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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漩渦中的悲劇軍人張靈甫:帶著悲觀失望走向人生終點

原標題:時代漩渦中的悲劇軍人張靈甫:帶著悲觀失望走向人生終點


歷史上的今天:1947年5月16日,國軍將領張靈甫兵敗自殺於孟良崮,整編74師全軍覆沒。


1947年5月16日,孟良崮上烈日灼人。持續三天的槍炮聲逐漸消停,漫山華野官兵押送著一隊隊國民黨軍俘虜朝山下走去。霎時風雲突變,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混著鮮血,沖刷著血火洗禮的山崮。孟良崮戰役,陳毅、粟裕棋逢對手,幾輪驚心動魄的博弈,最終以華野取得完勝,國民黨精銳整編第74師全軍覆滅告終。整74師師長張靈甫、副師長蔡仁傑、第58旅旅長盧醒、第57旅副旅長明燦等高級將領盡數戰歿於此役。


戰役結束後,華野宣布張靈甫是在戰鬥中被火力擊中身亡,而國民黨方面則宣稱張靈甫等人是「集體自戕殉國」,兩種說法針鋒相對。從那時起,張靈甫就為後世留下第一個謎團。在眾多民國將星中,張靈甫無疑是相當耀眼的一顆。70年來,隨著張靈甫歷史形象不斷變化,人們所爭議的已遠不止於他的死究竟是「陣亡說」「自殺說」還是「俘後被殺說」,而是涉及張靈甫其人一生的功過。譽者捧為「戰神」,謗者毀曰「張馬謖」。無盡的爭議衍生出重重迷霧,使得留下記載並不算多的張靈甫變得更加模糊了。


1946年夏季,進攻蘇北的整編第74師攻佔宿遷縣後,張靈甫於宿遷留影?


不熱衷政治的黃埔生


1903年8月20日,張靈甫生於陝西省西安府長安縣東大村的一個耕讀之家。張靈甫最初叫張鍾麟,表字靈甫,直到全面抗戰前夕才將名字倒換,改為張靈甫。少年時期的張靈甫學習成績優異,寫得一手好字,考入陝西省立第一師範學校,若非時代原因,張靈甫很可能向著文人學者的道路發展。不少資料說張靈甫畢業於北大並不完全準確,首先他並未畢業。具體情況很難考察,只說他念了一年書後就被迫輟學回家,是因為家中困難,無法支付其學費所致。另據師哲回憶,當時他與張靈甫一直在一起,並未提及張考北大之事,故北大這段經歷值得再考證。可以確定的是,張靈甫當了一段時間的教書先生後遂決定投筆從戎。


張靈甫的轉型之路也不順利,最初在河南投軍時,竟然沒有軍隊願意收他,據張靈甫遺孀王玉齡女士回憶說,當時招兵的不接受張靈甫的原因是嫌他身材太高大,不僅做衣服費布料,站在隊伍中也太顯眼。據學者霍安治分析,張靈甫從軍受阻的原因更可能是地域關係所致,張靈甫一非本地人,二沒介紹信,三沒認識的人,被拒之門外的概率自然很大。彼時張靈甫囊中羞澀,身上僅有一支牙刷,一塊手巾,連吃飯都成問題,陷入困境。幾經挫折後,張靈甫決定報考河南督理胡景翼辦的國民二軍駐豫軍官團,順利考入,接受軍官速成教育後分配到國民二軍,這才算是實現轉型的第一步。


駐豫軍官團在開封受訓期間,張靈甫遇到了軍旅生涯中的第一位伯樂——國民黨元老於右任。于右任欣賞張靈甫的才學,推薦他南下投考黃埔,張靈甫自然欣然前往。值得一提的是,後來成為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中共中央領導俄文翻譯的師哲當時也在開封,與張靈甫關係似乎還不錯。據師哲回憶:「五卅慘案的發生又一次增強了我入伍的決心。我的一師的同學張靈甫也到了開封,他找到了于右任先生,由於老先生介紹準備到廣州投考黃埔。他邀我一起南下。」


