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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朝的禮樂盛世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這段著名的論辯出自《孟子》,書中想像了一個衣食無憂、老有所依的理想國,從中也可以得到一個重要信息:農民的宅基地有五畝之多。放到現在絕對是土豪級別,但有這麼大片地也不能任性,按照《周禮》的規定,平民必須在自己的宅地種植桑麻,如若不然就要罰出住宅稅。桑麻的收穫所得大約要交百分之五的稅,但如果是漆樹,稅率就比較高,可達百分之二十五。

野外的田地按照上、中、下三種品質進行分配,上地是指無需休耕的土地,中地二年休耕一次,下地一年休耕一次,每戶可以按比例分得三種地各若干畝,大抵來說,下地最多,中地次之,上地最少。如果有田不耕任其荒廢,也要罰款,一個平民階層即便整日遊手好閒不務稼穡,也要和耕種者交同樣的田稅,無法繳納就要被強制服勞役。

如此一來,懶惰就失去了意義,對於一個農民來說,服勞役與耕種之間二選一,自然是選擇後者。可見國家為了保證糧食產量而費盡心機。

除了耕種外,民眾還要被徵調服勞役、兵役,以及參加按行政組織編製的四時田獵,相當于軍事演習。春夏秋冬四時的田獵分別稱為:蒐田、苗田、獮田、狩田。各級行政組織是這樣劃分的:五戶人家稱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田獵時也基本按照原有的行政組織進行軍隊編製。

田獵幾乎是一年中的盛事,既是軍事演練,又是難得的狂歡,如無意外,周天子和各級官員都要參加,打到的獵物,大的上交國家,小的像野雞、兔子之類就可以自己享用,最後按照收穫獵物的多少論功行賞。

如果想出去旅行,雖然交通不是很便利,但沿途的基礎設施還算過得去,所有都城和野外的道路,每隔十里就設有「廬」,廬中備有飲食;每三十里設有「宿」,可供休息、補給;每隔五十里有集市,集市設有館舍,可以住宿、休整、採買物資。想來在周朝當一名背包客一定很幸福。

在《周禮》的夏官系統中,有一個官職名叫「職方氏」,主要掌管天下九州的地圖、物產和風俗民情,根據下文的詳細記載,九州中竟然有七個州女多男少,最誇張的幽州,男女比例是1:3,如此看來,男女比例失調竟是由來已久。

關於男女婚嫁,王國是醬嬸兒規定的:「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男子三十歲結婚,在現代社會都算晚婚;即便是女子二十而嫁,相比於後世十四五歲,也算很晚了。

年輕人談戀愛還是很自由的,「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二月是戀愛的季節,連私奔都是合法的。但是過了嫁娶年齡還不嫁娶,就要被處罰。這顯然是出於人口繁衍與社會秩序方面的考慮。

平民階層如果因為日常糾紛要打官司,各自需要繳納100支箭給司法機關,作為訴訟費。在那個三天兩頭就要行射禮、田獵、征伐的時代,弓箭確實是硬通貨。案子審完後,勝訴一方的箭可以退回,敗訴者的箭則被罰沒。如果是大案要案,訴訟費就變成了三十斤銅。銅是當時的貴金屬,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是一筆很巨額的費用。

如果出於經濟上的考慮不打官司,也可以私下調解,《周禮·春官》「調人」篇記載了如下一段話:

凡和難,父之仇辟諸海外,兄弟之仇辟諸千里之外,從父兄弟之仇不同國,君之仇視父,師長之仇視兄弟,主友之仇視從父兄弟。

可見命案也在律法允許調解的範圍之內,只是特別照顧了被害人親屬的感受,要求殺人者依據被害人與權利主張人的親近程度而作出相應地域距離的迴避。

民眾犯法,常用的刑法有五種:墨刑(在臉上刺字)、劓刑(割鼻)、刖刑(斷足)、宮刑、殺刑,這幾種刑罰都以殘害身體為行刑方式,特別不人道,一旦受刑,就與大寫的恥辱終身相伴。如果在周朝看到一個沒有腳或鼻子的人,十有八九是因罪獲刑。當然如果情節較輕或過失犯法,會被關押到一種叫做「圜土」的獄城接受改造,類似於勞教。如果是王室或公卿貴族違法,則可以議親議貴而得到刑罰上的減免。

因為先秦時期糧食產量普遍較低,一旦發生天災人禍就餓殍遍地,為了節約糧食,王國對於酒的飲用有嚴格限制,普通民眾飲酒一般只限於以下幾種場合:祭祀、鄉飲酒禮、婚娶。秋官系統中的 「萍氏」就是負責酒禁的官職。此舉也被後世所仿效,最著名的就是曹操的禁酒令。

在那個逐鹿天下的時代,動蕩與不安總是如影隨形,出於管理的需要,會有種種限制自由意志的奇特規定,像是禁止深夜和凌晨在戶外活動、禁止在野外走捷徑、禁止騎馬在都城中疾馳等等。

可以說,是連年征戰形塑了這個時代的社會風貌,但就《周禮》所制定的社會規範與種種制度而言,可謂相當成熟,其嚴密程度甚至超乎我們的想像,體現了這個龐大王朝在內政管理方面的周到與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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