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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的筷筒「金不換」

「女同志點菜就是小氣。」「有點摳。」很多次,公務接待時領導同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這樣批評我。其實我不是天生就「摳」的,我的「摳」和「小氣」,跟我家裡的一件「值錢的古董」有關。

「這東西你又搬過來了。」上周搬家時,姐姐幫我收拾新居,指著一個陶瓷筷筒說。那物什呈蜜蜂狀,深咖啡色底,翠綠色邊,腦袋上還有兩隻黑亮亮的眼睛,樸拙土氣,與新居似乎有些不搭,但我卻視若珍寶,每天幾次光顧它。

從記事起,我就對這個蜜蜂筷筒印象深刻,喜愛地稱它為「小蜜蜂」。很多年裡,它熠熠生輝地釘在我家低矮灰暗的茅草房牆上,光亮如燭,給簡陋的舊屋平添一絲亮色。

「拿筷子吃飯。」這是我童年少年時代聽到的最動聽的聲音,每當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桌上就會有些吃的,我會高興地第一時間沖向「小蜜蜂」,拿出竹筷擺放整齊。

貧瘠的童年時光,飯桌上常常只有幾塊紅薯、一碗蘿蔔,或者一大盆稀飯、幾根酸豆角。母親讓我奔向「小蜜蜂」的次數,一般每天也只有兩次。但「小蜜蜂」帶給我的開心和快樂卻很難忘。

那時家裡實在太窮了,5個孩子嗷嗷待哺,父母從生產隊分下的口糧,常常半年不到就吃完了。於是全家人基本只吃兩餐,早上是一大鍋稀飯。為了顯得稀飯稠些,母親先拿竹筒量半筒米,頭天晚上就用水泡發,第二天早上再用小碾子碾碎,倒在大鍋里煮了幾滾後,再將泡著生石灰的清水倒進去。這樣煮出來的稀飯,又稠又糯,顏色碧黃,透著濃濃的鹼香,不用鹹菜我都能喝上幾大碗。可這樣的稀飯不抵餓,常常是還沒放學,我肚子就咕咕叫開了。

「中飯讓你們吃飽。」母親說。可好幾次,我看到她量好米後,又從鍋里抓出一把。「今天菜多。」她怕我不高興,解釋說。母親說的「菜」,是自留地里下架的絲瓜,歪七裂八的,品相不好,賣不出去,就留著自己家吃。

晚餐是單獨給半晚上還得起床幹活的父親「開小灶」,我們幾姊妹常常只能「望桌興嘆」。父親望著六七歲的我和三四歲的弟弟,每每只吃幾口就放下碗筷說:「去拿筷子,這還有你和老弟的。」聽到這句話,我豈止是「沖」,簡直是「飛」向筷筒。

爺爺奶奶曾經開過中藥鋪,據說老家一條街上曾經有過幾個鋪面。有一天,父親不知用什麼辦法,從老家搬來幾個葯柜子、裝葯的瓷罈子,還有一大包中藥材。「當歸、黃芪、党參」,父親指著那些樹根樣的東西告訴我。他將那些東西塞進一個大玻璃瓶里,瓶子里有一些給奶奶準備的谷酒。有一天晚上「開小灶」,母親煮的飯實在太少了,父親幾口就吃沒了。「今天沒飯了,明天給你們煎雞蛋吃。」母親拿好話哄我們。我和弟弟習慣性地望向父親,裂裂嘴就要哭了。

「去拿筷子。」父親那天籟般動聽的聲音居然再次響起。拿筷子?吃什麼?沒想到父親領著我們姐弟到他的大酒瓶子前,伸出筷子夾了根蘿蔔根樣的東西:「當歸,你嘗嘗看。」這也能吃?我躲閃著,又禁不住酒香的吸引,用舌頭舔了下。居然!又香又甜,還有股好聞的酒味。那以後,父親酒瓶里的中藥材,就成了我們姐弟最好的零食。

後來日子好過了,我們再也不愁吃飯了,家裡還兩次翻修了房子。其間我上大學、成家、到省城工作,每次回老家,我總要去看看那個筷筒在不在。「是個值錢的古董吧?」弟媳好奇地問,她哪裡知道其中的故事。

成家到省城後,我帶女兒回去過好多次。「去拿筷子。」父親也無數次對女兒說過這樣的話。有一次大概是她六七歲的樣子,我父母都還在世,母親身體已半癱。一次飯後,姐姐將桌子都收拾乾淨了,父親喚我女兒:「去拿筷子。」原來,桌縫裡掉了些飯粒,父親拿著尖頭筷子一粒粒挑了出來,「可以餵雞呢。」父親說。城市裡生長的嬌嬌女直跟我抱怨說「外公好小氣」。小氣?那一次,我從筷筒說起,「痛說革命家史」,與女兒比童年。這一次給了她深刻的印象,女兒好像有點明白了,「難怪掉到地上的飯你都讓我撿起來吃」。

這以後很多年,無論是我們父母姐弟的大家庭,還是我的三口之家,我們李家的飯桌上,永遠不會掉一粒米飯;我們李家的飯碗里,也永遠不會留一粒米飯。這以後很多年,很多次公務接待,點菜「摳手摳腳」的我,也就漸漸給人留下了「小氣」的印象。

早些年父母先後去世,老家房子修路被征,弟弟把很多老物件都處理了。弟弟問我要什麼,我什麼都沒要,只拿來了這個筷筒。

老李家的筷筒,在我眼裡,是一件金不換的「值錢的古董」。

(作者系本報記者)

《中國教育報》2018年05月17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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