後來的發展很順利,張靈甫於1925年考入黃埔軍校第四期,入伍後的第二個月以學員身份參加第二次東征戰役,於惠州城擔任戍衛工作。1926年3月,入伍訓練結束,張靈甫被編入第四期步兵軍官預備團第2連(不久後改稱第四期步兵第2團)。值得一說的是,當時國共合作已出現裂痕,黃埔軍校內左右傾軋相當嚴重,由於後來張靈甫的形象臉譜化,不少所謂傳記便說其在黃埔軍校期間就極其「反動頑固」,備受蔣介石青睞等等。實際上無論在「青年軍人聯合會」還是「孫文主義學會」的名單中,都找不到張靈甫之名。無論是當時的一手檔案,還是親歷者的回憶,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張靈甫熱衷於政治活動,也沒有任何關於張靈甫在軍校期間表現活躍的史料。當時激烈的左右鬥爭,張靈甫更大的可能是選擇沉默。這麼一個小透明學生也不可能引起日理萬機的校長蔣介石的注意。


按照黃埔軍校學制,黃埔四期應該到1927年3月才畢業,但由於1926年7月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四期的全體同學不得不於當年10月提前畢業,投入北伐戰場。


古城團長殺妻案


1926年10月,剛畢業的張靈甫被分配到第1軍第2師,很快從基層見習官升任少尉排長。從此刻開始,張靈甫的履歷就始終與戰爭緊密相連,總結下來就是打仗、負傷、再打仗、再負傷、再打仗,直至戰死。南昌之役是張靈甫成為軍人後的首戰,此役黃埔生傷亡慘重,剛走出軍校上戰場的四期生中,劉振南、喬樹德、吳楚楨、萬寧、李杜、付氣雲等6人就在這片土地獻出生命,剛滿23歲的張靈甫也於作戰中右腿負傷。


1928年北伐戰爭結束時,張靈甫已調至有「天下第一師」之稱的第1師,擔任第2旅第6團第2連上尉連長。隨之爆發的中原大戰中,第1師與閻馮聯軍激戰於謝集,作戰中張靈甫帶頭猛衝,右臂再度負傷。中原大戰結束後,蔣介石開始對蘇區進行「圍剿」,第1師又擔當了急先鋒的角色,從1932年至1936年這4年間,張靈甫都在與紅軍作戰,雙方互有勝敗,他也於1933年晉陞為獨立旅第1團上校團長。1935年松潘之戰後,在松潘高原上的胡宗南第1師官兵多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張靈甫也不例外。好在他的家鄉就離戰場不遠,而當時他又剛結婚不久,想帶新婚妻子吳海蘭回家見見長輩。在經代師長李鐵軍批准後,張靈甫得到一周的休假時期。

這一周西安出了大新聞——古城團長殺妻案。張靈甫用手槍打死了新婚妻子吳海蘭,他本人也在婦女協會等多方聲討下淪為階下囚。長期以來較為主流的說法源自吳鳶《我所知道的張靈甫》一文,即張靈甫聽聞新婚妻子與別的男人相會,醋勁大發,乘妻子割韭菜時從後面一槍將其打死。這種說法有個致命的硬傷,首先是根據其他當事人回憶,案發現場根本不在菜地,其次,冬季的西北也不可能生長韭菜,有悖常理。另一種說法來自張靈甫的遺孀王玉齡女士,她回憶說,在與張靈甫結婚後,曾問張靈甫:「要是我在外面亂交男朋友,你會怎麼處置我?」張靈甫聽後對她說出了當年事情的原委:「是她拿了我的東西,我問她又堅持不開口……」,張靈甫懷疑吳海蘭在為共產黨工作,偷了自己的軍事文件,一氣之下將其打死。而多年以後,據張靈甫與吳海蘭的女兒張清芳女士透露,吳海蘭與她的兄弟,其實都是中共地下黨員。總而言之,此案相當複雜,與後來的張靈甫之死一樣眾說紛紜,成了「羅生門」。


