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明末清初的「勸善運動」是儒學的衰落還是重生?——讀吳震《明末清初勸善運動思想研究》有感

明末清初的「勸善運動」是儒學的衰落還是重生?——讀吳震《明末清初勸善運動思想研究》有感

同事王博士的導師是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吳震。另一位同事張博士認為吳教授的書「寫的真好」。迫不及待向她借讀《明末清初勸善運動思想研究》(修訂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

作者自序:「二十餘年來,我的研究興趣一直在宋明理學,特別是對陽明心學以及明代思想情有獨鍾,寫了幾本專著。從《陽明後學研究》(2003)、《明代知識界講學活動系年:1522-1602》(2003)經《羅汝芳評傳》(2005)到《泰州學派研究》(2009)等,終於完成了明代心學思想研究的初步規劃。」而在本書中,「我的意圖並不在於對明末清初勸善運動的整體歷史圖像的復原,而是通過對某些重要問題及典型人物的具體考察,儘可能地展現17世紀前後一百五十餘年近世中國的道德文化、行善思想、宗教信仰等方面某些值得關注的思想面相。」

顯然,吳教授不只是以傳統方法研究思想史和哲學史,而是從觀念史、思想史和社會史相結合的多元視角,關注一些底層儒士的生活世界及其信仰領域。他說這是受到余英時的影響和啟發。余英時在《朱熹的歷史世界——宋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以及《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等書中,從「政治史和文化史交互為用」的新視角來重新解讀宋明思想的歷史世界,並指出從理學到心學,儒者由「得君行道」轉向「覺民行道」、由「政治取向」轉為「社會取向」。

由此,在吳教授看來,明末清初的這場「勸善運動」實質上是一場「化儒學為宗教」、「融宗教於倫理」的道德實踐活動,以「化民成俗」,重建社會基層的道德秩序。

儒家經典中有關於「德福之道」以及「善惡報應」的諸多論述,但這顯然不是先秦儒家的主流思想,也許僅僅是對民間觀念的一種記載而已。當儒家在漢代成為統治者倡導的政治理論時,「天人感應」之類的宇宙觀才顯得重要,但與道德實踐似乎還沒有什麼關係。道德是純粹而又純粹的,董老先生說:「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然而,明末清初這幫儒者卻以「報應」理論為手段進行民間勸善活動。先秦儒學強調「仁義」,理學強調「天理」,心學強調「良知」,都不講,或者至少不強調「報應」,陽明後學卻將道教或者民間的「報應」思想與道德修養結合,並認為那一種有效的感化人的方式。由此,儒家學者就遇到一個重大理論問題——儒學和宗教的關係。他們這幫二三流學者解決了嗎?沒有。那這就是一種勸善的策略而已!這種策略荀子已經說過的,「聖人明知之,士君子安行之,官人以為守,百姓以成俗。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荀子·禮論》)藉助宗教和民間習俗來宣揚一種倫理,並試圖重建道德秩序,這是儒學的衰落還是重生呢?

據考,勸善運動在17世紀初由袁黃(號了凡,1553-1606)、顏茂猷(字壯其,1578-1637)等鼓動,其淵源是12世紀出現的《太上感應篇》。這其實也表明了一種以儒學為本的「三教合一」的趨向。晚明以降,《功過格》、《陰騭文》等善書大量出現。晚明的「心學」本來就具有一定的勸善意味,但是,因為心學認為只要通過吾心之良知就可改善自己、提升自己的道德人格,進而改善社會,所以不能從理論上完滿解釋「修養」與「報應」之間的關係。他們在現實中看到依靠良知改善社會其作用有限時,才臨時借來《太上感應篇》中的「轉禍為福之道」,那無非也僅是心學的策略而已。

將道教或者民間信仰的「善惡報應」嫁接到儒家的道德勸善活動中,無論這種「嫁接」是否能夠「成活」,總之,這個過程被稱為「儒學的宗教性」,或者叫「儒學的宗教化」。這種關於天、鬼、神以及福禍吉凶的思想當然由來已久,幾乎是所有原始宗教的主要內容。由此,吳教授理解為:「儒家思想是以精神不朽為追求目標的融宗教於倫理的人文教。……不過,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除非特殊場合,本書一般不用『儒家』一詞,而用儒學宗教性或儒者的宗教取向來概述儒家思想的宗教特徵,其基本特徵是入世的而非出世的,是人倫的而非超人倫的。」(第83頁)

其實,到底要不要將儒學宗教化,陽明後學是很糾結的。王畿(1498-1583)(字汝中,號龍溪,師事王守仁,為王門七派中「浙中派」創始人)開始不贊成,又說此「可為凡夫言」(與荀子說法如出一轍),也許在「為凡夫」說多了後,自己也就信了。據說,隆慶四年(1570)龍溪先生家遭火災,他便寫了《火災自訟長語示兒孫》以及《自訟問答》,意思是火災是上天對己過的懲罰,兒孫們一定要警惕,有點像漢武帝的《輪台罪己詔》。當然,也不知道,龍溪先生是真信了,還是把自己的兒孫也當成了「凡夫」來勸導?

在接下來幾章中,吳教授分別具體考察了一些代表人物或者團體,來說明這種「儒學的宗教化趨向」。

第四章,研究顏茂猷以及他的《迪吉錄》。作者還有關於他的專題研究專著《顏茂猷思想研究》(東方出版社2015年)。顏茂猷(1578-1637),字狀其,又字光衷,號完璧居士,福建漳州府平和縣人,崇禎七年(1634)進士。他對於勸善有理論上的貢獻,但是儒學的理性和宗教之間依然處於緊張的關係之中。

第五章,研究劉宗周以及他的《人譜》。劉宗周(1578-1645),字起東,別號念台,漢族,明朝紹興府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因講學于山陰蕺山,學者稱蕺山先生。他是明代最後一位儒學大師,也是宋明理學(心學)的殿軍。他著作甚多,內容複雜而晦澀。他開創的蕺山學派,在中國思想史特別是儒學史上影響巨大。清初大儒黃宗羲、陳確、張履祥等都是這一學派的傳人。劉宗周的思想學說還具有承先啟後的作用。當代新儒家學者牟宗三甚至認為,劉宗周絕食而死後,中華民族的命脈和中華文化的命脈都發生了危機,這一危機延續至今。

第六章,研究「證人社」以及明季江南士紳的思想動向。

第七章,研究明末清初太倉地區的思想活動。

第八章,研究陝西的文翔鳳、廣西的王啟元、江西的謝文洊、河北的魏裔介等作為當時中國「不發達地區」的代表。

最後,作者認為,明清之間士大夫的生活實踐及信仰領域存在著連續性。也就是說,到了清代,儒者真正信奉的是「宗教化的儒家」。清代的考據說不能為生活提高指導,生活與學問是隔離的。因此,那些勸善運動中出現「善書」便成為那個時候的「心靈雞湯」,紅極一時。成就斐然的著名考據學家錢大昕甚至認為《太上感應篇》是「三代以上之真言」。有了這些學人的鼓吹和忽悠,連滿清皇帝都被感動了,下令大力刊刻這些善書。儒者在艱苦的考據之餘,將這些善書讀得如痴如醉。

然而,思想呢,越來越貧乏!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讀書自得 的精彩文章:

TAG:讀書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