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原始人學習
原標題:向原始人學習
美國人類學家詹姆斯·蘇茲曼說,狩獵和採集者只獲取足夠滿足自己需求的物質,不會去囤積,他們的生活方式是最具可持續性的,值得現代人去學習。
悠閑的原始人
請想像一下這種生活:每周只需工作12~17個小時。社會是平等的,各種性別和階層的人都受到尊重,一切資源都會被共享而非被囤積起來。在空閑時間,你可以安心休閑,把時間花在陪伴家人以及創建一個強大的群體上。這不是烏托邦。南部非洲的布希曼人至今仍過著這種狩獵採集者的生活,在大約1.2萬年農業革命發生時,人類一直過著那樣的生活。
美國人類學家詹姆斯·蘇茲曼說,如果按照一種文明延續的時間長度來判斷它是否成功,那麼南部非洲的布希曼人是人類歷史上最成功的社會。新的考古數據和基因組數據發現,布希曼人跟其他群體隔絕,尤其是跟現代性和農業革命隔絕。他們已經存在了非常長的時間,很可能可以追溯到7萬年前,甚至更早。這能讓我們了解智人在人類歷史95%到98%的時期是如何生活的。
過去400年間的殖民主義和全球化幾乎摧毀了狩獵採集者的生活方式,只剩下了8000~1萬布希曼人,他們基本上生活在納米比亞和波札那。美國人類學家馬歇爾·薩林斯稱狩獵採集者是原初豐裕社會。他們每15~20人組成一個群體,只從環境中獲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雖然有的年份會歉收,但他們努力維持2300卡的飲食構成,他們知道如何尋覓大約100種水果、莖、樹膠、種子、花、梗、根、塊莖和球莖。
美國人類學家馬歇爾·薩林斯
布希曼獵人的整套裝備重量只有5磅重,這個重量實現了一個平衡,使它足夠輕,不會成為負擔,但又重到能在獵人奔跑時穩穩地原地待著。獵人的裝備中最重要的是弓。弓弦傳統上是用長頸鹿或羚羊的後腿或腿後腱製作的,現在許多獵人更喜歡使用尼龍,因為尼龍下雨時不會變軟,也不會很快被磨損。最能體現弓箭的先進性的是箭。他們能夠捕獵大型獵物,是因為雖然他們用的弓箭很小,但是會給箭抹上毒藥,各地獵人使用不同的毒藥,有的是用從蓖麻中提取的酸製作的,有的是沙漠玫瑰根部的樹液熬制的,有的是用在沒藥樹下面找到的小甲蟲製作的。製作能夠進入動物的血液、殺死動物但又不會使肉變得有毒的毒藥,一定經歷了多次危險的試錯。
蘇茲曼說,獵物的蹤跡就像詩歌一樣,有它的一套語法、韻律和辭彙。跟詩歌一樣的還有,解釋它們比閱讀一系列字母要複雜得多。獵人根據草葉上微小的彎折或者岩石上沒有意義的磨損就能推斷出留下這些蹤跡的動物的心情、狀況和意圖,能解釋它們要去哪裡、去過哪裡,它們的性別、大小,它們是否健康、飢餓、緊張、騷動。在這樣的社會,情人之間不正當的聯絡必須十分小心,偷羊的賊會偷穿別人的鞋來掩蓋自己的身份。獵人對各種動物的特徵如數家珍,卻不太區分人類和其他動物,這部分是因為人類跟其他動物有許多相似之處,人類能像猴子那樣爬樹,能像大型貓科動物那樣跟蹤獵物,能像野狗那樣奔跑,能像豪豬那樣挖洞,能像公象那樣兇狠地搏鬥。動物的共同之處是它們都是人類可以吃的肉。如果獵豹能夠跟其他動物交談,它們大概也會把人類稱作可以吃的肉。
布希曼人在村子裡還有肉的時候很少去打獵。那樣會被認為過分、不恰當。可能會招來神靈的懲罰。但如果人們需要肉的話,他們不會放過路過的動物的機會。豪豬、跳鼠、鳥、豺都會被他們獵取。
