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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的那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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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和姐夫成婚的時候是簡陋的,二姐出門的時候,我看到母親在擦拭眼淚。姐夫是一位帥氣精幹儒雅的鄉鎮專業技術幹部,婚後,他們輾轉多個鄉鎮,最終定居於縣城一隅,成了農村人滿心羨慕的城裡人。二姐和姐夫成婚,成了家族的榮耀,我也自豪地炫耀,我姐夫是個幹部。我剛到縣城上學的時候,住在二姐家裡,我也是從那時候知道,城裡人的日子也並不好過。為了補貼家用,二姐開過小店,干過零活,給單位當過廚師,一生省吃儉用,上侍公婆,下撫一雙女兒,體味了人生百態,嘗盡了酸甜苦辣。姐夫退休後,女兒將他們接到漢中生活,二姐的日子在油菜花海的簇擁中才真正的開始鮮活了起來。

我到漢中出差,有空便去二姐家坐坐。時間寬裕了,我給二姐說,把我的飯做上,我過來吃。二姐高興地說,好好。吃完飯,我便和二姐聊家常,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大姐,每每至此,二姐總是有一些嘆息……

——王全綱:《如是我姐》

一張珍貴的老照片

文 |楊雪峰

這是母親一生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之一。從前和別的照片一起夾放在老屋土牆上的大相框里,我曾不止一次地抬頭仰望過。許是印象中母親一直留短髮的緣故,我一直想當然地以為這定是母親做姑娘時的留影。後來牆上的相框壞掉了,再回家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我也曾數次追問過那些老照片的下落,不料向來心細的母親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幾年後我才無意間在小妹家的影集里看到了這張照片。2011年春節,我特意帶上相機去小妹家翻拍,從照片背面父親留下的字跡里才知道這是1979年夏母親去略陽時的留影。掐指算來,母親那時32歲,已生養了我們姐弟四個,想來這恐怕是她存留與世的最早也最年輕的照片了。如果不是我的大表姐當時在略陽照相館工作,想必母親從前連這樣一張照片都難以留下。

這張照片我是讓兒子翻拍的。你知道這是誰嗎?我當時笑問說。是外婆年輕的時候唄!兒子當即作答。我有些驚訝於兒子的眼力。作為一個女兒,倘若不知緣由的話,我是根本無法將這張照片與當時滿臉溝壑,蒼老憔悴的母親聯繫在一起的。並且,如果不是有這張照片,記憶力一向不差的我居然想不起母親年輕時的模樣。這份記憶的缺失一方面是由於很小的時候我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後來又一直在外地讀書,在母親身邊斷斷續續生活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六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打記事起,母親總是起早貪黑,忙出忙進有著做不完的活,少有時間來親近我們。以至於我至今清晰地記得外婆的髮髻,外婆的大襟衫,甚至於外婆大襟衫里的溫度,卻始終想不起母親年輕時的面容,她穿過什麼衣服,有過怎樣的溫情和美麗。不過童年記憶中母愛的缺失並不妨礙我對母親一直以來的敬愛。這份敬愛既源於天性,更飽含著對母親一生命運的悲憫和對她堅韌品格的讚佩。

母親於1947年冬天生於洋縣貫溪一戶普通農家。許是外公早年間曾去關外闖蕩過,眼界較寬的緣故,在五六十年代生活極其艱難,人們普遍缺衣少食的情況下,作為農家女的母親居然有幸進過學堂。雖然那時上學要跑好遠的路,每周只能帶一點點雜糧和一小罐酸水菜充饑,常常餓得頭暈眼花,有氣無力,但求知的願望終是戰勝了飢腸轆轆的困境,支撐她一路堅持了下來。

