口走，學校洋溢著放假的氣氛。教學樓已經不讓進了，我找了一個偏僻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看了會雜誌，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電話也恢復了。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叫我趕緊到北山上去，地震了山上安全。他們已經上山了，並且已經開始打麻將了。我說行吧，不上山也沒有晚飯吃。帶著兩本雜誌，我慢慢悠悠地搖上山去了。山上的農家樂已經人滿為患，麻將聲此起彼伏。農家樂的老闆開始給大家做晚飯。說是晚上有紅燒魚包你吃得安逸。我不記得我爸什麼時候來的，反正作為一名人民教師的他後來說過，當時他第一時間左搖右晃地跑到教室，指揮同學們有序撤離。眼裡漏出自豪的神情，末了，還不忘加一句「某某老師，當時飛叉叉地就個人跑到樓腳去老，硬是臟班子。（丟人）」
（2018年4月17日，映秀航拍，前景為漩口中學遺址，後面是映秀的新鎮，圖片來源於網路）
晚上看電視，新聞消息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國難，實實在在的國難。房子被蹂躪成了漿糊，地震從7.8級修正到8級。新聞不斷解釋這多出的0.2級的有多嚴重。其實每一秒都在猛增的死亡的數字足夠說明一切。震中映秀還進不去，解放軍已經組織「敢死隊」要往裡衝鋒。各地的支援迅速開展起來。重慶成都，天生宿敵，這時也終於手拉手，好基友。川渝一家親，平時掐一下就可以了，關鍵時刻還是兄弟伙靠得住。天安門，全國各地都在為汶川雄起！為四川加油！每天看新聞，最期待的就是看到有人被挖出來的新聞，我覺得能給高考的我打氣，告訴我抗爭，是有意義的。
災難再大，也擋不住四川人樂觀搞笑的性格。就說有一個哥們被俄羅斯救援隊救出後，一看怎麼是外國人，來了一句：「mmp，地震把老子都震到外國來了。」還記得豬堅強，那頭在地震里活了幾十天的豬，瘦骨嶙峋的根本不像頭豬了。後來被送到了建川博物館，我去看過它，活得像個200斤的胖子，肥得真像頭豬！真好！
（在汶川地震中存活 36 天后獲救的「豬堅強」，今年是它被救後的第 10 個年頭，此時已相當於人類 80 歲高齡，圖片來源於網路）
2008年的事情太多太多，那真是中國特別重要的一年，也是我人生的節點。我說不好那一年。如果能說得清楚，我也不會為當下的自己焦慮了。
交給時間。你都說了，那年，你懂得了抗爭的意義。
文/重劍無鋒 圖/來源於網路 編輯/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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