吳海蘭案給張靈甫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他從此離開了第1師,被押入軍政部第一陸軍軍人監獄,還傳出了內定槍決的消息。在獄中,張靈甫曾一度放棄生的希望,但在典獄長的不斷勉勵下,他才寫了自辯書。這份自辯書的具體內容如今已無法知曉,但事情反轉之處就在於當時一審即定案,沒有上訴機會的軍事法庭看了這份自辯書後,沒有判處張靈甫死刑。較為流行的觀點認為張靈甫出獄是因抗戰全面爆發,國民政府特赦在押軍人。不過從張靈甫到51師的時間來看,他應該於1937年初就被釋放。出獄後,他改名為靈甫,將原來的名鍾麟作為字,以示重獲新生。


此時張靈甫已不太可能回到原來的第1師,但又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去處,正在一籌莫展之際,他遇見了軍事生涯中的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伯樂——第51師師長王耀武。王耀武給張靈甫送來派令,調他到自己身邊擔任高參,雖然沒有正式編製,但張靈甫還是欣然接受,很快趕赴漢中報道。部隊在漢中整訓過程中,51師由丙種師(三團制)擴編為甲種師(兩旅四團制),新編團由陝西保安處撥到蘇州各縣的保安團組成,張靈甫在51師服役近半年後被任命為團長,而這個團正是日後萬家嶺戰役中著名的第305團。不久後,七七事變的消息傳來,中日全面戰爭開啟。



1945年抗戰勝利後,張靈甫與王玉齡於南京舉辦婚禮。據王玉齡回憶,兩人結婚後不久,張靈甫曾向她道出了當年吳海蘭案的原因?


「三五部隊」


整編74師的前身是1937年9月在淞滬戰場上成立的國民革命軍第74軍,該軍由俞濟時的第58師,加上王耀武的第51師與獨立34旅編組而成,俞濟時為首任軍長。從成分上看,74軍出身並不高貴,底子部隊58師是由地方保安團、孫美瑤(臨城劫車案土匪頭目)殘部等編組而成的。獨立34旅在淞滬會戰結束後即被裁撤,期間調入稅警總團改編的第40師,算是出身最好的一支部隊。然而俞濟時終究沒有留住第40師,該師調走後,軍委會於1938年10月將第57師(也是雜牌部隊)撥入74軍,自此才形成日後著名的「三五部隊」(51師、57師、58師)。


由於74軍誕生於淞滬戰場,在市面上的一些張靈甫傳記中出現了張靈甫血戰上海,英勇負傷的橋段,被一次又一次的引用,但這些都沒有事實根據。張靈甫的第305團是在1937年10月底才趕往淞滬戰場,而此時日軍大部隊已登陸金山衛,第51師與其他部隊一樣處於撤退狀態,張靈甫根本不可能再到上海去「血戰」。


大撤退期間,張靈甫的305團於11月20日在蘇州市西北與無錫市交界處的望亭鎮與日軍第9師團的一個聯隊發生戰鬥,這才是張靈甫在抗戰中有案可考的第一仗。關於此戰戰果,日方史料未找到記錄,中方有王耀武於次日曾向蔣介石報告:「職部奉令巧日佔領望亭附近,掩護各部撤退,並遲滯敵人前進。皓晚,我各軍撤退完畢,敵已跟蹤追至,與職部通安鎮、滸墅關等處前進部隊接觸,激戰頗烈……」從電文上看,這一戰305團達到了「遲滯敵人前進」的目的。戰至24日傍晚,張靈甫奉命炸毀鐵橋,所部向紅菱鎮靠近歸建。


淞滬會戰結束後,第74軍馬不停蹄趕赴南京,保衛首都。是役,張靈甫的部隊與日軍激戰於河定橋一帶,衝鋒中,左手臂又一次負傷,部屬勸他渡江到後方就醫,被其當場拒絕。之後幾天,張靈甫一直在南京城華嚴寺一帶指揮作戰,直到12月11日,幾乎傷亡殆盡的305團才奉王耀武的命令收縮到賽虹橋。此時張靈甫的傷勢因未及時就醫而惡化,引起了軍長俞濟時的注意,嚴令其馬上離隊到後方治療,團長由中校團附常孝德代理。南京保衛戰結束後,參戰的51師撤出的官兵僅約3000人,傷亡慘重。

