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過了，你眼球的每一次移動都會出賣你
Ric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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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從不等人，特別是我們這個時代。在你弄明白麥克盧漢 「媒介即人的延伸」 金句之前，有人已經把身體信息化並直接塞入 —— 額，一個叫灕江塔的遊戲地圖。
Sandusky_hohoho 君發了一帖，「用眼球追蹤技術玩 《守望先鋒》 實錄」。視頻里的他視線焦點被捕捉後實時顯示在屏幕上，進行著人與代碼的交互。該貼不僅斬獲3萬4千贊，還彙集了眾多網友的小發現：「眨眼對發揮有影響」、「原來我們會頻繁地看技能冷卻時間」、「你一直盯著對手即將移動到的地方，而非此刻的位置」。眼球追蹤技術似乎為網友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考維度，並且藏著上噸的信息，「eye opening」。
看起來還挺酷的
但這項技術並沒有在玩家手裡那麼火熱。2007到2017年整整十年間，知網僅能檢索到19篇與 「眼球追蹤」 相關的中文文章。學術圈尚且如此，何況民間。我們對眼球追蹤技術的想像，還真只存在於想像中。
電影 《幸福眼鏡》 是人類對佩戴式眼鏡的最終幻想，這款裝備 （叫武器都沒問題） 能夠閱讀女神喜好，識別燭光晚餐中的牛排，並自動推薦配酒。它不僅承擔著提高生活體驗的重任，還具有硬生生將屌絲拔為人生贏家的能力。更現實一些的，則來自於某位技術宅，它成功復刻了 《龍珠》 里測量戰鬥值的眼鏡 —— 其實怎麼看都是一縮小的顯示器而已。
但科幻片里用眼鏡發射激光的英雄和不停更新換代的智能穿戴眼鏡都在提醒著我們，對於眼睛維度的科技探索，人類從未止步。
這個眼鏡還原度還行
眼球追蹤技術的實質是測量眼球運動軌跡和注視點，這樣不僅能得到眼球維度的數據，還能通過預設條件進行操作，比如眨眼一次就算一個點擊。第一個 （不知道怎麼就） 想起來研究這玩意兒的人是路易斯·埃米爾·賈瓦爾，他在1879年發現人們閱讀時，視線並非 「如絲般順滑」，而是於文字間跳躍的。接著，有人做出了連接鋁針的眼球貼片，試圖量化眼球動作。
「眼球運動反應了人類的思考過程。」 俄羅斯心理學家 阿爾弗雷德·雅布斯 50年前給出了這個判斷，「被測者的注意力常常放在圖片中的特定元素上，通過這些數據，我們能確定眼球運動的順序、頻率。」
現在，視線引導已經成為廣告行業中的重要一環。「這是有科學依據的，」 眼球追蹤技術公司Tobii的技術支持 Ma Jun 這樣告訴我。我坐在電腦面前，佩戴著眼動儀看了一支三分鐘的廣告片。Ma Jun 一邊運行著產生的眼球追蹤數據，一邊讓我回憶印象深刻的片段。最後的結果是一張視線軌跡圖，也就是在廣告片中，我都看了哪些地方。果然，我不知不覺著了廣告公司的道。在一個嬰兒望向遠方，而遠方正好有一句產品 Slogan 的片段，我的注意力順著嬰兒的視線，落在了 Slogan 上，而且停留了很久。
我們的眼睛，到底透露了多少信息？
Ma Jun 正在演示眼動儀 電腦屏幕上是他的視野
Carrey 在中糧集團的消費者與市場研究中心參與購物行為研究，他們是國內最早 （也是極少） 將眼球追蹤技術實際應用的組織。「眼球追蹤主要提供了三個數據：眼動軌跡、眼動順序和注視時長。」 他們4年前引進該技術，完成了兩位數的商業項目，覆蓋了包裝、廣告、用戶行為等環節。「我們可以將這三點與顧客行為、交流等信息結合，得到立體的人像，以改進體驗、了解市場。」
這聽上去很像互聯網公司產品經理乾的活，Carrey 沒否認，「傳統調研手段是問卷，但被測者也許並不會說出潛意識裡的想法 —— 只有行為才不會說謊。」 該中心往公司里的小賣部裝上了四個攝像頭，又往倉庫里塞了好幾台電腦和伺服器，轉為了隨時可以開工的貨架測試實驗室。
看起來還挺未來的
我佩戴上眼動儀，連接好移動 Wi-Fi，用20秒盯著屏幕四個角，以確定眼球位置 —— 這是進行眼動實驗僅需的準備步驟。售價數萬美元的眼鏡會通過內置紅外線掃描眼球活動，所有信息都將被收集傳輸回電腦；而前置攝像頭抓取了我的視野，只需對比處理圖像，便能快速整理出眼球追蹤結果。Carrey 給了我 「購買紅酒」 的指令，這是定向測試的方法之一，有目的性的購物行為能充分展示產品相關元素 —— 價格、擺設、貨櫃、標籤 —— 扮演著什麼樣的作用。