蘇茲曼說,人類目前面臨著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布希曼人是人類歷史上最具可持續性的文化,了解他們是如何組織自身的,能夠對我們有所啟發。他說:「我成長於一個看重工作的社會。在研究布希曼人時你會發現,我們對工作的態度是現代社會的基本要素。這種態度從何而來呢?它顯然不是來自打獵和採集者的生活,他們滿足於最少地工作。他們不像美國人那樣沉迷於忙碌和充分就業。現代人對工作的態度是農業革命的產物。但農業革命是一種偶然,在發展出它之後,我們成了它的人質。人口成了其自身增長的人質。我們仍沉迷於增長,雖然已經沒有多少增長的空間了。」
當原始人遇到現代文明
50年前,納米比亞奈奈自然保護區的布希曼人仍然靠打獵和採集為生。1966年,年輕的加拿大人類學家理查德·李前往研究他們的生活。直到那時,人類學家、經濟學家和歷史學家仍然認為,打獵採集者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只有農業降臨之後,人類才開始從嚴酷的自然中解放出來。但理查德·李說,布希曼人不僅比工業化世界的人吃得更好,而且每天只需要覓食大約兩個小時,餘下的時間都在休閑,打瞌睡、玩遊戲或者製作藝術品。他們幾乎只關心短期內的事情——如果環境總是能夠提供食物和物質,擔心未來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他們存儲食物不會超過幾天的量。他們會相互分享他們的食物,認為積累財富或者形式化的交換體系是沒有意義的。他們還會送朋友禮物。
到了六七十年代,這一切突然被改變了。1979年,南非在奈奈建立了三個軍事基地,開始徵召布希曼人蔘軍,幾乎所有18~35歲的布希曼人都成了軍人。因為軍隊決定付各個種族的人同樣的軍餉,成了士兵的布希曼人收入非常豐厚,每個月能拿到2000多美元。憑著打獵採集的思維,他們不會存錢,許多人領到錢之後立刻買酒用光了。慢慢地,他們對錢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當錢不多的時候,沒人在乎錢,當更多的錢湧進來之後,它的價值就高了。突然增多的錢讓打獵採集者感到困惑。錢是不是也要像肉或者食物那樣分享?如果要分享,該跟誰分享多少?把錢當禮物送人是否合適?
許多沒有收入的布希曼人認為,那些領到錢的人有義務跟其他人均分,而領軍餉的人則認為錢是對他們的工作的回報,他們理應把大部分留給自己。結果布希曼人內部的衝突給軍醫帶來的工作量比戰爭帶來的還多。到1990年,納米比亞實現獨立,布希曼士兵被遣散,他們失去了收入,卻鬆了一口氣。
蘇茲曼說,一位布希曼薩滿講了一個故事,來說明他們對錢的看法:賈寇騎著驢旅行,騎累了之後他決定停下來,做點肉吃。肉熱起來的時候,他看到幾個農民朝他走來,他迅速把火弄滅。幾個農民到他跟前時,他說:「瞧,這是一個神奇的鍋。它做飯不用火。你只要拍它三下。」他拍了三下,然後讓農民看看還在嘶嘶作響的肉。他說:「我可以把這個神奇的鍋1000塊錢賣給你們。」他們接受了。不久,農民餓了,就打算試試他們的新鍋。但敲了三次之後,發現肉仍然是生的。他們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回去找賈寇。賈寇看到顧客回來後有點害怕,連忙把錢藏到了驢屁股里。農民要求他退錢,賈寇說不行,錢已經被他花了。但他話音剛落,驢放了一個屁,錢掉了出來。賈寇大驚失色,但隨後微笑著說:「瞧瞧這頭驢,它很神奇,因為你喂它草,它能拉出錢來。」他要價1000元。農民們覺得這頭驢確實很神奇,又掏了1000塊,賈寇愉快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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