1938年春季,歸隊後的張靈甫被王耀武提升為第151旅副旅長兼第305團團長,隨即率部赴豫東參戰,三義岩攻堅戰中,第51師302團團長紀鴻儒壯烈殉國,張靈甫親自帶隊奪回紀團長遺體,「親撫戰友,號啕大哭」。


離開豫東戰場,74軍轉戰江西。當年9月下旬,為打破武漢會戰的僵持局面,日軍在贛北方向投入4個師團又一個旅團,共計十餘萬兵力,日軍第11軍司令官岡村寧次下令第106師團從瑞昌與南潯間進擊穿插,企圖打出一個突破口。9月23日,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下令106師團向中方防線側後的德安迂迴,結果行動剛開始就被中方發現。面對如此難得的戰機,第一兵團司令薛岳當機立斷,在誘敵深入的同時向第9戰區申請調重兵圍剿該師團,這場在中方稱之為「萬家嶺戰役」,日方稱為「德安迂迴戰」的大戰爆發了。此時,張靈甫剛升任153旅旅長,掛上少將職銜的他很快接到命令,作戰目標——張古山。



張靈甫右腿負傷後,在香港瑪麗醫院接受治療。照片中,坐卧在病床上的張靈甫正翻閱一本《良友》雜誌,這期的封面人物正好是當初推薦張靈甫投考黃埔的于右任?


張古山,血染紅


張古山之役是張靈甫的成名戰,不過近年來但凡提及此役,總會反覆出現一個場景:王耀武召開軍事會議,張靈甫提出《三國演義》中鄧艾取成都的故事,侃侃而談,被王耀武採納後,張靈甫組織敢死隊,抄後路夜襲張古山,光著膀子與日軍拼刺刀,終於完成任務。各種細節彷彿作者親臨現場,但仔細推敲又引人質疑——張古山之戰是吹出來的神話嗎?


還是用雙方一手史料來說話。從日軍戰史上看,拒守在張古山的日軍為147聯隊的第一大隊(不滿員),兵力大約800人,大隊長鬼冢義淳少佐也是個渾身充滿戰鬥細胞、常出現在第一線的軍官,被日方稱為「猛牛一樣」。作為進攻方的是張靈甫153旅,下轄305、306兩個團,王耀武擔心兵力不足,又調撥302團給張靈甫指揮。10月7日,第305團團長唐生海親自率精銳從敵軍陣地後方破襲,同時,張靈甫指揮三個團的主力半夜仰攻,形成前後夾擊之勢,一鼓作氣攻上山頂並與日軍爆發白刃戰。戰況激烈程度,可見俞濟時於10月9日呈給蔣介石的戰報:「於當時九時,以三零五團向張古山北部,三零六團向長嶺北部之敵分別進攻。而佔據兩處之敵共約二千八百餘名,憑險頑抗。該師官兵奮不顧身,每爭奪一山頭,輒反覆肉搏,而於張古山最北端之頂點,互以手榴彈往返衝殺,歷兩小時,卒將敵擊退,完全佔領長嶺與張古山……」


在305團的一位排長楊繼生的記憶中,當時張古山「陣地附近山林,草叢都炸成了一片焦土……溝中死屍成堆,武器遍地都是」。楊繼生的營長王之干少校在血戰中殉國,第305團團長唐生海也身受重傷退下火線,張靈甫隨即指定該團團附於清祥代理團長,自己親自督戰,但沒過多久,這位於代團長也在戰鬥中犧牲。


張古山之慘烈,絕非中方自說自話,日方《日本步兵第147聯隊史》的記載更為詳細,「凌晨四點,分散在密林里的中國軍隊大部隊,向鬼冢大隊發起了充滿力度的強烈反擊。中國軍隊分散成數條線,交互投擲手榴彈,毫無間斷地高聲大喊著打過來。手榴彈毫無空隙地陸續飛來,鬼冢大隊連頭都抬不起來」。日方戰史中明確記載,面對中方的猛攻,日軍曾組織敢死隊多次進行反擊,但被中方的兩波手榴彈雨完全擊垮。中日雙方對此戰激烈程度的描述基本吻合,區別就在於中方重點強調將士們與日寇肉搏的白刃戰,而日方則一再強調傷亡慘重是因中方的手榴彈幕所致。事實也如此,因為就單兵格鬥拼刺而言,中國士兵的確非日本士兵之對手,手榴彈倒是近戰中的克敵法寶。