我完全重演了處女座進入超市的選擇困難症和事兒逼本能，推了一箱子薯片、可樂，又花了七八分鐘才抽了支 「能博得女性歡心又不會貴到我深夜痛苦」 的紅酒。
數據幾分鐘就跑出來了，框選了分析區域後，我得到了數十個結果。
下方貨架不在我的觀察範圍內
東方春的包裝不吸引我
我長時間注視氣泡酒，因為被包裝吸引
我花了最多的時間查看氣泡酒的原料標籤
……
熱點、軌跡和數據
這些結果能夠為轉化為上億的廣告費用。「眼動劃得很快，但真正留下印象的，一定會讓你停留。」 Carrey 把3秒左右的注視定義為 「一次有效認知」，只要產生了3次有效認知，消費者一定會拿起這個產品。他們的研究會選擇30個以上的樣本，這意味著興趣區域（學名 AOI ）內的視線熱點圖會準確反映出哪個元素吸引、或迷惑了消費者。
每個廣告商都知道自己的廣告費用浪費了一半，只是不知道浪費的是哪一半，但 Carrey 認為他們可以把浪費控制在 40% 以內。這依然是保守的估計。隨著 AI 集成項目的成熟，圖像識別技術可以抓取產品信息，再次將包括人力等成本降低到 60% —— 眼球追蹤技術對資本效率的解放，聽起來比發射激光或者爆追嫩模偉大多了。
中間的灰點是 Sako 的視線
可如果這是眼球追蹤技術唯一能做的事情，那也太可悲了。
遊戲網站追蹤了號稱 「格鬥五神」 之一的 Sako 的遊戲視線，發現他根本沒看對手，永遠盯著屏幕中間。雖然該結果有那麼點可能是因為 Sako 患有某種還未發現的眼疾，但最起碼為眾多格鬥遊戲愛好者暫時指明了出路。
你看得出來這首歌有多深沉嗎
但這都還停留在量化分析層面，眼球追蹤技術真正吸引人的，或者說都是被科幻電影害的，是人機交互。哥本哈根互動設計研究所學生安得利亞斯·雷夫斯加德走訪了數個學校和家庭，發現殘障人士即使各有所難，但都能被音樂 「連接」 起來。甚至在一個近半數人都無法發音的殘障中心，每周依然保有音樂日的習慣。他製造了一個99美元的設備，通過識別眼球與面部信息讓電子琴發聲。雖然演示視頻幾乎完美證明了雷夫斯加德的音樂品味還差那麼點意思，但他完成了眼球追蹤技術實際應用，並且意義非凡。
你想想，智能音箱作為語音輸入的入口已經被爭得不可開交，而眼球輸入只會更便捷、更迅速、更他媽未來。
眼球追蹤技術是嶄新的思考維度。Carrey 告訴我，每家 NIKE 線下店都會在進門處擺放一個人體模具，然後給它穿上當季新款。但經過測試，消費者經過3-5秒的注視後便移開視線，完全意識不到要傳遞的信息：「你們不就想表達自己賣運動服嘛？」 這些信息一旦整合，便能立即優化購物流程。
而硬體應用，才是該技術激動人心的發展方向。4月26日，美國專利商標局公布了蘋果的最新專利，據稱可以讓找出用戶佩戴 AR 設備時眼神注視的地方。這也是 Carrey 與 Ma Jun 也一致認同的發展方向：比如玩吃雞，目前的邏輯是 「走到哪裡，電腦就渲染到哪裡」，這才是顯卡貴的原因，成本太高了。只要有了眼動，你看向哪裡，才渲染哪裡，場景真的像你的真實視野一樣，方向從東南西北變為了360度。實際上，這種技術已經被高通應用，並且「效果非常棒」。但如果再加上互動呢？眨眼代表點擊、閉眼代表選擇…… Ma Jun 補充，Tobii 的產品形態也在不斷演化，甚至有可能集成於平台上，更加開放，為 VR、AR 等設備提供開放介面 —— 我們離前人構建的賽博朋克世界並不遙遠了。
《幸福眼鏡》 中的遐想
科技似乎永遠在構建虛擬世界，然後將它變得與真實世界一模一樣。最起碼新零售正在悄無聲息地打通著生活。試想如果你線下購物時的眼球運動軌跡被數據化，立即 （並且非常簡單） 地被整合進線上信息，那購物便不再有 「吃飯叫外賣、大件用京東、淘貨用淘寶」 的說法了。
你想買的電視被提前調到最近的便利店，昨天猶豫了一下沒買的小吃今天觸手可及…… 而這一切，也許 （算了，我直說吧，非常確定） 很快就將發生 —— 我早就告訴過你時代從不等人，特別是這個時代。
Ricky 是 VICE中國的科技、互聯網作者，關注他的微博。
//編輯: 劉陽子
別的電波第十一期 | 肥宅快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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