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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曾大聲呼喊,請共產黨員幫我救人

那是1997年的事。那時我下派劍閣縣,在一個部門任職主任助理。

當年8月14日的清晨。成都市,高筍塘車站。天下著小雨。

我能很清晰地記得這個日子,並不是我善於記住自己做的一些小事,而是這個日子是中國第一次參加洛杉磯奧運會開幕式的日子,所以參照起來容易記住。

紅星1處是今天的高筍塘車站位置。

我在從劍閣縣回來的夜車上躺著,醒來時天蒙蒙亮,突然聽見車內很多人在議論說,有人被捅殺了,現在地上躺著,沒人去管。

我立即起來沖了下去,見到車旁的地上躺著一個小夥子,上身裸露,皮膚很白很白,胸口處有一個一寸多一點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被人捅了;問他是那裡人,他說是劍閣人,小劍鄉的。小劍鄉是劍門關區(當時縣下還設有區公所,下管若干鄉鎮)的一個鄉。我即上前扶他,不料卻是很重(這應該是由於他受傷後身體完全無力),我一個人扶不起來,又不能蠻幹,就說你等等。

當年的劍門關就是這個樣子,和今天有很大不同。

回到車上,我大聲說,下面那個人是你們劍閣縣的,被捅了,我一個人扶他不動,哪個兄弟下來幫個忙,一起把他送醫院。叫了一會兒,沒人理我。我很著急,沒有多想,就大聲喊,那車上有沒有共產黨員呢?請你們下來幫我一下吧!車上頓時有許多人大聲笑了起來,但還是沒人理睬我。

我接著說,那人是你們劍閣縣小劍鄉的,小劍的人有沒有,看在老鄉面上幫一下我嘛!這時終於有人動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差不多個頭的人,他說他也是小劍鄉的。於是我和他一起去把那受傷的人抬了起來,到馬路邊攔計程車。開始有幾個空計程車看到我們扶著一個受傷的人,都不停。後來終於有車停下,我們說,有人被刀捅了,想把他送最近的四一六醫院。司機叫趕緊上來。送上去時,他乘坐的車上有人跑來給我90多元錢,說是他們車上的老鄉們給湊的。這是令我當時感到這社會還有希望的一點溫情了。

車出發到四一六醫院,下車後給計程車司機錢,他揮手沒要就開車走了。我們兩人扶著那傷者到了急診,趕緊找醫生。

曾經的核工業部四一六醫院,部已經不在,醫院還在。

在急診室,醫生查看傷者傷口時,警察和傷者的女朋友趕了過來。年輕警察看到傷者的傷口,說了一句,我以為人的皮子好厚呢,結果一捅就破啊!然後走開用對講機給他的上級報告這個案子的事了。

傷者的女朋友來後,我們才從她口中知道,他們是另外一個夜車從劍閣縣到成都來的,傷者之前是眉山市武警戰士,在那裡和她認識。她的首飾被一伙人衝到車上來給搶走了,傷者衝下去追搶劫者,到一個巷口時,被他們回頭刺了一刀。她們打電話報警,警察很久不來,車上的人都不敢下來救助他。

問了傷者姓名和老家地址後,以及那個一起抬傷者的人是西南財經大學的老師後,我回到單位,給分管我們的領導彙報了此事,然後用他辦公室的電話(那時候只有領導辦公室才可以打長途電話),找劍閣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趙廷延(此人後來在廣元市級部門工作,或許現在已退休),叫他用廣播通知傷者家屬來成都四一六醫院。

幾天後,我從外地回成都,去了醫院問當時那醫生,醫生說捅到肝臟了,虧得送醫院及時,否則很危險。又去看那傷者,恢復得還不錯。他們問我是哪裡人和姓名,我沒有告訴他們,找個機會離開了。

時間過去20餘年,那個傷者現在怎麼樣,和他女朋友後來結婚了沒有,無從知曉。

嚴格地講,這人的命說不上是我救的,我只是見到沒人理,才比較著急的去做了一個見人有難伸手順便拉一下而已的小事。過程中,從頭至尾也沒有一個人說我是救人,沒人說我好。單位領導和我所在辦公室的人,沒有一個對我所做這事說一句好。真的,一句都沒有。唯一說我好的,是後來去醫院看傷者時,他同病房一個人的家屬,操著普通話,說這小夥子真不錯,難得的好人啊!

當時衝動到叫喊「車裡有沒有共產黨員,請幫我一下吧」的我,實際上距離共產黨員還有好幾年呢!進入這個組織,是7年後的9月18日那天的事。其實那天車上有共產黨員的,之前我們在車上聽到有某些局長在大氣驕傲地說著自己局裡的事。

儘管那人也可以不算我救的,儘管沒有人說我一聲好,但我至今認為自己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偶爾想起來也還是覺得很欣慰。也許我不去,最終別人會去,也許警察會及時趕到。不過,我還是擔心,萬一我不伸手去,別人也不伸手呢,警察也沒有及時趕到呢!那人畢竟一直躺在那裡,血都已經不再留了啊!

當年的我在這張照片里,左二那位;

左一那位是時任副縣長,裡面還有兩位副縣長,一位副書記。

一些朋友說我平時說話梆梆硬,其實心裡很柔軟。也有人說我內心有佛,其實這與佛沒有半毛錢關係,我也不要做人處事勝過七級浮屠。信佛的不見得都是好人,不信佛的也不見得不做好事。基督教讓人行善不做惡,但睜眼看看,美國以及西方諸國那麼多信仰基督教的,結果卻在全球到處干著殺人的勾當。我們平時可以做的,是在自身不會遭遇危險的時候,順便做一些不太困難的小事。這些小事,有的是可以救人命的。

這樣的事,我不一定保證能做多少,但可以保證自己不做壞事。此生有一信條,不吹自己,不壞別人。今後再遇此類事,我還會勇敢地做,只要我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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