實際上,此時張古山還沒到「完全佔領」的地步,因為日軍很快發起瘋狂反撲,出動飛機進行轟炸,雙方几經拉鋸,將張古山化為修羅場,廝殺極為慘烈。10月9日,由薛岳下令,王耀武組織,張靈甫指揮的500人敢死隊在炮兵掩護下逼近日方陣地,黑夜中,敢死隊員忽然打開手電筒,乘日軍被強光刺眼一時反應不及之際,開槍射擊,不少日軍被打死打傷,中方斬獲頗豐。當晚鬼冢義淳給147聯隊的報告中寫道「山上未受傷的士兵只有十幾名。屍橫遍野。」經過連日鏖戰,鬼冢大隊幾乎傷亡殆盡,而在整個萬家嶺大戰中,張古山也是日軍傷亡最慘重之地。相比杜撰張靈甫光膀子拼刺刀的段子,雙方戰史中的張古山之戰更能反映出一個將領的戰場指揮與戰鬥意志。


1938年10月,第9戰區的國民革命軍取得萬家嶺大捷。圖為萬家嶺戰役後,陣亡日軍的墓地


張靈甫的團隊


萬家嶺戰役過去不到半年,南昌會戰爆發,贛北烽煙再起。在高安的作戰中,張靈甫督率部隊向日軍進攻,右膝蓋中彈負傷,後經桂林轉入香港治療。在香港住院期間,因在報紙上看到軍委會關於「戰時軍人不宜出國」(含殖民地)的明令後,不等腿完全康復就堅持出院,導致右膝從此不能彎曲,終身未愈。赴港治療期間,在王耀武的關照下,張靈甫一直掛著第51師步兵指揮官的職務,歸隊後的他很快被晉陞為58師副師長。該師是第74軍組建時的基本部隊,師長為張靈甫的四期同學廖齡奇,幾位團長都是黃埔生,在74軍中隱隱形成一個小派系。


每個戰地指揮官都有自己的班子,張靈甫也不例外。張靈甫團隊中較有名的幾位都與他一同歿於孟良崮,他們是蔡仁傑、盧醒、明燦。此外,還有後來升任第100軍軍長的杜鼎以及鮮為人知的楊劍秋等將領也是這個班子里的重要成員。


蔡仁傑畢業於黃埔五期,是張靈甫的學弟,淞滬會戰時在孫元良第88師擔任工兵營營長,南京保衛戰中身負重傷,與原部隊脫離,1938年進入74軍,武漢會戰時調任51師153旅344團團長。盧醒跟隨張靈甫的時間比較早,1929年張靈甫任連長時曾駐軍湖北天門縣,剛從天門縣中學畢業的盧醒因欽慕張靈甫風采,決定投筆從戎,擔任張靈甫連部上士文書,一直追隨至死。杜鼎是張靈甫在第1師時期的老部下,淞滬會戰中負傷送後方治療,康復後聽聞老長官在51師,遂決定放棄回第1師的機會,趕往長沙投效,擔任第305團第1營營長。


1941年11月,第二次長沙會戰結束後,倒霉的第58師師長廖齡奇因擅自離隊去看望新婚妻子,「致陷該師於散亂之境」,被以軍法處以極刑。廖齡奇死後,張靈甫被任命為第58師的新師長。晉陞本是好事,但在此刻接任卻相當棘手,首先廖齡奇剛伏法,全師官兵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仇恨很容易轉移到新師長身上。果不其然,張靈甫剛接手第58師,該師的鄧竹修、何瀾、王伯雄三位團長集體辭職。其次,經過長沙血戰,第58師官兵每個連都已不滿百人,殘缺不全,加上廖齡奇之死,全軍士氣低落,一蹶不振。第三,第58師雖是第74軍的底子部隊,但近年來在三個師中戰功墊底,剛過去不久的上高會戰中,51師師長李天霞與57師集體都奉頒陸海空軍武功狀,唯獨58師因官橋街戰鬥的失利,只得一般嘉獎。接盤這樣一支部隊對張靈甫來說無疑是個挑戰。