到1963年前後,母親升入初中時,根據有關政策,全家人的戶口隨著在略陽工作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轉為了居民,母親因此跟著外公外婆離開洋縣,去了略陽中學讀書。她學習刻苦,成績優異,不僅數學得滿分,作文也上過當時的《漢中日報》,是老師們眼裡大有前途的才女。為了減輕舅舅的負擔,心靈手巧又懂事的母親課餘時間還負責為全家人做鞋。不想,初中二年級還未上完,生性倔強的外公就因為過不慣城裡的生活,逼著舅舅將全家的戶口重新轉回農村,並且不顧舅舅和老師的再三勸說,執意領走了學業未完的母親。回到鄉下的母親就此輟學,開始在生產隊勞動。親戚中有位老師先前曾給母親帶過課,後來曾幾次上門勸說外公,希望母親重進學堂,繼續學業。他再三向外公保證說,依母親的聰明才智,將來一定能上大學,有份好工作有個好前程。但外公壓根就聽不進去,他的理由是,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能識得幾個字就行了,書讀得再多也用不上。舅舅同樣為母親惋惜。那時銀行和好多單位都缺人,舅舅說不繼續讀書了也行,那就讓母親直接參加工作吧!外公仍然不答應。他還是那句老話,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並且思想封建的他看不慣城裡面男男女女一起共事的情形。母親雖然愛讀書,想讀書,也想參加工作,可是生性溫順的她又怎敢違抗外公的話?就這樣被迫放棄了求學和工作的機會,從此留在鄉下種地,幾年後由媒人牽線嫁給了父親。

父親和母親命運一樣波折,家景更為困窘。由於養父母年邁體弱,年僅14歲的父親剛升入初中不久便不得不退學回鄉,和村裡那些青壯年一起參加勞動,承擔起了養家糊口的重擔。不同的是,父親在勞動之餘,一直堅持讀書,這讓他身上始終保留著一份不同於普通鄉民的情趣。他寫得一手好字,每到過年都義務為全村人寫春聯。他在院子里栽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使得我們的家一度成為全村最美的家園。他還組建過一支業餘秦腔小劇團,從刻蠟板,印劇本,畫臉譜,到組織演出,事無巨細,一手負責,並多次登台演出。在每年農閑時,應邀帶隊巡演,極大地活躍了鄉村生活。與多才多藝的父親相比,母親則將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繁重的田間勞動和瑣碎的家務里,做著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婦。在政府部門為官的舅舅始終記掛著母親,後來也一併替父親惋惜。至七十年代初,略鋼等單位仍在大批招工的時候,舅舅還曾勸過父母去略陽工作生活。然而,顧念到家中尚有年邁體弱的老人需要照管,父親母親再次謝絕,就這樣一次次錯過了進城的機會,在鄉下吃苦受累做了一輩子農民。

像那個年代的大多數人一樣,父親母親極富堅韌頑強,吃苦耐勞的精神。雖然兩人結婚時只有一間四面透風的破草屋,但婚後很快靠著勤勞的雙手建起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加上父親頭腦靈活,母親持家有方,使得我們姊妹幾個在那個普遍艱難的歲月里並無多少衣食之憂。當我和大妹後來相繼考上中專參加了工作,家裡的負擔正越來越輕,日子越過越好的時候,父親卻積勞成疾突然去世,給了母親致命一擊。

父親走時,母親42歲。父親走後,母親就病倒了。那時我遠在外地工作,大妹剛走上崗位,小妹正上初中,弟弟小學還未畢業。面對著這巨大變故,村裡有人勸母親,讓小妹停學回家做幫手。在當時的情形下,家裡也的確急需一個幫手,但母親絲毫未曾動搖過讓小妹繼續讀書的念想。她咬著牙從傷痛和苦難里站了起來,在大妹的協助下,重新撐起了我們的家。雖然父親不在了,日子遠比過去艱難了許多,但在母親的支持下,小妹和小弟都順利完成了學業。