所幸張靈甫在74軍中也有一定威望,為了穩住局面,部隊開抵柳州後,張靈甫接收了一批貴州撥來的新兵,先讓部隊恢復元氣。而後他又請回辭職的何瀾繼續擔任團長。緊接著提拔一批常年跟隨自己的立有戰功的將領:173團團長蔡仁傑升任副師長,盧醒升任師參謀長,而空出的172團與174團的團長職位則分別由明燦與楊劍秋擔任。自此,由張靈甫團隊組成的第58師才算正式形成,而這批幹部常年追隨張靈甫左右,直到全軍覆沒。


第58師經歷了一番人事革新,戰鬥力恢復得很快,鄂西會戰中在力克公安縣城的戰鬥中表現甚好。1943年常德會戰爆發,余程萬57師堅守常德,而74軍另外兩個師也在常德外圍馳援。這場會戰中,張靈甫第58師一度成為最接近常德的部隊,但犧牲也很慘重,上校師附楊劍秋,172團中校團附謝中樞皆於此役壯烈殉國。戰後,張靈甫成為少數獲得褒獎的高級將領,因常德解圍有功,於當年10月9日奉頒四等寶鼎勳章。


1944年夏季的長衡會戰中,第58師再次發揮出王牌軍的戰鬥力,尤其在方先覺第10軍被困衡陽期間,作為衡陽外圍作戰的部隊之一,張靈甫於7月27日接到王耀武命令,接替第19師攻打位於衡陽縣金蘭鎮的金蘭寺。《日本步兵第235聯隊史》中專門有一章節記載了金蘭寺之戰,當時與張靈甫作戰的日軍部隊為235聯隊第1大隊,這個大隊先與19師對陣15日,第58師上陣後僅用兩天時間就將該部趕出金蘭寺,最後日方損失約400餘人,不得已「轉進」。此戰也是在中日雙方戰史中皆有案可查的張靈甫完勝的戰例。會戰還未結束的8月3日,張靈甫因功晉頒三等寶鼎勳章。

有人以張靈甫未獲得青天白日勳章為由,質疑其在抗戰中並無卓越功勛,這實際上是不了解國民政府的勳章制度。這套勳章體系中,最著名的勳章未必最難獲得,尤其是青天白日勳章這種受政治因素影響較深的勳章更要打折扣。相對而言,寶鼎勳章、雲麾勳章有嚴格規定,以戰功論高下,含金量完全不亞於青天白日勳章。一些作品將張靈甫吹為蓋世名將,把74軍其他將領的戰功也全部歸給張靈甫,這當然有違史實。但也不必矯枉過正,甚至抹黑。抗戰中,他已盡到軍人本職。



1945年9月7日,張靈甫(左二)與陳噓雲(左一)、周志道(右二)等第74軍同僚在長沙合影?


王牌軍的派系之爭


國民黨派系問題歷來為人所詬病,即使蔣介石也多次對此表示痛心疾首。王牌部隊第74軍在抗日前線被對手稱為「支那最強軍」,但自身卻也無法抑制住派系鬥爭的毒瘤癌變。總的來說,從俞濟時到王耀武時代,74軍的3個師還算穩得住,但到施中誠時代就開始出現裂痕了。1943年,王耀武升任第二十九集團軍副總司令(仍兼任軍長),誰接74軍軍長成了棘手的問題。以資歷而論,李天霞首當其衝,他與王耀武同為黃埔三期,也立過不少戰功,上高會戰後還獲得第1號陸海空軍武功狀,李天霞本人對軍長之職亦志在必得。不過,李天霞個人作風不檢點,風流成性,這一點深為有道德潔癖的張靈甫所厭惡,張、李不和基本是74軍中公開的秘密,李天霞若接任軍長,張靈甫必然第一個表示不服。


王耀武的決策有多少是考慮張靈甫的因素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最終他未讓李天霞繼任,而是調100軍軍長施中誠回來接任軍長,李天霞則升調到100軍當軍長,雖然都是軍長,但100軍哪能和74軍相提並論。至於張靈甫,王耀武栽培他為接班人的意圖十分明顯。1944年5月,他順利晉陞第74軍副軍長兼第58師師長。長衡會戰結束後,蔡仁傑升任58師師長,張靈甫則暫時離開前線,先後進入重慶幹部訓練團和陸軍大學鍍金,在此期間,張靈甫的官位軍銜也由步兵上校晉陞為少將。1945年6月,當張靈甫回到74軍湘西駐地時,湘西會戰已取得完勝,他沒能趕上抗戰中的最後一場大會戰。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還都南京,第74軍從新6軍手中接過南京的警備任務,正式成為首都「御林軍」。1946年4月,張靈甫升任第74軍少將軍長,併兼任首都警備司令,登上個人軍事生涯之巔峰。


不過在張靈甫升任軍長後,74軍內部的派系之爭更明顯了。首先在74軍中,張靈甫資歷不算深,像周志道、邱維達等一大撥足以與他抗衡的將領忽然被他後來居上,心態恐怕不會比李天霞好到哪去。其次,國民黨軍隊中論資排輩現象嚴重,而張靈甫的用人方式則顯得格格不入,他用人不太講出身,比較看重個人品德。例如盧醒沒有軍校文憑,在抗戰期間一再受到張靈甫的提拔和重用。74軍整編後,張靈甫提拔172團團長明燦為整57旅副旅長,結果引起第57師師長陳噓雲請長假離開軍隊,表示抗議。部隊中出現不少怪調子,如「打衝鋒五十一,搶便宜五十八,挨死打五十七」,意在譏諷張靈甫偏袒第58師。僅整74師下轄的三個旅就如此,與其他部隊之間的裂痕可想而知。


不得不說,張靈甫雖然打仗練兵有一套,但在人事運作上卻做得一塌糊塗。他個人操守很好,老部下對他忠心耿耿,即使幾十年後回憶起老長官依然充滿感情,但他給同事們卻留下了「恃才傲物」「驕傲自大」等不好印象。其實張靈甫倒不是驕傲自大,王玉齡曾說,張靈甫「從來不表揚自己」。不過對於自己不喜歡之人,張靈甫常是直話直說,甚至懟人。李天霞亂搞男女關係,常被張靈甫拿來批判一番。張靈甫的直屬長官李延年吸食鴉片,竟被他在軍事會議上直呼為「大煙鬼」,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與上級。王玉齡也回憶說,張靈甫當上74軍軍長,他們完全沒有去活動過,王玉齡本人不和其他的軍官太太打麻將拉關係,張靈甫家裡幾乎沒有交際活動。後來張靈甫身死孟良崮,多少與派系之爭有關。


另一方面,74師整編後,部隊的戰鬥力、官兵士氣都有所下降,張靈甫也完全沒有登上人生巔峰的喜悅。內戰爆發後,蘇北戰場上張靈甫雖在淮陰、漣水打了幾場勝仗,但他的態度與影視作品中那種志得意滿卻有很大反差,總體來說是消極的。導致張靈甫消極的因素很多,例如對上級指令不認同,對軍隊派系林立、賞罰不公、腐敗盛行等現象的憤恨與痛心。他曾發牢騷說,上面讓整編74師進入山區作戰,等於牽大水牛上石頭山,是「有人跟我過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給他們看吧」。


1947年5月6日,張靈甫將走到人生終點的10天之前,他於行軍途中給老長官俞濟時寫了一封親筆信,這些文字中看不見躊躇滿志的張靈甫,卻充滿了悲觀與消極。信中,張靈甫坦言自「進剿」以來,每日皆在鬱悶的情緒之中,直言不諱地批評「以國軍表現於戰場者而言,勇者任其自進,怯者聽其裹足,犧牲者犧牲而已,技巧者自為得志。賞難盡公,罰每欠當,彼此心存觀望,難以合作。決心各自為謀,同床異夢。」並告訴老長官,軍隊此等弊病若不革除,不僅與共產黨的戰爭中難以取勝,「更何以言建國也」。


對軍隊的失望,對時局的悲觀,對自身經歷的鬱悶以及對高層指揮的質疑,心情複雜的張靈甫帶著他的整編第74師登上了絕地孟良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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