母親早年間曾是「模範社員」,公社的「婦女代表」,她的要強和吃苦耐勞是出了名的。父親走後這麼些年,不願意落後於人的她更是拼了命地幹活。到小妹和小弟都已成家立業,家中新修了樓房,母親仍然不肯歇著。她總說,我現在還乾的動。乘著我還能幹的動的時候多干點,將來老了也好減輕一點你們的負擔。是這樣一種信念吧,即便是在弟弟弟媳外出打工的幾年間,她一邊在家照看著孩子,一邊仍然堅持種著幾畝地。雖然弟弟和我們都希望她安度晚年,多次勸她別再過度操勞,可對勤勞一生的母親來說,只要一息尚存,是閑不住的。像大多數老一輩的莊戶人一樣,她也捨不得任何一塊土地白白地荒蕪。

「再過不久,就要割麥子收油菜了!莊稼一季都不能耽擱!地也不能荒著。荒了叫人笑話。」直到後來,年老病重的母親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仍然惦記著她的莊稼和土地。……

「以後我要是不在了,你們姐弟幾個還是要像以前一樣團結。還有,一定要叫娃們把書念好。一定!」……

「你姨只有兒子,沒有女兒,沒有我了,你們幾個就是她的女。等她將來老了,你們要像孝敬我一樣的孝敬她!」

……

除了莊稼和土地,病床上的母親想的很多很遠。她像談閑一樣,以平靜的語氣跟我一樣樣交代著。我實在不願去想那終會到來的殘酷,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移話題,或是假裝不耐煩地打斷她,告訴她一點小病根本無需交代這些事。母親笑笑並不反駁我。其實,她早已看穿了我們苦心編造的謊言,對於生死也早已瞭然於心。但她把所有的心酸悲苦和不甘不舍都暗自咽下了,只是我每每低頭做事的時候,她那道悄悄注視我,隨著我的身影轉來轉去的目光泄露著她對生活的眷戀,對我們的不舍。

如今,母親離開我們快三年了。三年的時間飛一般飄忽而過。我多麼希望母親還在,還能跟我再絮叨些什麼。我也有許多的話想要跟她說,可是我又能到哪裡去說呢? 父親和母親,他們的一生就這樣重重地壓在我的心上,讓我難以釋懷。關於父親,我寫了不少字,每寫一次,都忍不住要痛哭一場。關於母親,我至今不敢落筆,因為心中難以言說的懊悔和眼淚更多。我常常想,命運到底是什麼?一個人的命運,除了時代背景和個人性格因素外,還有著怎樣一種無法破解,無法更改的玄機?尤其,機緣巧合,我想到自己少年時代也曾就讀於母親當年讀書的略陽中學,便不免為我們母女兩代人相似卻又決然不同的命運而感慨。好多次我都不由自主地想,倘若外公當年不是那麼固執,倘若母親當年倔強一點,堅持留在略陽讀書,她一生又會是怎樣的命運呢?憑著她的聰慧勤奮和那股不落人後的勁頭,她該是一名受人尊敬的中學老師,一位被人信賴的好醫生,一個待遇優厚的銀行職員。或是某個辦公室出色的文職人員,某個工廠里出類拔萃的技術能手,獲得種種榮譽。一輩子穿著乾淨整潔的衣服,過著輕鬆舒適的生活,閑時養養花,看看報,去公園散散步,或是去遠處看看風景,總之她不應該那麼苦,她應該永遠幸福美麗著。儘管,真要這樣的話,她就不會遇上父親,也不會成為我們的母親,可我還是固執地希望能是這樣。只要她一輩子不受那麼多的苦,沒那麼勞累,能有一份輕鬆自在的生活,她在哪,她是誰的母親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總是傻傻地想著,假設著。可惜時光永遠無法回溯,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假如,世事也從來不依人的美好願望為轉移。我唯一可以做的是,儘力忘掉她頂風冒雨辛苦勞作的身影,忘掉她後來那皮包骨頭,讓人看了倍覺心酸的樣貌,忘掉風中她稀疏的白髮。最重要的是,忘掉她在某些孤單無助的深夜裡,那傷心而無奈的淚,只讓我記住她永遠年輕美麗的笑容!

—END—

【本文作者】楊雪峰,在報刊及網路發表有散文及小說作品等,現居陝西留壩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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